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出城查看,張易翔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試探的問道:“父親,你不會真的想要親自出城查看吧?”
“如此重要的事,不親自看着,心中總是放心不下。”方誌誠眉頭微皺,“但是我出去後,難保還能不能再進來,所以城中必須有人留下鎮守。如果城門真的不能再被打開,那麼,就要好好的周旋一下了。”
“父親,這種事小婿前去即可,您鎮守城中,如此安排,也能讓全家人安心。”張易翔立刻主動請求,生怕方誌誠真的決定親自出城。
這種時候可不比平日裡,平日裡出城也就出城了,就算是遇上了宵禁之類的也沒關係。
哪怕是在城外宿營一夜,問題也不算大。
可如今城內城外的瘟疫盛行,別說是出去了,就算是在家裡面都難保不會被傳染。
這種情況之下,張易翔除非是瘋了纔會選擇支持方誌誠出城。
“不,這件事就按照我說的辦。”方誌誠的態度很堅持,“易翔,你不僅要鎮守城內,還要照顧好義診,以及方張兩家不受侵害。除此之外,你最好寫信到京都去。這一場瘟疫,怕不是天作惡那麼簡單。”
方誌誠的最後一句話直接讓張易翔的臉色白了白,“父親,您這話是何意思?”
“這件事京城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這會兒告訴你倒也無妨。”方誌誠揉了揉鼻樑,重新睜開眼,這纔將白雪給他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到了府城,白雪才知道瘟疫的疫情已經擴展到了很大的範圍,絕對不再是一座城兩座城那麼簡單。
所以之前答應縣令的話,白雪也不得不反悔一下。
而且合作講究的就是真誠相待,加上義診要面對打開城門的安排,這就意味着外面進來的病患可能會越來越多。
無論是因爲哪一種原因,白雪都有必要將這一場瘟疫的起因,以及她對這一場瘟疫蔓延的猜測說與方誌誠聽。
而方誌誠也是在得了白雪的首肯後,纔會將這樣的事實和猜測說給張易翔。
張易翔到底是皇上作爲太子時的侍讀,即便是辭官回鄉的這麼多年裡,他與皇帝之間也會偶有書信來往。
就衝着這樣一份關係,有些話由張易翔來說給皇帝聽,效果可能要比單純的上摺子要好得多。
隨着方誌誠的話,張易翔的臉色越發凝重。
直到方誌誠將白雪的猜測全部說出,張易翔這才一攥拳頭,砸在了桌角處,恨恨的說道:“那些個異域人,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如今那幾個異域人已經被困在三河鎮,不會再到處走動害人。眼下我們要做的,是儘快控制住疫情的蔓延。易翔啊,這一場戰役,不見刀光劍影,卻比刀光劍影更加危險。所以,爲父必須親自出城去看一看那些藥材是否真的存在,又有多少存量。如此,也能讓世人看到我方家的態度。”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張易翔就明白沒有可以更改的餘地了,最後只能是有些沉痛的點點頭,“父親,你一定要多加註意防護。小婿雖然能在城中鎮守,卻也只能是一時之計而已。若沒有您在身後做我等倚仗,小婿的心中定會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終日啊!”
“你這傢伙,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在這裡與我這老頭子賣乖,若是傳了出去,少不得要被人笑掉大牙。”方誌誠突然將語氣一轉,不再是剛剛那般沉悶的模樣。
張易翔笑了笑,並不多說其他。
有了決定,自然就要立刻付諸行動。
人命大過天,如今更是救人的緊急時刻。
不管是方誌誠還是張易翔,都不想在多浪費片刻時光。
於是,方誌誠與張易翔同坐一輛馬車,直奔知府大人的府邸。
求見知府大人,卻不得見,而見了他們的,自然還是知府大人的師爺。
要求開城門放人出去,這樣的要求,師爺本是不同意的,可卻架不住府城最大的兩大富戶同時要求,最後只得點頭同意,只是言明瞭進出可以,但卻不能多帶半個人進來。
從知府大人的府邸出來後,方家的車隊也已經準備好。
方誌誠帶着衆人圍着厚厚的面紗,騎馬帶着車隊,一路朝着城門趕去。
如此大的聲響舉動,自然是引起了城中百姓的注意,只是大家都只是微微的打開一條門縫窗縫偷看,愣是沒一個會出來看熱鬧的。
一場瘟疫,早已將他們打擊得沒有了隨便出門的勇氣。
等到方誌誠親自帶人趕到白雪說的位置時,白雪早已經離開了這裡,留下來的,只有堆成小山一樣的藥材。
如此多的存量,別說是城中百姓了,就算是加上城外的那些可憐人,也都是足夠用的。
“家主,這……”隨行的侍衛也都被眼前的藥材山震懾住了。
他們從來不曾想過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如此奇景。
幾種藥材堆積在一起形成的藥材山,當真是有夠震撼。
只見方誌誠在回過神來後,立刻下了馬車,朝着藥材山的方向走近了幾步,挑起身前的佈擺,直接跪在了地上。
“蒼天有眼!老天恩賞!無論此種藥材是何神仙菩薩所爲,我方誌誠,先代獲益的百姓叩謝了!”
