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吃,我最喜歡甜點了。”
估計嗓子眼比別人要大的提賽在心滿意足中放下手裡大碗,而我家的悠久與寂靜依然在慢嚼細嚥,看着這三位丫頭一臉幸福,我這大廚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心想可沒丟了中華廚藝五千年的美名。
想來自己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從生理上來說似乎是早了一些,但是從心底裡我已經等了很久,只是這時間一長,心中總有些忐忑……想到這兒,我對着正和寂靜坐在一塊兒的悠久:“我說榭恩跑哪兒去了。”
“她去育兒室了。”
“是嗎……那我把這碗點心給她端過去吧。”我看着放在一旁托盤上的湯圓碗兒。
“我說你認識路嗎。”悠久笑着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樣吧,我帶你過去。”乘着吞下湯圓的間隙,悠久如此回答道。
“也好。”
有悠久這句話,我也就乾脆將這碗點心用保溫具放好,等到兩個丫頭吃完抹淨,一行四人這才踏上前往育兒室的道路。
提賽牽着寂靜走在前面,坐在輪椅上的悠久將育兒室的作用和推着輪椅的我說了一遍,我這才明白潘塔爲什麼會躲着諸位——自己帶了近兩年的孩子要被移出體外,這般現實讓這位老人很是受傷。
“潘塔爺是一位很戀舊的長輩,還有跟隨在寂靜身旁的林爺也是如此,他們擁有的源文件其實是出自同一個副本,因此在脾氣與個性上十分相似。”悠久輕聲細語的對着我解釋道:“說起來,他侍奉的長輩中也有不少女性,但更換義體軀殼……這還是頭一次。”
“老人家走的路……太苦了一些。”
“嗯,我聽我的姐姐說過,我的爺爺在世之時說過,我們隆爾希家的那位先祖……欠了潘塔爺與那位長輩太多。”悠久的臉上帶着一絲悲傷:“如果那位長輩不是幼子,想來那位家主先祖也不會選中星守爺,他的在日記裡最後數十年裡寫滿了對自己的悔恨……但是沒有辦法,家族必須有血脈傳承,面對愛情與責任,他必須讓自己所疼愛的幼子做出犧牲,那怕自己女兒無法原諒自己……。”
“那位長輩最終選擇離開人世來補嘗自己對於潘塔的虧欠,而潘塔爺在世間孤獨行走,用自己的無盡生命一代又一代侍奉着她與別人的後代……直到榭恩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潘塔爺遵從着與那位長輩的約定開始追隨着她,他用侍奉家主一般的細心牽扯着榭恩慢慢長大,也看着榭恩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心中至愛……直到遇見你,我的老爺。”
“而我這個滾刀肉似乎在有負重望的情況下穿過一次又一次的險境活了下來。”推着輪椅的我在苦笑中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對於潘塔老爺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對我還有榭恩來說就是天大的幸運。”悠久也隨着我嘆了一聲:“陸,你知道嗎……我的母親其實也是有自己所喜歡的男孩,只不過那一次與父親的偶遇改變了她的一生,她跟我說起過這件事,當我知道她最終願意爲父親生下我……只不過是因爲如果她不這麼作,繼承隆爾希家的只有可能是我姐姐與那位雷爾皇帝所生的孩子……其實這沒有什麼,隆爾希家在漫長的歲月中有數次因爲戰爭而失去繼承人而最後不得不通過女兒過繼養子的行爲,但是但是特爾善人不能夠原諒雷爾人……雷爾皇帝名下的商會曾經參於販賣我們同胞的惡行,所有的特爾善人都無法接受一個流着雷爾皇家血統的少主出現在隆爾希家。”悠久的臉上多了一些苦澀:“特爾善人從加入隆爾希家開始,就將這個家族視做自己一族的恩主,所以爲了不能這種惡事成爲事實,母親最終命令自己喜歡上了父親……然後有了我。”
“母親一直反對着我與你的結合,不是因爲別的原因,就是她認爲你只不過是一個原始人,你的基因不適合高貴的隆爾希家,她甚至在之前的歲月中準備私下派遣奧達曼家族衛士來清除你……”
“可是她到最後不是沒有下達這個命令嗎。”我拍了拍悠久的肩膀,這些秘密……我本不應該知道的。
“對,如果我沒有把榭恩牽扯進來,我的母親絕對不會放過你……但是我把榭恩牽扯了進來,她的身邊跟隨着潘塔,奧達曼家的衛士不可能去暗殺有着奧達曼總領管家身份的長輩所保護的目標。”悠久在嘆息中擡起頭仰望着我:“陸,你會不會怨恨我。”
“我爲什麼要怨恨你。”我笑着反問道。
