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夏天來臨了,空氣中到處瀰漫着悶熱的味道,也不知道現在我的苗苗存在何處,心中千呼萬喚的孩子你是否能感知媽媽對你日思夜想的期盼,我作爲一個失敗的母親,沒有守護好自己最珍貴的親人,這是人生中最大的遺憾,一年過去了,還是沒任何關於苗苗的消息,因此我走在人生裡的每一個腳印都格外凝重。
爲了那毫無結果的答案,總是一遍又一遍忍不住發短信給少凱詢問孩子的下落,在我剩下的歲月裡,不知道是否還能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
農場在我們大家的努力下越來越有起色,包括安東尼先生都熱心地介紹了他在F市大使館的朋友前來捧場,眼下的短暫成功總算給我這個失敗的人帶來了絲絲慰籍。當我和亞薇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無數夜晚變成了過往,世間的一切都不會因爲我的憂傷而停滯不前,周圍的朋友和親人都在經歷着變遷,惟獨我還停留在憂心忡忡的歲月中。媽媽的白髮越來越多了,她希望在餘生能看見我得到幸福的夢想總是貫穿着我現在的生活。
站在農場的最高處望着這裡的一草一木,驕陽肆虐着生命,可是他們依然頑強地生長,把生命中最絢麗的花朵綻放在世間。
手機上再次響起了那熟悉的嘎嘎嘎聲響,卓林發來短信說要我去見一個人,十分鐘後來接我。此刻我的心裡矛盾極了,從見到他的那天起我總是有意地躲避着他,我害怕選擇,更害怕再次飽受傷害,曾經那支離破碎的初戀還能讓我有所希翼嗎?
十分鐘後,卓林的凌志停靠在我家門口,首先迎上前去的是滿臉堆笑的媽媽,她多麼盼望我和卓林能再演繹出一段動人心魄的幸福愛情,於是自顧自地努力着,當然卓林能得到媽媽的欣賞和優待是非常喜悅地,只是此刻的卓林表情異常凝重,前所未有的空洞眼神裡面掩飾不住的悲傷。
他禮貌性地和媽媽點點頭,便徑直朝我走來,抓起我的手便往車邊走,毫不理會我的反抗,這是男人的愛嗎?這樣的獨斷專橫!
“她說一定要見你?”車子開出農場後他說了第一句話,言語間淡淡地憂傷和不安。
“她是誰?”我莫名的氣憤。
“靜嫺!”
“我和她沒有什麼好說的!停車!”我憤怒地望着卓林,一邊用手解開安全帶。
“好好坐好!”他前所未有的憤怒,嗓音提高了分貝。
“你兇什麼兇?我又沒有得罪她!”我氣憤填膺地拍打着玻璃窗,兩行熱淚從臉頰滑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受盡無盡委屈的是我,就因爲自己當初善良地把身邊的愛人讓給了她,我卻飽受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青春回憶。
“對不起!她快不行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說一定要見你,請你完成她的願望好嗎?”他用右手輕輕撫過我的肩頭。
“那你應該早和我說清楚呀!不要動不動就拿我撒氣!”我委屈地流淚了。
他風馳電掣在F市的街道,爭分奪秒地和靜嫺的生命賽跑,我斜睨到他眼光中的水霧,原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愛上了靜嫺,我再也不相信他言不由衷的表白-等了我十年,這麼偉大的舉動怎麼可能是單純的爲了我呢!
