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這是真正的雷鳴聲,就像巨大的悶雷在耳邊炸裂,而且發出的越來越巨大的雷聲。
滾石!雖然這聲音萊特突兀,但是智速部落的獵手都聽明白了,最前面的獵手甚至看到了——那滾落而來的巨大圓形石頭!
這是直徑兩米有餘的巨大圓形石頭,重量至少有十餘噸,而且是很規則的圓形,天然形成的可能性幾乎爲零。這的確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神樹族人在乞力馬扎羅山山上尋找的一些較爲規則的圓形石頭,然後用粘性很強的燒製陶瓷的混合泥土填補空隙,將其改造成圓形石頭,最後再將其燒製爲陶石混合的巨大圓形滾石。
不怕死的人世界上有很多,他們爲了各種利益和信仰奮不顧身,但是送死的人卻幾乎沒有,當然得除了那些自殺的人,而智速的進攻獵隊中顯然沒有這樣的獵手。
他們逃了,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沒有必要做無謂的死傷。
“大鼓金霸!”張凡虎聽着身後雷鳴般的吶喊,仰着頭看天上那飄飛的烏雲。
雲捲雲舒,花開花謝,草木枯榮,王權更迭,這是一個又一個的輪迴,是完美存在的對立面,有黑夜就有光明。這本就是時間萬事萬物的根本,沒有人能改變:曾經不可能,現在不可能,即使無盡的將來也不可能!
“嗤!”鮮血飈飛。張凡虎轉身淡淡地看着。他正視了這一切。在這一刻,似乎連他身邊的風也靜止了。張凡虎看着手上的智靈冰雪棺,微微一笑——那是什麼樣的笑?欣喜、快樂、悲涼、悔恨,或者說都有又都沒有?
不,那叫——自然。
智速的獵手在這一刻幾乎崩潰了,他們全都奮不顧身地後退了,即使稍有膽量、責任的獵手在看到越來越巨大的原石、成百上千的戰友逃走後,那一顆心就如巨浪中的浮萍,最後終於還是放棄了,這是沒有意義的抵抗。
局。這一切都是局,智速的獵手們終於明白了什麼,自己的進攻動向都是在神樹族的引導下進行的,而在這短短期間。神樹族就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快速削着他們這一大塊土豆,到了現在終於被對方按在了砧板上,來了重重的兩刀——切下來幾大塊。
智速獵隊在先鋒部隊中了石灰的時候就全部捨棄了坐騎,而在越累月密集的箭雨中,大量的坐騎也都在各自主人有意無意地放縱下逃走了,他們頂着各自的盾牌向前奔近。
上千人的完美防禦在數顆巨大的壘石衝來之前轟然倒塌,盾牌太重、太大,逃命太麻煩,他們幾乎都拋掉了好逃命。現在是神樹族弩箭發威的時候了。智速的隊伍也現在才知道爲什麼剛纔的弩箭爲什麼那麼稀少了,因爲他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嗤嗤嗤!”神樹族的攻城巨弩幾乎全停了下來,五百餘個獵手每人一架弩,弩箭就準備好了,在聽到智力的大吼之後來了一次齊射,五百餘支弩箭飛進了距離城牆一百餘米遠的人羣中,發出葡萄被踩裂的聲音。
“吱吱吱!”在一輪弩箭射出去之後,人羣中再次發出讓人牙酸的弩臂彎曲的摩擦聲,而且聲音是那麼密集,這一次弩箭再次飛向人羣。
兩輪。僅僅是兩輪射擊,也只有兩輪齊射,上千支弩箭飛了出去,這就造成了距離城牆一百餘米外的三百餘名獵手的傷亡,還有同樣數量的傷者。只不過他們還能繼續戰鬥。
單兵使用的弩發射弩箭的距離只能達到這麼遠,在那數百平方米上形成了一段死亡地帶。裡面還能站着的獵手寥寥無幾,而且都身受重傷,後面的是一些受傷的。
這還是神樹族計劃之中的,他們也料到了這種局面,智速的獵手們在其手中就是漁網的鱷魚,雖然強大,但是總會被慢慢打敗。
沒上過戰場的人是不會明白戰場的慘烈,冷兵器時代戰場沒有濃烈的硝煙,但是鮮血味道卻更加濃郁,數百甚至數千米外的空氣中也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這只是地獄的開始,神樹族的弩箭兩輪齊射讓逃跑隊伍前方獵手的衝刺戛然而止,然後已經來到身後的滾石聲音提醒了他們另一個巨大危險的到來,更有後面衆多獵手的擁擠讓其繼續向前。他們赤腳踩上了同伴的鮮血淋漓的身體,那些熟悉的戰友大都還沒有斷氣,甚至垂死的慌亂讓他們殘存的力量奇大,他們抱住踩在自己身上同伴的腳,涌血的空中嘶喊着,然後頭顱被踏碎……
