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稍後還有一更)
阿貴在一旁,對陳秋娘遞眼色,低聲說:“天天都這樣罵,剛聽到你回來,更罵得兇了。”
陳秋娘點點頭,說:“貴叔,你去幫幫我奶奶,她腿腳不靈便。”她實在不喜歡這人在這裡攙和,這人也是察言觀色的人精,立刻就樂呵呵地退下了。
陳秋娘其實很不想來看陳全忠,更不想跟這個不忠不孝沒擔當的男人談什麼的,但她一想到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秋生他們的,到時候,有些事或者還用得着陳全忠,所以,她就硬着頭皮來與他談一談。
“小蹄子,小賤人。”陳全忠還在罵。
“爹,歇一歇了,這天氣這麼熱的。”她推了門走進去。
陳全忠嚇了一跳,立刻拿起旁邊的碗扔了過來,土瓷碗撞在門上,“啪”地四散開來。
“我不怕你。”陳全忠緊緊握着另一隻碗。
陳秋娘冷哼了一聲,說:“那你的手抖什麼?”
“我沒有。你以爲你這個小蹄子有朱家給你撐腰,我就怕你了?”陳全忠情緒異常激動。
陳秋娘搬了椅子坐下,說:“你也幾十歲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就收斂收斂吧。到了六合鎮,修身養性,好好鍛鍊鍛鍊,還能走路。”
“去什麼六合鎮,我不去。你想害死我,你想虐待我。”陳全忠像只發怒的狗,那模樣是又害怕陳秋娘,又想撲過來撕咬她。
陳秋娘面色平靜無波,語氣也是淡淡的,說:“你也不是糊塗人,也知道我有能力把你捏圓捏扁。還可以取你性命。”
“你以爲你會得逞麼?我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會有人去報官,說你是前朝皇室餘孽。你老子都在汴京去了。你以爲你跑得掉?”陳全忠說,臉上全是怯生生的得意。
“呵呵!”陳秋娘哂笑。壓低了聲音,說,“先不說你沒有那麼一個可以信任,還可以託付這種事情的人;即便你有,你以爲我長着這麼一張臉在帝王耳目衆多的六合鎮來來去去,沒有人疑心麼?帝王爲何不奈何我?”
陳全忠整張臉因陳秋娘的話頓時刷白,抖動着嘴脣,好一會兒才說:“你。你個小蹄子,少,少瞧不起人。”
“你若有可信任的人,至於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即便從前有可信任的人,經過你這大半年的所作所爲,人家也跟你劃清界限了。”陳秋娘毫不留情地戳穿陳全忠外強中乾的僞裝。
“你懂什麼,男人間的兄弟情義。”陳全忠大聲說。
陳秋娘哂笑,說:“你向來就沒什麼交好之人,如今這步田地。還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年代跟我談什麼兄弟情誼?爹爹,你就別裝了。咱們說正事吧。”
“我沒有。”陳全忠還要掙扎一番。但語氣已經比方纔明顯低了下去。
陳秋娘無視了他的掙扎,壓低聲音說:“你知道帝王爲什麼不抓我麼?人家要放長線釣大魚,你成天這麼嚷着。驚嚇走了皇帝的魚兒,你的下場你自己清楚。”
“你嚇唬老子?”陳全忠惡狠狠地說。
陳秋娘聳聳肩,說:“你愛信不信。就奶奶逢人就恨不得說出她那段在蜀王宮裡的輝煌歷史的做派,恨不得是個人都知道她是第一美人花蕊夫人奶孃,稍微有點心的人都知道,我這個養女怕是大有來歷,何況我長了這麼一張臉呢。難道沒有人曾去秘密報官?再者,你在這裡嚷了這麼多天,整個柳村都聽見了。難道沒有貪財之人跑去官府?爲什麼我現在還好端端的?”
陳全忠隨着她的話語,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竟然是不住地顫抖。陳秋娘也不再嚇唬他,便繼續說:“你想不明白的。我現在就讓你想明白了。你想想趙匡胤爲什麼要打蜀?還不是因爲他窮,他沒錢,蜀有錢。可是打下了蜀,搶劫了蜀地,他還是不見多有錢。那麼,據說富得流油的蜀財產去哪裡了?爹爹,有時候做事情多動動腦子,不要成天說瘋話瞎話,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你,你,你想怎麼樣?”陳全忠抱着被子哆哆嗦嗦,渾身都在發抖。看來他是想明白了陳秋娘所說的話。
陳秋娘沒有理會他,繼續爲他下猛藥,說:“俗話說‘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無論你怎麼否認,你都是陳家的當家人,是我們的爹爹,是奶奶的兒子,你去報官說我是蜀國公主,是餘孽。那麼,早已知曉我身份的你們卻還撫養着我,你說作爲帝王會怎麼對待你們呢?”
