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啊,你的柳爺爺忙着呢。”
柳老爺子很是嫺熟的打了一個哈哈,話裡讓人速速滾蛋的意思就連我這個半局外人都聽出來了……可是人家這小後生不但沒有走人的心思,反而一臉趣意的開始打量起在座的幾位姑娘。
“這幾位是。”
“諸葛悠久。”
“趙榭恩。”
“……龍寂靜。”
悠久與榭恩兩個丫頭冷冰冰的自報家門,倒是寂靜,小臉大紅着說出了自己的本名。
……等等,這小東西怎麼又會開口說話了。
“那麼……你一定就是陸仁醫了吧。”
就在我滿臉疑問的時候,小後生看着我笑了起來:“真想不到,中國最能賺錢的商人我今天都看到了。”
“那裡那裡,小打小鬧而已。”見到這位把話題扯到自己的身上,我連忙換上小本生意人才有的醜惡嘴臉。
“別裝了,小子,你寧波的場子裡在組裝什麼東西別以爲我這個老傢伙不知道。”柳老爺笑了笑……這老爺子也真敢說,既然都知道了,我也就腆着臉笑了笑。
“也就是組裝組裝高級玩具而已。”
“行了,陸先生,我聽說你嘴裡的高級玩具明年還是要送到阿布扎比防務展上去曬太陽的,對吧。”年輕人說到這兒,這才後知後覺一般拍了拍手:“我都忘了介紹自己了,鄙人姓沈,單名一個澄字。”
“嗯,沈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東南科技的電磁速射炮具與電磁滑膛炮具目前並沒有大規模裝備部隊的打算,我跟張處長討論過,決定將電磁速射炮安裝在我們寧波重工剛剛開發完成的載具上。”談到此處,我看了一眼跟前的沈先生:“具體的數據因爲目前還在測試階段,而且杜工目前採用了新的保密機制,因此我本人並不知情。”
我這邊說完,還沒有等到小沈同學再開金口,悠久就牽着寂靜的手兒站了起來。
“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趙榭恩接過悠久沒開的話頭,這丫頭冷着眼盯着柳爺。
“你們這些孩子,還沒給我這個老頭子一個交待呢。”柳爺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很是低聲下氣的嘆道:“怎麼就這麼急着走呢。”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的時候我與恩才下飛機,剛剛又去接了表妹,現在我們正準備回去補一覺呢。您老說的事情,下次再談吧。”悠久站在我的身邊微笑着對柳爺笑了笑,但是很顯然,這丫頭連說再見兩個字的力氣都懶得用上。
“是嗎,那麼也好。”柳爺笑着點了點頭,同時別有用心的眯着眼望着我。
“那就不打擾了。”
我也順勢站起身,心想您老難怪會當上特務頭子,這張老臉真會裝……也罷,您老繼續裝,我還是乖乖陪老婆和小姨子回酒店再說。
“別走啊,小子,陪你柳爺再喝杯茶。”
柳爺又給自己點了一支菸,在吞雲吐霧中對着我招了招手。
而我遲疑的望着這個雙肘支撐在桌子上一臉頹廢的老人,直到悠久拉了拉我的袖口。
“柳爺爺想跟你談談,你就別先急着走了。”
也行,也許老傢伙還有什麼秘辛等着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告訴我……於是我先送三個丫頭與小鬼們上了自家車,然後這才坐回到柳老爺子的對面。
沈澄同學乘着我送人的時候也拍拍屁股走了,看着他們鑽進車的背影,我突然發現原來這位沈澄先生似乎柳老頭並不對路啊。
“昨天的錄像裡那些小鬼可真能打,手裡的傢伙也夠勁……要是當年跟美國鬼子在北邊幹架的時候有那些傢伙,早就把他們一股腦的都趕下海了。”柳爺看着我像是在說笑般的嘆道……就像是當年未玄爺第一次看到關海法一般。這些老怪物……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呢。
“柳爺,沈澄是幾處的。”
“八處的,這小傢伙比我們這些老傢伙命都要好,生在和平年代,家裡長輩有錢又有權,如今長大了就被自家大人丟到我們局裡鍍金了。”
“是嗎……”我又看了一眼張處,這位正在收拾東西。
“張處你要走啊。”
“柳老師應該有話要跟你說,又入不了我的耳朵,難道你還要我坐在這兒討人嫌不成。”張處長說完站起身對柳爺鞠了一躬:“柳老師,晚輩先去局裡了。”