“啊!”最初衝刺到最前面、現在落到最後面的獵手大叫着,兩顆巨大的圓石已經撞倒了他們,他們的慘叫聲只持續了瞬息,然後緊挨着他們的同伴身上就濺射着巨大沖擊力的血肉。
他們距離城牆只有二三十米,原石在城門後的陡坡上加速了數秒,衝出城門的時候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速度,這個速度是絕對超過獵手們的。
一些後面慌不擇路的獵手衝向了兩邊土坑,坑中有密密麻麻的戰友屍體,當然還有一些重傷未死的。他們在最後關頭看準那些重傷的戰友,盡最大努力使自己能落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的死換自己的重傷,否則那些長尖矛絕對不會給他們機會。只要活着就好,在死亡面前人性本質暴露無遺。對死亡的恐懼就像嘴邪惡的催化劑,讓內心深處的邪惡種子轟然萌發,就像火山噴發。
兩顆巨大的圓石衝過了城門前四十餘米的空白地帶,然後一路染血,兩秒之後石頭上滿是血肉,在翻滾中冒着騰騰熱煙。揮灑這血肉。
神樹族獵手們的弩箭停止了射擊。即使是剛拿上的強弓在射出了第一輪之後,他們看到了這慘烈的一幕之後似乎沒有了力氣,半拉開的弓慢慢迴轉,箭頭也指向了地面。神樹族中一些族人咬着牙低着頭,更多的女族人死死掩着自己嘴嗚咽着,儘管她們在半山腰看不着戰鬥的慘烈,但是她們感覺得到——那裡面有她們的丈夫、兒子、父親。
“轟!轟!”兩顆裹挾着血肉的滾石在地上滑了三十餘米之後速度慢了下來,然後在地上突然消失了——居然陷入了地中!
“大鼓馬拉維!”本來即將被滾石吞噬的智速獵手興奮地叫着,因爲他們獲得了新生。
不!這沒完,與其說那兩顆滾石是陷入土中。不如說是落入,因爲它們的頂部剛好與地面平行,這明顯是早就挖好的陷坑啊!這的確是陷坑,只不過不是爲獵手們準備的。而是爲十餘噸中的滾石準備的,讓它們陷入土中做鋪路石。
“轟隆隆!”兩顆滾石至少吞噬了上百人的生命,而且還有數十個跳入了兩旁遍佈屍體與長矛的深坑中,他們及時不死也是重傷失去戰鬥力,但是這兩顆滾石落入泥土中之後轟隆聲依舊不斷——後面依舊還有滾石,而且速度遠超這兩顆。
剛纔纔在死神嘴邊跑過的獵手現在雙腿幾乎軟了,這種大起大落對心理衝擊很大,即使是優秀的獵手也受不了:剛纔速度已經大大減慢的滾石都差點逃不了,更何況現在是幾乎沒怎麼受同伴身體阻擋的滾石,自己怎麼能逃過?一股絕望在後面的獵手心中誕生。而且越來越濃、搏擊範圍越來越廣。
第二波滾石將第一批滾石的戰果再次向前推進了二十米,然後是第三批滾石,它們又向前推進了十餘米。
七十米的血肉屍骨鋪就的路,上面瀰漫了三百餘個獵手的魂魄,有智速原手下的,有尼安德特人的,在滾石之下沒有種族之分,所有的生命都灰灰湮滅,化作血泥慢慢浸入被壓緊實的泥土中。
這條被六顆滾石壓出來的血型之路與城門前面四十米空白地段相加一百一十餘米,這兒正是弩箭的達到良好射擊效果的地方。這兒是十秒之前剛誕生的另一個死亡地獄,這段血型之路也就達到了整整一百米!這是一條一百米長、十餘米寬,面積上千平方米的血肉浸染的土地,上面飄蕩着六百餘冤魂,而血道兩旁的深坑中也有同樣多的冤魂瀰漫。
智速兩千餘人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且其中幾乎個個帶傷,腳掌上的傷是每個人都有的。還有上百人是受的弩箭和弓箭傷,甚至有數個斷了胳膊,是被滾石壓斷的,他們在最後關頭居然逃了出來。更是有兩個腿斷了一隻也被同伴救了出來,戰友情是永不泯滅的,只是會被嚴酷的環境不斷摧殘罷了。
約七百名獵手中居然有一半是智速原班獵手,他們是最優秀的獵手,剛纔衝在最前面,所以腳上和一些人身上受到不輕的石灰腐蝕傷害,這也讓他們落在了進攻隊伍的最後,他們只有一些受到最遠齊射弩箭的傷害,死了十餘人,傷了數十人,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真實寫照。
神樹族除了這三百餘人受傷的優秀獵手之外,還有上百個受傷較輕的獵手,他們是介於弩箭射擊和滾石攻擊之間的獵手,他們雙腳的鮮血最多,他們是最先踏着自己同伴溫熱屍體甚至重傷的同伴身體逃出來的獵手。
尼安德特人傷亡慘重,剛纔被滾石壓死的大部分都是尼安德特人,因爲養精蓄銳的他們衝在最前面,而在血道兩邊的土坑中他們的族人也不少,現在只剩下不到兩百人,要超過智速原班獵手的近一倍!