陳全忠沒說話,神色卻迅速頹敗,就像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將領陡然證實了自己的大軍已經全軍覆沒時的那種萬念俱灰的模樣。
陳秋娘則時繼續說:“難道爹爹真的那麼狠心,讓奶奶不能安度晚年,讓弟弟妹妹們就此葬送一生,甚至賠上性命麼?你是爲人子,爲人父者,該拿出你的擔當與責任,而不是一味推卸責任。當初,宋軍入蜀,難道是我希望的麼?孃親愛護我,爲我請大夫,不幸遭到兵痞調戲,爲保貞潔寧死不從,我不難過麼?我與孃親平素的感情如何,爹爹也不是不清楚。我承認若是我沒有生病,孃親或者就不會遭遇兵痞欺侮。這事,是有我的責任。”
“你閉嘴,你沒資格提你孃親。”陳全忠一聽提起痛苦的過往,提到陳方氏,一下子就暴怒了,掙扎着要下牀來打她,掙扎了幾下,只是身子歪在一邊,沒辦法掙扎下來,抓了枕頭就丟過來。
陳秋娘閃身躲開,冷笑道:“陳全忠,從前我只道你與孃親伉儷情深。孤雁哀鳴,脾氣不好,打罵我,我也就忍了。可是,你真的愛我孃親麼?你一點都不愛。孃親在世時,家裡的各種開支用度都是孃親在斟酌,甚至莊子上的大小事務,孃親挺着大肚子也要隨你一起去,只因爲你處理不了。你一個男人沒什麼能力處理事務,但還算對妻子噓寒問暖,這也算不錯了。可是,孃親意外去世之後,你若真的愛我孃親,會讓她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餓得奄奄一息麼?說實話,若不是我到處要飯、挖野菜、偷別人家的稀粥,兩個小弟早就死了。你若真的愛我孃親,會讓她一直孝順的奶奶餓得頭暈眼花還要天天爲你擔心,怕你輸光了錢,被人打死,橫屍街頭麼?你還有臉提我孃親?”
一系列的質問咄咄逼人,陳全忠臉色刷白,整個人的氣焰真正的滅了,頹然靠着牆壁,緊緊抓着髒得不成樣子的被子。
“你爲人父,不撫養幼子;爲人子,不贍養母親;沉迷賭博,遷怒無辜;如今,又自以爲是,罵罵咧咧,來對付一個尊敬你,愛護你,一心想這個家好的人;更好笑的是你這種舉動實則是將全家腦袋都往鍘刀上送。”陳秋娘站在一旁,冷冷地說。她對這個男人是真心瞧不上的,若不是爲了弟弟妹妹,她連跟他多說一句話都覺得噁心。
“你,你不要說了。”陳全忠搖着頭,聲音很沮喪。
陳秋娘便轉了話,說:“如今,我幫陳掌櫃找人投資,這會兒開了雲來飯店,生意好得很,我也分紅不少,想必那阿貴也已與你說過。前幾日,盤下了一個宅子,想着你們也一併去六合鎮住着,秋生過幾個月就可以去參加四方書院的入學考試。到時候入了學,就可在四方書院就讀了。你也是爲人父的,更是爲人子,這陳家幾十代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如今好不容易出了秋生這麼個機靈的男丁,難道你也要葬送了他的前途,葬送了陳家的前途麼?”
陳全忠沒說話,陳秋娘也不想多呆了,只說了一句:“明日就是搬家的黃道吉日,我帶了六合鎮有名的潘先生過來,新宅那邊已經做了法事,打掃乾淨了。入夜之後,這邊就焚香做法事請祖宗一併過去,明日帶了祖宗神位,就一併搬過去了。今日來的人不少,你作爲一家之主,還是顧着點顏面纔是,莫要到了六合鎮,讓秋生、秋霞擡不起投來做人。”
陳全忠此刻臉上的神情很複雜,一方面是習慣性恨陳秋娘;另一方面又覺得陳秋娘說的很有道理。於是,就是一臉沮喪又一臉憤恨地在那裡默不作聲。
陳秋娘知道她已經說服了陳全忠,至少從今往後,這個人不會那麼瘋鬧,至於到了老宅那邊,她已經通知了賬房不要給零花錢給他,但吃穿用度要符合身份。而老宅那邊的當家人是陳秋生。
她掃了陳全忠一眼,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就走了出來,將門帶上,往兩個小弟的屋裡去。陳秋生與陳秋霞正陪着兩個小弟在玩。那阿貴倒是很會辦事,讓木匠做了小孩子專用的小牀,四面都圍了起來,鋪上了柔軟的棉絮。兩個小孩子在那裡爬來爬去,陳秋生在逗兩個小傢伙玩。
“大姐,我方纔想過去請安的,可是兩個弟弟沒人照看。”陳秋生看到她來到,立刻就跑過來,在她面前恭敬地站着。
ps:對於條章訂閱,又抱怨劇情看不懂的親,我沒法回答你的提問啊食色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