“我……太過虛僞了。”悠久低着頭:“我明知道榭恩喜歡上的男孩都會死於非命,但還是將她帶進了你的生活。”
“……不,我覺得很正常。”想了想,我發現還是無法對眼前心愛的丫頭有任何怨恨:“因爲你知道,如果不把她帶進我的生活那麼我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而有她在身邊只要我的命硬上一些不就沒事了嗎……再說了,我覺正因爲慶齡夫人是母親,她會這麼做,也是希望你不要被所謂的幸福給矇蔽了雙眼。”
“但是她不會想到,我跨越如此漫長的星路,就是……想爲自己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說完這句話,悠久的臉上多了一絲疲倦:“笨蛋陸,你的心真是軟,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他們都想要你的命,而你卻連復仇……都做不好。”
“我只是不想手裡染上同胞的血……再說了,你們給我的力量,不是讓我用來隨心所欲的去奴役去殺害自己的同胞……”我看着走廊外側的透明舷窗:“我在年輕的時候,總是以爲這個世界應該有所改變,以爲自己有了力量,登高一呼就該有如雲應者……後來年紀漸長,才發現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太過幼稚——千百年來,每當有些人想要改變的時候,就會有些人卻不想改變發生,所以在改變之時就會血流成河,只因意見不同,只因思想有異,人們用最惡意的手段去獲去自己最想得到的事物……千百年不曾有過改變。”
“所以我退而求次,只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夠變的好一些,可以讓自己和讓別人更能夠接受一些……但我還是錯了,在精神空虛人心渙散的這個時代,大義與正義面對自私自利時是那麼脆弱,我可以改變我自己,可是我改變不了所有人,所以這個世界開始腐爛,我更不是醫生,所以只能看着人心慢慢變臭,容貌也漸近猙獰……。”
“我在迷惘,到底是這個時代變得讓我琢磨不透,還是我變得讓這個時代無法適應……我想就如同在以前的那次奧斯卡大會所說的那樣……我永遠都不會得到真實的答案。”
我的自言自語讓輪椅裡的悠久嘆了一聲,這個丫頭仰着腦袋望着我:“陸,我們回家吧,救世主這個職業太過勞心勞力……做得越多,捱得罵也會愈多。”
“對……但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想做救世主,只不過聖言出自人口,歷史出自人手……我只想改變一下這個讓我覺得愈發熟悉與厭惡的世界。”看着輪椅上的愛侶,我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我對那些老人說過,我只是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些,我不奢求什麼世界大同,也不希望這個世界出現一個什麼什麼聯邦這麼畸形的怪物,我只希望大家這一生兩萬多天裡都有幸福相伴,我們不必爲了鬥米而向權勢低頭,更無需在心驚膽顫中扶起摔倒於路邊的老人……悠久,願意與我繼續扮演着彼此在大庭廣衆下的角色嗎。”
“我願意……不過我和你的孩子在四歲之後就必須回到故鄉接受教教育,到時候長輩們也得回去。”悠久用微笑面對着我:“我們有得是時間,但是你能忍受着孩子不在身邊的苦楚嗎。”
“我可以,你呢。”
“我會心痛……但是我更會支持你,因爲你說的沒有錯,世界總是要越變愈好纔對!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一個故事,故事中把摔倒的老婆婆扶起來不再是善事而是惡行……是不是真事。”
我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權作回答。
“你想改變的,是不是你心中那般悲哀的世界。”
“對的。”
“這樣的話,我更有理由留下來幫助你,不是因爲你的請求,而是因爲我喜歡這個我生活過的世界,雖然原始,但是我見過許多好心人,我和你一樣,也認爲人的心總是要保持鮮活纔好。”悠久眯着眼睛,自家夫人如此宣言自然讓我感動——是啊,那般腐臭的世界……不是每個人都希望看到的。
一行四人在進入艦體中央核心區之後,我終於在一個拐角過後見到了一道大門……想來應該就是育兒室了。
“到了!就是這兒!”提賽說完一馬當先走進了自動開啓的大門,而拿着點心的寂靜也跟了進去。
“等一會兒見到自己的長子,你想說些什麼呢。”悠久開口問道。