還有兩股小隊伍毫髮無傷,他們沒有受到神樹族任何攻擊,在大部隊受重創逃回來之後他們也回來了。他們就是數十個繞着兩個大坑外圍向神樹族進攻的獵手,他們在上千人的中路部隊面前就像西瓜面前的葡萄,神樹族獵手不屑射殺他們。
“咚!”神樹族城門上巨大的烽火臺上一個直徑五米的戰鼓被擂響了。這上面繃的是一頭非洲成年雄象的皮。可以說是超級戰鼓了。
擂鼓的有兩人,一人是高大健壯的獵手,他接近完美的身材與智速很相近,他就是拉烏,爲了自己最初的夢想和之後的諾言而留在神樹族的人;另一個人是神樹族元老,智力。兩個神樹族最健壯的男人一人抱着一條潔白的象牙,用數十公斤重的象牙敲在灰色的鼓面上,發出的聲音數公里之外也聽得見,震動的鼓面能將一顆拳頭大的石頭彈射半米高!
神樹族出擊了,戰爭沒有憐憫。尤其是不死不休的戰鬥雙方。神樹族想到了以前智速部落背叛神樹族的情景,他們想到了那用了數年時間才恢復的傷口,心中的傷口還沒有癒合,他們需要更多的鮮血來沖刷自己的傷口。
鱷魚尾在烽火臺上喊話了。他勸智速部落覺悟,迴歸神樹族的懷抱,仁慈的大鼓金霸是會原諒他們的,天神也會接納他們死後的靈魂。迴應他的是射來的弩箭,鱷魚尾手臂中箭後退,於是反擊開始了。
神樹族獵手死了五個,其中有三個是開城門的,其餘兩個是城牆上的兩個,輕傷十餘個,弩車毀壞一輛。這些對於一場防禦戰爭來說簡直不算什麼。是比不上族長受傷嚴重的,而且對方行爲所代表的意義更是他們難以容忍的,這場戰鬥只能繼續了。
五百零七人衝出了大門,其中三百騎兵,兩百步兵。兩個兵種分工明確,騎兵兵分兩路,分別封鎖兩個深坑外援;步兵就簡單了,直接來到城門前那四十米的空白處站立,用最簡單的方式迎敵。
騎兵坐騎大多數都是斑馬,當然也不乏大羚羊、水牛甚至角馬。樹葉也出戰了,他騎的居然是一頭健壯的白雄犀牛,這頭犀牛就是數年前在恩戈羅恩戈羅保護區中被烏拉吸引的那頭雄犀牛,它被白墨打敗最後成了朋友,而神樹族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坐騎。最後被人型犀牛樹葉收服了。
騎兵的武器是兩米多長的黑黃檀木做的艾考瓦,有的是獸骨。是自己能發揮出最大作用的武器。步兵們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除了大部分的艾考瓦之外,他們還有狼牙棒、石斧、骨刀等,而且他們統一穿一條粗厚的皮褲,用一條大拇指粗的棕繩繫着。
智速的獵隊進攻了,他們的戰鼓聲再次敲響,雖然沒有神樹族的聲音雄壯,但是更爲迅捷,就像來複槍聲夾着的自動步槍的聲音。他們隊伍也分爲三組,似乎是受到剛纔巨大傷亡的影響,向兩旁深坑邊緣衝去迎擊神樹族騎兵的獵手較多,各有兩百人左右,而中間三百來人迎向神樹族的三百人。
神樹族獵手們不慌不忙,而智速的獵隊也不慌亂,井然有序地重新組織,大多數神樹族原獵手都呼喚着自己的坐騎,快速重新組織起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分別迎向神樹族兩隻騎兵隊伍。
“大鼓馬拉維!”就在後方石骨等人大吼中,智速的獵手再次進攻了,而神樹族的騎兵也發起了衝擊,步兵也兩兩緊靠在一起,相互掩護着準備迎擊智速獵手的衝擊。
“噠噠噠!”讓神樹族獵手們驚訝的是,衝擊而來的智速隊伍突然大變了,剛纔衝來的三支隊伍都大變了:召集到坐騎的騎兵迅速分流向深坑外圍,迎擊兩支神樹族騎兵,而剩餘的四百餘人都踏着同伴的屍骨衝向神樹族的獵手。
“爲什麼?”智力拳頭緊握,一雙虎目瞪着鱷魚尾,其餘幾個神樹族獵手也沉默不語。
“你說爲什麼?”鱷魚尾神色平靜地反問,看着智力,後者無言。“這是戰爭。爲了部落,爲了大鼓金霸,爲了所有被他們吞噬掉靈魂的戰友兄弟!”
