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我腳下模糊不清地道路,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這個熟悉地城市裡找尋那未知的心,一不留神,腳踩上了這條曾經閉着眼都能走進的水泥路,環顧四周,這是哪兒呢?這不是他的家嗎?這不是那個曾經看着靜嫺挽着他媚眼地家嗎?我怎麼厚顏無恥的闖進了這裡?這裡可是我心中的禁地啊!
心中的膽怯還是沒有戰勝骨子裡的百折不撓,我仍然站在了他的家門口,十指猶豫再三還是按下了門鈴,叮咚的聲音傳來我卻忍不住轉身逃跑,跑下樓梯間的兩個臺階不見人來開門又忍不住倒回去按下門鈴。
這樣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幾個來回,打算最後一次試探,如果再沒有人來開門,我將從此不再踏上這條道路。
正想着怎麼邁步逃離,就在轉身的一剎那,門開了,一張憔悴地臉夾在門縫裡,餘暉灑在他微閉的雙眼,呈現出來的古銅色讓我水霧瀰漫的眼睛近乎不確定他是誰。
我輕喚一聲他的名字,緩慢地推開房門,他瞬間倒塌在我的肩頭,身高的懸殊使我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慌亂中觸摸到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令我汗水四溢。
“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我艱難地將他扶回房間的牀上,輕輕一抹,冷氣竟然讓他的額頭掛滿了冰涼的汗水。
“沒事!你怎麼會來?我-我正要去找你!”他躺在牀上幾分鐘後終於定神正眼望着我,嘴角一抹溫暖的微笑。
“爲什麼病成這樣不去醫院?你一個人嗎?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我責怪地望着他,討厭這樣對自己的生命極其不負責任的人。
“昨天剛從醫院回來,已經好了很多,只是剛纔吃了藥睡了很久,有點昏沉。”他疲憊地眼睛似乎漸漸充滿了生機,語言也稍微有力起來。
“還沒有回答我怎麼到這裡來了?”他追問道。
“我---我不能來看看朋友嗎?”我莫名地慌張,四處張望。
“只是有點意外,沒想到你還當我是朋友!心裡還會關心我!”他欣喜地注視着我,含情脈脈地眼神讓我再次移開了視線。
我藉口在房間裡四處轉悠,甚恐看到他那需要安慰和庇護的眼神,走到書桌前,看到桌子上靜嫺和他的一張合影照,拿起相框,一陣涼意嗖嗖地灌進我的裙襬裡,手竟然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像扔炸彈般地將相框摔在桌上,這樣的聲響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半坐起來,直起身子,視線跟着我慌亂的動作而飄移。
“漂亮嗎?我是說那張照片----她最喜歡的一張!”身後的聲音斷斷續續。
“很遺憾吧!”我略顯酸澀的問話帶有一絲妒忌和嘲諷,就像當初靜嫺對待我那樣。
“遺憾什麼?生命?”他躊躇滿志。
“遺憾和她只能做兄妹不能做您的愛人!”這奚落的話語並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就是這樣的脫口而出,也不曾想它會傷害到任何人,這就是今天的沈可欣,帶着別樣的保護色生活在世間。
“你說什麼呢!你知道我心裡一直只有你,只是他曾經存在我的世界,以妹妹的形態一直存在着,所以我要保護她!”
“不惜犧牲你的愛?”這樣的語氣開始有點不太友好了,我遏制住自己的情緒呆呆地坐在他的牀邊。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媽媽和我一直贊助的孩子竟然是妹妹,直到幾年前媽媽發現靜嫺越來越喜歡我,所以不得已才告訴了我實情,當時靜嫺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配合醫生的治療,也不吃藥,甚至輕生,但是後來,也許是我們無微不至地愛感動了她,她鼓勵我去你家找你,可是當我鼓起勇氣想要把你重新找回我的世界時,你卻絕情地離開了,和那個我曾經憎惡的傢伙離開了!我非常痛心,爲什麼生活總是讓我犧牲?爲什麼你總是那麼絕情,從來不相信你我心裡的聲音?”他微微地側了下身子接着說:“現在她只剩下這個了,我也只剩下你了!可欣,別再固執了,好嗎?我們都三十幾歲了別再糾結好嗎?順應心裡的想法繼續和我過好嗎?”