車子停在三醫院的門口,我被他死死地拽到靜嫺所在的重病區病房,房間裡有一箇中年婦女守護在牀邊,病牀上躺着面色蒼白的靜嫺,蒼白的嘴脣看上去像塗了石膏,臉頰上像做了面膜,和鬼一樣的恐怖陰森。
“你來了!”靜嫺支起身子試圖想坐立起來,卓林體貼地將靠枕放在她的後背。
我微微地點頭,沒有吭聲,這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女人還是等到了今天和我重逢,當初卓林說把她安頓好了就來找我,幸好我沒有堅持留在他們中間,否則比起少凱給我帶來的傷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先出去,我想和她單獨呆會!”體力不支的靜嫺病怏怏地對身邊的卓林和那婦女說道。
他們轉身出去了,眼神中都帶着哀傷,彷彿把靜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般憐惜和守護。
“找我什麼事!”我不依不饒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同情,甚至有些瞧不起眼前的她,十年前爲了自己的幸福,仗着自己有病就隨意搶走我的摯愛。
“對不起!可欣,請接受我最誠懇的道歉!”她若即若離地聲音顯得黯然。
“你不欠我什麼,不用道歉!”我轉過頭,不想面對她的病態。
“雖然這句對不起晚了十年,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十年前的任性和張狂,還好在我的生命最後時刻終於見到你了,終於能親口對你說聲抱歉,這樣我的人生總算沒有了遺憾!你走的十年,卓林一直沒有戀愛和結婚,他等了你十年,希望你和他能重新走到一起!”她艱難地深情講述着好似別人的故事。
“別說了!你應該好好休息!過去的已經沒有意義了,你真的不必愧疚,我現在過的挺好!”我把委屈的淚包在眼眶裡,向她展現着頑強而寬容的沈可欣。
“你不必懷疑我對你的真誠,更不要質疑卓林對你的愛,五年前,我鼓勵卓林去找你,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F市說你已經沒有了消息,不給他回頭的機會!後----來-”她開始呼吸急促,示意我要喝水。
“別說了,你不要緊吧!”我把水端到她的嘴邊,忐忑不安地見證着她那微弱的生命。
喝了幾口水後,她定了定神,虛弱的眼瞼向下垂着,很是艱難,但還是想和我繼續說話,好似她一停止言語,上帝就會捲走她的生命讓她永遠失去說話的能力。
“後來,他在那個驕陽似火的夏日在機場見到了你,本想上前挽留,可是卻看到你被另外一個男人挽住,他痛苦地回到家,說這一生都不娶,一定要等你,那天他第一次把我趕出了他家,氣憤地說我拆散了你們,是我斷送了他的幸福!可欣,我太自私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和卓林無關,我不奢望你的諒解,只是希望你能給卓林機會!他真的很愛你!”靜嫺臉頰掛着淚水,那蒼白的皮膚和晶瑩的淚珠混爲一體,讓我頓感心痛。
我想起了五年前離開的那個夏天,最後一次回頭遠遠地看見一個曾經熟悉的身影,當我眺望到他的身影時,他忽然轉身快步離開,我思忖可能是偶然的預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已,其實我當時有種感覺那背影就是卓林,但是我沒有任何理由再追逐上前。
“你爲什麼沒有嫁給他!你對他的愛不比當初的我少!”我坐在牀邊看着虛脫的她。
“我又何嘗不想?但是造化弄人,我和他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命運註定我們不能有任何愛情的交集,所以請你相信我和他之間的清白!卓林一直深愛着你!”她的話像閃電穿進我的腦海,五雷轟頂地感覺不言而喻。
真的是造化弄人,如果十年前就知道他們有血緣關係,我又怎可能落到這步田地。
“對於生命,你是頑強地,比衆多的患者多在世間停留了數年,而對於個人情感,總是這樣的患得患失,你就隨遇而安吧!不要再遺憾什麼了,每個人都不可能事事如願以償,聽天由命吧!”我將帽檐拉低了些,希望能遮住我水霧瀰漫的雙眼。
“你幫我把卓林叫進來好嗎?”她虛弱的眼瞼下垂得越來越低,彷彿瞬間將要緊閉。
我焦急地衝到門外將卓林叫進來,卓林撲到她身邊,噙着熱淚喊着:“靜嫺,你要挺住呀!你不會有事的!”
靜嫺張開微閉的雙眼,艱難地將我的手放在卓林的手心說:“哥哥,我把可欣還給你了!對---不----起!你要好好愛他,永遠-永-----遠-----對她好!”
卓林緊握着我的手和我面面相覷,強忍着憂傷將嘴角的弧線拉開,假裝微笑地望着奄奄一息地靜嫺,她稍帶笑意地合上了雙眼,這一次沒有再張開。
卓林痛苦地搖晃着她的雙肩,嘴裡不停地呼喊着靜嫺,外面的中年婦女聽着撕心裂肺地喊叫也衝了進來,同樣的哀切,一遍遍呼喊着靜嫺--女兒!
我木訥地站在原地,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滴滴嗒嗒地滑落在白色的牀單上。
本想平靜地生活,把苗苗當成我餘生的希翼,但生活不會這樣憐憫我這個受過無數次傷害的普通女人,殘酷的現實帶着誘惑和我較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