“唉。”遠處的張凡虎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烏拉在其身邊遞給他一袋酒,兩人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最後仰頭一飲而盡,眼睛看着的是天上的滿月。
這是數天前鱷魚尾定出最後的出擊計劃時,神樹族幾個高級人員的反應,最後大家還是默默地接受了。
“啊!”近了,更近了。神樹族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對着智速獵隊的衝擊採取防守陣勢,步兵就算了,雖然在衝擊力上藥吃一點虧,但是對方衝刺十秒之後體力至少會減少兩層,所以對決的天平還是平衡的,但是騎兵就不行了,坐騎的耐力遠超於人類,騎兵的衝擊絕對不容小覷,所以神樹族獵隊是需要衝擊的,但似乎他們只懂得防守。
神樹族不可能有陷阱,所有的獵手已經出來了,而且在他們的強弓射程之外,普通族人是操控不了弩的,最重要的是神樹族的族人都在山腰,數秒之後雙方就會交匯,他們即使埋伏在城牆之後也沒有機會射擊。兩百餘名步兵在城門前,他們也不可能再有滾石出來,即使出來有兩百餘人做抵擋,智速的獵隊也能從容逃走或者面對停下來的石頭,他們沒有什麼顧忌的了。
戰鼓聲如同雷鳴,上千人的嘶喊和腳步聲、數百頭坐騎的蹄聲震動了大地,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另一種震動。
神樹族騎兵與智速的騎兵相交了,最前面數十個獵手兵器就要交擊在一起了,但是神樹族的獵手卻在一聲巨大的戰鼓聲之後突然躍向了兩旁深坑。智速的獵手們愣住了,然後露出狂喜之色,他們相信對方這樣躍進深坑中絕對會重傷,至少對他們構不成威脅了。
但是,瞬間他們就明白了什麼,大部分的獵手再次露出恐懼之色轉身逃走,還有部分跟着神樹族獵手躍入了深坑中。
“轟隆隆!”一條直徑兩米、長十五米的猴麪包樹滾木壓了過來。一般的猴麪包樹是不可能有這樣的重量的,也沒有人會用這種木質輕的樹幹來做滾木,而這一棵還是空心,只不過中間是填塞的碎石,並用粘泥漿填充過的,曬乾之後就是一筒石質的滾石了,重量相當於三顆圓形滾石!
智速獵手們終於明白了神樹族步兵爲什麼不進攻了,這是在引誘他們向死神嘴中跳啊。
數十噸重的滾木或者說滾石將十餘米寬的血道全面覆蓋了,衝了五十餘米之後才緩緩停止,而四百餘人此時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太快了,五秒鐘不到,神樹族又靠這種方式瞭解了三百餘人的生命,這是真正的死亡壓路機。
數十個步兵站在滾石前面嘔吐了,他們癱軟了雙腳倒在地上,有的甚至昏闕甚至口吐白沫,他們終於怕了。
“啪啪啪!”兩百個神樹族步兵突然出現在再次鋪了一層血肉的通道上,他們默默地割斷腰間的棕繩。原來兩百個獵手組成一百組,每組用十七八米長的棕繩連接在一起,當滾石來的時候,每一組都跳向一個深坑,用各自的身體重量拉着對方,所以兩百人就懸吊在坑壁上,他們頭上腳下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
神樹族的騎兵沒有出手,因爲不用出手了,智速的騎兵幾乎都是原神樹族獵手,在這一刻他們終於醒悟,紛紛落地投降。
哀鴻遍野,智速的獵手哭了,神樹族的獵手也哭了,最後相擁而泣。數百個男人的哭咽聲低沉悲痛,掩蓋了乞力馬扎羅山半山腰中上千人的啜泣,同樣遮擋了十餘公里外智速全體部落的哽咽。
乞力馬扎羅山,從此之後,上下一般紅,組成了乞力馬扎羅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