他隨即將那天在醫院裡看到的玉墜捧在手心,兩行淚再次席捲他的憔悴。
我掏出包裡的玉墜,把它和卓林手中的玉墜放在一起比對,原來如此的相同,這就是仿造品的優越性,和天然形成的最大差別就是驚人地相似,翻開背面兩個玉墜都鐫刻着一個靜字。
很顯然,卓林被這樣的狀況弄糊塗了,瞠目結舌地望着我,望着玉墜。我又何嘗不驚訝呢!
近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害怕這一刻的到來,但它還是來了,殘酷地把我們三個人的關係置入到一個圓裡。
毋庸置疑,靜嫺就是那個爸爸生前要拜託媽媽找到的私生女,也就是說她是我的姐姐--同父異母的姐姐!
“那我們呢!”我錯愕地望着卓林。
“等等,好好清醒下!有點亂,再好好理下!”他使勁地敲打着自己的腦門。
“別想了,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我莞爾一笑,故着輕鬆地起身準備離開。
“怎麼不重要呢?我要知道我有沒有權利愛你!”他一把把我抓住,一不留神坐在牀邊倒在了他的身上,彼此呼吸交錯的一剎那,彷彿星光在眼前閃爍。
“我是我爸和我媽生的,靜嫺是我媽和你爸生的,而你是你爸和你媽生的,這麼說我們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是嗎?你看我分析的對不對?”他信心滿滿地歡喜起來。
“也許吧!但是我爸臨終前說靜嫺的媽媽難產死了?那你媽媽又----?”疑問一個接着一個,我鬱悶地坐直了身,望着滿臉笑意的他。
“不,我沒有死,那是謊言!”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夢魘,像幽靈。
我和卓林面面相覷看着正朝我們走來的女人,我認出了她就是那天在醫院把靜嫺叫女兒的婦女,今天證明了她就是卓林的媽媽。
“伯母,你好!”我立即起身對她點頭行禮。
“坐!”她走到我身邊示意我坐在她身旁。
她語重心長地講述着那陳年的往事:“當年我怕了林子他爸的責備,所以不敢將孩子帶回來撫養,而在臨產前的頭一個晚上,通過B超看到孩子的心跳極度異常,醫生就告訴我孩子很有可能患了先天性心臟病,我沒有那麼多的錢可以醫好她的病,也更加不敢那麼做,所以我只有買通了醫生說我難產死了,讓你爸爸把孩子領回去撫養,後來林子的爸爸知道了真相後堅決要和我離婚,於是我便一直和林子相依爲命,”
“那你怎麼知道靜嫺就是你的女兒呢?”我忽然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的講述。
“因爲你爸爸把孩子抱走的那天,我一直跟蹤他到那個福利院,也看到他買了那個玉墜,只是後來闊別多年不敢聯繫,於是就成了今天這樣!本來你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想告訴林子真相,但是我這個自私的母親爲了靜嫺最後的快樂,不得不隱瞞事實,因爲靜嫺太喜歡林子了,每一個眼神都充滿了期待,我不忍心破壞她僅存的一點幻夢!”已經淚流滿面的伯母悔恨地低着頭,像一個千古罪人等待上帝洗禮。
“那他呢?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爲什麼要那麼殘酷地把兒子的幸福毀掉?就因爲靜嫺有病?就因爲你內心的愧疚?”我歇斯底里的態度已經瘋狂到把伯母當成罪人的地步了,嗓音沙啞但咄咄逼人。
“不,因爲你們的生命比她頑強!因爲她是你爸爸的女兒!”伯母痛哭地奪門而去,這樣的舉動似乎能瞬間理解爲她曾經很深愛我的爸爸。
“你們就這樣把生命當兒戲?直到今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再也沒有資格慷慨激昂地說教,但是孩子本身是極其無辜的,如果不是因爲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我和卓林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我更加不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苗苗!”我激動地躍起身趴在白皚皚的牆壁上,一拳又一拳地揮打着這令人髮指的回憶。
直到拳頭上的血跡濺到了我光禿禿的頭頂,卓林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疼惜,上前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在冷氣四溢的房間裡,只有他的懷抱才充滿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