巴爾?可泰德不是星之長的使魔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奧洛芬不信阿爾,而是事實的真相令他難以接受。
爲了追回關係十界城存亡的聖物,他們三人被各自所屬領主送到貝託利恩,經歷了無數次危險的歷練,卻不曾想,最後得到的竟會是這樣的答案。
泰德就是巴爾!這不就意味着所謂‘追回聖物’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如果這是真的,那一直以來,他們所做努力的又是爲了什麼?
奧洛芬腦子裡一片混亂,六神無主。比起自己,阿爾才受創最深的一個,整件事串聯起來完全就是針對他所炮製的一個大陰謀。
“難怪我的因果律一直找不到你的具體方位,路維斯的暗示術可真厲害,爲了達成目的不惜犧牲自己,不愧是泰倫斯的孿生兄弟,在偏執和瘋狂方面毫不遜色。就算是聖人,被如此地玩弄也會發怒呢,巴爾,你還想在那個虛僞的軀殼裡待多久?!”
伴隨着阿爾的怒斥,整個金庫晃動起來,奧洛芬是真擔心他一怒之下拆了這間位於地下的建築,上面可是還有一整座城市呢。
放置着黑色書頁的透明器皿在阿爾無形地攻擊下碎裂,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四散開來,確實是十界城的重寶,死亡之書。
書頁上的火熾鳥迸發出金色的光芒,很快凝聚成人形,容貌正是阿爾在預知夢中所見過的拜恩帝國最後一任大賢者。
“巴爾……”奧洛芬低喃,那人的面容不是星之長展示的耄耋老人,而是相貌與阿爾極爲相似的中年,他與拜恩帝國皇室肯定有血緣關係!
“不打算辯解嗎?”
阿爾冷冷的語調在劇烈搖晃的地下金庫裡迴盪。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巴爾一臉沉靜的回答,看不出有絲毫的慌亂,他的言語更加刺激了已經瀕臨爆發的阿爾。
“那你就去死吧!”
毫無徵兆地召喚出黑色長槍,阿爾以迅雷之勢連人帶槍刺向巴爾,後者不躲不避,任憑神靈之兵刺穿自己的身體。
來不及阻止的奧洛芬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可令人驚訝的是,巴爾並沒有就此死去,神兵煉獄穿透他的胸口後在亡者之書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痕。隨即,空氣裡盪開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更爲濃烈的死氣從亡者之書裡傳出。
“真是個急性子啊~”帶有調侃的語調在金庫裡響起,阿爾的雙脣抿成一條直線。
星之長,它怎麼來了?
奧洛芬發現自己忽然說不了話,不!不止是他,就連搖搖欲墜的金庫也靜止了,掉落的沙石停在半空中,空氣像被抽走了似的,沉悶得令人窒息。
亡者之書浮起一個黑色的骷髏頭,正是派遣阿爾他們前往貝託利恩的十界城領主,被稱爲星之長的半神巫妖維克多。
時間隨着擴散的波紋而靜止,這是真正的時間停滯,力場籠罩範圍之內,所有物體的時間都被停止了,包括片刻之前還能思考的奧洛芬,他保持着愕然的表情一動不動,就像一尊被石化了的雕像。
阿爾的精神脫離被時間束縛的肉體,長槍直刺星之長,槍尖完全沒入骷髏大張的口中,可他卻沒有任何‘刺中’的感覺,反而有種就好像石沉大海般的無力感。
果然是投影……
阿爾抽回煉獄,不再做無謂的攻擊,就算他打散了星之長的投影,還是沒法傷害遠在另一個位面的本體。再怎麼生氣,他還沒蠢到浪費神力做不痛不癢攻擊的地步。
這老不死既能施展跨界投影,尋找逃遁回貝託利恩的巴爾肯定易如反掌,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
就在阿爾努力壓制怒火的同時,星之長卻‘嘿嘿’笑了起來。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還真想和你痛快打上一場。”
“你這無可救藥的戰鬥狂,分清場合!”
心靈感應分別發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語氣,阿爾很快意識到來的不止是星之長,另外兩位領主也通過跨界傳送將意識傳過來了。
“夠了!你們兩個白癡。維持跨界傳送非常困難,別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口舌之爭上。”
第三個心靈感應怒責了簡直是來搗亂的光之長與淵之長,從說話的方式可以確定,它纔是星之長。
“你們分清主導權了麼。”因爲是精神體,阿爾選擇的交流的方式也是心靈感應。
“呀~他等不及了。”
“閉嘴!”
“都給我滾蛋!”
三道連續的心靈感應後,巫妖的投影終於只剩下一個意念。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星之長取得了投影的主導權。
“你看起來還未完全覺醒,埃倫迪爾。”
阿爾看着巴爾不作答,兩千年的時光,不是隻有千年壽命的拜恩人能跨越的,巴爾不受時間停滯的影響只有一個答案——他已不是活物。
“爲什麼讓克萊爾改變信仰?”