“路上多當心些。”
“是。”
看着張處長帶着他的兩個屬下鑽進不遠處樹蔭下停着的一輛老桑塔納,我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柳老爺子看了一眼正在喝熱巧克力的唯與迪卡:“他們兩個……”
“不是外人,柳爺。”我咧嘴笑了笑,同時示意兩個小兔崽子能滾多遠滾多遠……反正滾遠了你們也能聽到我們在說什麼。
柳老爺子目送兩個小傢伙從廣場的這一頭跑到了另一頭,這才把手裡都快燒到頭的煙丟進菸灰缸,接着從口袋裡掏出煙盒,一邊給自己點上一支新煙,這位情報戰線上的傳奇人物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張夢平那老妖怪都跟你說了些什麼。”老爺子盯着我。
“……也沒說什麼。”我搖了搖腦袋,事實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臭小子信不過我這老頭子。”柳老爺子笑着嘆了一聲。
“對,就像是我相信抓人的命令根本就不是你下的。”說完,我看着眼前這個望着我欲言又止的老人……看來沒有錯,我從一開始就錯怪了這個老人。他曾經是九處處長沒有錯,但是悠久家長輩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會輪到他這樣的小人物來管理。
“……小子,這件事能不能別告訴那兩個丫頭。”
“爲什麼。”看着說出這種服軟話語的柳老爺子我大聲的反問起來:“爲什麼要爲別人背黑鍋。”
“我這條爛命被你爺爺救過,也被別人救過……就是這樣。”柳爺說完這句話就開始抽悶煙。
看着這個老人,我突然覺得這世界真他媽的可笑……是啊,還有什麼比有良心的人硬說自己缺心少肺無善意還要更可笑的事情。
但是我卻笑不出來,只能看着他問了一句:“您到底知道多少。”
“很多很多,多的也許我死了這個世界才能夠真正的平靜下來。”柳老爺子像是告訴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至於他在想什麼……我想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說上一句安慰的話。
“柳爺,別這麼說。”
“小子,我知道你心善,也只有像你這樣的小子纔會被龍家的丫頭看上。”莫爺把手裡的菸屁股一丟,一本正經的看着我:“我人老了,但是腦袋瓜子不老,這件事總是要有一個人出來承擔責任,當年下命令的人前些年就已經進了八寶山,家裡本來有兩個兒子……但是大兒子在麥克馬洪線丟了性命,小兒子鑽進廣西南邊的山林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家裡如今就只剩下小兒子留下的一對兒女了……龍家兩個丫頭有什麼不甘,就讓她們衝着我來比較好,我這把老骨頭的命記在那個王八蛋的帳上,現如今也不過是代他還上罷了……犯不着讓那些個小輩們替我出頭爲我送命。”
“柳爺……”
“你叫我柳爺,就記住我現在說的每句話。”盯着我的眼睛,柳爺又爲自己點了一支菸:“明白了嗎。”
“嗯。”我看着柳爺點點頭。
“謝謝。”柳爺笑了笑。
“那敢。”我心想我怎麼能擔得上這句謝謝。
“小子……”柳爺望着我一臉的平靜如水:“我謝你是因爲要不是你那些年把那丫頭藏的好,只怕上面的人會闖出更大的禍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柳爺的這句話,老爺子說話可以直來直去,我這小輩可沒有這功力。
這個時候,天上稀稀落落飄起了雨點,打在桌上立着的遮陽傘上,順着骨架滑落在地上的水珠兒讓柳爺一陣嘆息:“去吧,早點回到那兩個丫頭的身邊,也能讓她們安下心。”
看到我咬着嘴脣欲言又止的傻模樣,柳爺笑了笑,指了指一旁椅子旁靠着的雨傘,夾着煙的右手像是趕人般的對着我揮了揮。
“哎……柳爺,我走了。”既然都不留人了,我也就順勢站了起來。
“……走吧,路上小心。”看着我,柳爺對着我一張老臉皺着,彷彿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