方誌誠的聲音很是沉穩,也很大,郎朗的聲音響起,同時伴隨着的,是他那結結實實磕在地面上的額頭。
其他人一見這場面,也紛紛下跪磕頭。
連着三個響頭落地,方誌誠再擡頭,卻並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發起誓言,“我方誌誠今天在這裡發誓,待這一場瘟疫風波安然過去之後,定要在這原地上起一座瘟藥菩薩廟,爲在瘟疫之中送來良藥的菩薩立長生牌!”
說完,方誌誠又是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
“你們都是我方家的好兒郎,今日之事,在瘟疫全部散去之前,切不可多說半句。這話,你們可都明白?”
“家主放心,我等明白!”
衆人齊刷刷的表了決心,換來了方誌誠的點頭讚賞。
“動手裝藥吧!”
隨着方誌誠的一聲吩咐,衆人立刻忙活起來。
因着白雪早就告訴了方誌誠那些藥材都是暴在荒野中的,所以想要搬走,必須準備好箱子、袋子之類的容器。
對於馬車或者牛車的數量,也是提出了一個最低的要求。
方誌誠也是秉着寧可空車來回走,也絕對不能不夠用的原則,直接將方家名下的所有馬車、牛車全部都趕了出來。
浩浩蕩蕩的車隊,可足足有四五十輛之多。
袋子的數量倒是更多,不過還是因爲聽了白雪的建議,又額外準備了不少的布匹備用。
所以在忙活了近一整天的時間後,這一座藥材山,總算是被堆放在了這四五十輛的車子之上。
除了方誌誠的所有人都從坐車變成了跟車走,而方誌誠雖說沒有雙腳行走,卻也只是搭了個馬車的邊緣而已。
來時坐的那輛馬車,此刻也已經被藥材堆滿,進不得人了。
如此浩蕩的藥材車隊,行走之處,遠遠的便能聞到藥材特有的氣味。
一直鎮守在城中的張易翔並沒有守在家中,而是來到了城牆這裡等候。
有身份,有銀子,又提供了糧食藥材,想要留在城牆這裡看着外面,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從上午等到了天色擦黑,終於遠遠的看到了車隊回來。
“快,快派人前去相迎!一定要保護好藥材和方家老爺的安全!”
隨着張易翔的一聲令下,早就在城門內守着的方家、張家的護衛立刻做好準備,手中握着木棍之類的武器,只等城門一開,便立刻衝出去迎上對方。
雖說城外的那些遊民已經是奄奄一息了,但誰也不敢保證在救命的藥材的吸引下,那些人會不會做出最後一擊的舉動。
所以,爲了安全,張易翔寧可多折騰一些人,也絕對不願意看到出現半點意外的場面。
事實證明,張易翔的擔心和安排都是非常正確的。
遠遠的傳來了藥材的香味,那些原本靠在城牆根下的一些遊民,瞬間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瘋了一樣衝了上去,嘴裡嘰嘰哇哇的亂叫着,目的只有去搶奪那些藥材。
他們不管那些藥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他們只知道他們生病了,要死了,如今有了藥材,只要吃了藥,就能活下去。
但凡是一丁點兒的活下去的機會,他們都不願意放棄。
趕車回來的人一個個都十分乏累,如果不是得了這麼多的藥材,使得他們的精神很亢奮的話,估計這會兒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面對那些衝過來的遊民,他們根本就沒有多少對抗的力氣,更何況那些遊民身上都是染着瘟疫的,直接對上,被傳染的可能會大大增加。
然而就在車隊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時刻準備聽從方誌誠的吩咐,讓出一車藥材時,終於打開城門,衝出來的那些護衛們,趕在遊民迎上車隊之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