“嗯……想不到什麼。”我搖了搖頭,同時腳下的步伐也快了一些。
走進這個房間,六個槽罐連同基座排列在房間的邊緣,榭恩正和提賽還有寂靜正坐在房間右側那兩個槽壁沒有金屬包裹着的槽罐前。
在最右側槽罐中,一個裸露着軀體,身上全是感應貼片的小傢伙正在液體裡閉着眼……似乎正在睡覺。
“啊呀呀,這孩子剛睡下不久呢。”榭恩看着我與悠久:“要叫醒他嗎。”
“我想不用了吧,孩子要睡,就讓他睡吧。”已經推着悠久來到槽罐前的我連忙搖手:“可不能阻着孩子睡覺。”
“孩子早已經發育完全了,只不過身子骨現在還是太脆弱,所以要在特殊醫療槽罐中生活四個月並在這期間用營養液強化身體。”放下手裡的湯圓碗兒,也許是看到了我眼裡的好奇與驚訝,榭恩給我補起她們特爾善的育兒方式。
“喔……我說營養液沒什麼副作用吧,別說我們家的孩子日後長的比我還要高大壯。”我這原始猿人乾笑着問道。
“笨蛋陸,你以爲是你們世界小說裡的人體改造嗎。”悠久取笑着我的念頭與觀點。
“我本來就什麼都不懂啊。”我聳了聳肩。
“放心吧,我們特爾善的孩子都是這樣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還記得自己還在槽罐裡的時候,母親每天都會來看我……”提賽仰頭沉思了一下:“那個時候在營養液裡就像游泳一樣呢。”
“是嗎。”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當然了。”提賽指着另一個槽罐:“這邊的是你與悠久姐姐的孩子。”
我看了看槽罐中的胎兒:“這……說實話,我還是沒辦法直面自己孩子的胚胎。”
“那是你們地球人不習慣吧,我們特爾善人早就習慣了自己的後代以這種方式成長。”悠久將手放在槽罐的透明壁面上:“我們都是在這樣的育兒罐中出生,我們的孩子也是一樣。”
“你們有沒有想過把自己的基因改回原來到模樣。”我有些奇怪,從那般艱苦的歲月中已經脫離了那麼久,特爾善人爲什麼還要保持着如此嬌小的身型。
“爲什麼要改變呢。”沒想到悠久如此反問,繼而又對着我解釋道:“我們特爾善人本來有過投票選擇是否修復基因的經歷,但是大家都覺得保留着這般軀體,就可以隨時告訴自己本民族曾經經歷的那些苦難……我們在遷移歲月中,無數的先輩戰死在流Lang的路上,而爲數百億的受精卵更有超過九成流落在外,它們或是隨着保育艦沉沒,或是被海盜們俘獲販賣,有一些甚至被惡德者所食用……我們特爾善人必須記得這般苦難的歲月,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自己,這個宇宙中,到底有哪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信任。”
聽着悠久的解釋與其她三位姑娘的理所當然,我苦笑着搖了搖頭:“是我孟Lang,沒想過這層原因。”
“這不怪你,這是我們特爾善人選的路。”榭恩坐到了我的身旁:“就像是你所選擇的路一樣,我與悠久,還有寂靜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一起去走,我們是一家人,永不分開。”
“還有提賽喔!”提賽在這個時候也是語不驚人誓不休般的喊道。
“提賽姐,你是貪戀於我家老爺的黑魚片吧。”寂靜腦袋上的電子板開始了殘酷的剖析。
榭恩笑着推了提賽一把:“你這丫頭,一頓吃食便把你這養不熟的貓仔給收買了嗎。”
“誰是養不熟的貓仔啊!我提賽可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提賽的尾巴都豎了起來:“再說了,誰敢說我洛萬塔家的孩子養不熟!”
“嘖嘖,爲了黑魚片就把自己賣了的姑娘還敢在原配側室長面前說三道四。”
“啊!榭恩姐!這世上哪有像你這樣惡質的表姐啊!”
三個丫頭吵鬧着,而悠久看着我,小臉上的笑意更多了一分。我伸手握着她的小手兒,然後將這輪椅姑娘抱進自己懷裡,一邊勾着小丫頭下巴一邊好奇的問着她……在笑什麼呢。
“笑你有女人緣啊。”悠久在愜意中答道。
“傻瓜。”我笑着,同時有些感慨的嘆息了一聲。
“嘆什麼氣呢,陸。”
“我在嘆當年緣多份少……右手何其無辜。”摟着懷裡的姑娘兒,我滿臉都在憶苦思甜。
懷裡的姑娘兒一楞,等到明白過來之後漲着小臉伸手扭住了我這張老臉。
輕輕聲聲的一個死相,把陸老爺我折磨的夠嗆。
…………
在失蹤了72個小時之後,我終於出現在幾乎要打電話報警的父母面前。
“你這小子去哪兒了,你們集團那個姓孫的小子可是沒少打電話來找你。”父親一如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