巴爾的目光透過阿爾,似乎在通過他凝望着別的事物,這讓阿爾心中的不悅上升至最高點。
“他無法回答你任何關於前身的事。”星之長沒有喚巴爾的真名,而是執意念使魔的名字。
前身?轉世嗎?還是……
“在貝託利恩待了那麼久,你也該知道拜恩人壽命只是千年。克萊爾逆轉時空,改變的不止是自己的命運。爲了將偏移的歷史,巴爾與我訂立契約,死後靈魂成爲使魔,爲的是能順利將你引導回貝託利恩。”
將我引導回貝託利恩?
“你真以爲我能把你們跨界傳送到一個已經被封閉的位面嗎?”
阿爾沒花太久就明白巫妖話中包含的意義。
克萊爾一介凡人,根本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回到十界城,是誰將她送回去的?巴爾?不,他雖是帝國大賢者,但也就能達到與路維斯相同的位階,不足以逆轉時空。將一個來自兩千年後的活人送回正確的時空,能做到的只有……薩爾迦!我的前世?他爲什麼要幫助克萊爾?魔神不是受召喚,前去覆滅拜恩帝國嗎?爲什麼要救下最後的血脈?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或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阿爾執意要知道星之長隱瞞的部分,他和西希莉婭被告知的,只有克萊爾獨自一人從貝託利恩返回,生下雙胞胎就去世了。
“回到十界城的克萊爾生命垂危,在生下一對雙胞胎後就死於反噬,擔心會給家族及十界城帶來災厄,她在臨死前將爲保護腹中孩子曾與異界的魔神締結契約的事說出,我立刻意識到,她所生的那兩個並不簡單,西希莉婭體內雖有帶有濃烈的神息,但相比之下更像正常人的你更可疑。終於,在一次又一次的測試後,我得到了答案——神靈轉世,這就是當初克萊爾能扭轉時空回到十界城的原因。”
雖然記憶還有部分殘缺,但阿爾曾在夢中見到過年幼的自己與兩位領主對峙的場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殺戮正好與星之長的說辭吻合。
他假設,當年的大戰死神與魔神兩敗俱傷,前者陷入沉眠,後者與克萊爾訂立契約。作爲神臨宿體,只要神恩在,就可以保持某種特定的狀態,比如年輕化或肉體不死。
可薩爾迦爲什麼要這樣做?重傷的話,返回下界修養不是正確的選擇嗎,他爲什麼要用轉世的方式寄身於註定要覆滅的拜恩最後血脈?
泰倫斯、路維斯、克萊爾、艾達、夏爾、路德維西,一個個與之相關的人在阿爾腦中回閃,最後定格爲輝光的世界樹。
魔神一次又一次地將某一物種滅絕,絕不是單純地發動戰爭那麼簡單,他受世界樹的庇護,也就是說……毀滅遠古的泰坦、巨龍、高等精靈是世界樹的授意?爲什麼,它不是星球的意志嗎?爲什麼要覆滅等同於自己創造的物種?
“平衡。”星之長的閱歷遠超阿爾,很快就看出他的糾結所在。“當某個物種過於強大,就會破壞世界的平衡,所以星球的意識才要將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剷除。”
一直困擾阿爾的難題迎刃而解。
確實,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爲什麼魔神在毀滅太古時期的幾個強大物種的同時,還連他們建立的文明也一併從物質界抹去。
當某一物種強到擁有近似神靈的力量後,他們便不在將其他生物放在眼裡,破壞、征服,將世界踩在腳下,泰坦、古龍、高等精靈無一例外,拜恩不也是因爲妄圖封神才被魔神盯上嗎。
如此說來,巴爾是因爲發現了這個規律才讓克萊爾將魔神召喚到物質界?
視線投向幻化成巴爾模樣的使魔泰德,‘他’已不能給阿爾任何答案,真相早已隨着大賢者死去的那一刻永遠封存在時間之中。
阿爾果斷放棄繼續追尋已經沒有意義的真相。
無論答案是什麼,都只證明命運已經回到正確的軌道,西希莉婭從未‘出生’,拜恩覆滅,剩下的,只有擊潰第二帝國,將那些還沒有從亡國夢中甦醒的巫妖徹底湮滅。
巴爾的影像再度回覆爲火熾鳥,飛入巫妖黝黑的口中,停滯的時間再次流動,奧洛芬意識迴歸的一瞬,手裡的腰間瑪拉之光‘呼’一下飛進巫妖嘴裡。
“你在這裡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奧洛芬,要隨我一起返回十界城嗎?”
星之長的心靈感應在奧洛芬腦中激盪,他猶豫了一霎,最後選擇留下,這挺出乎巫妖的意料。
“我在十界城已經沒有親人了。”
亡者之書的殘頁連通巫妖的頭顱一同消失,地震越來越強烈,阿爾將手搭在奧洛芬的肩頭,搶在塌陷前離開地下金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