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祖冷嗤:“父王於現在轉了趣味麼?韻兒跟那個人長得可一點都不相似。”
皇帝眼神一怔,但轉瞬之間,又嬉笑如常:“總看相似的臉,也會膩,偶爾也要換個新鮮,你說是不是?還有……”皇帝假裝虎起臉:“以後你可不能韻兒韻兒的叫了,論輩分,她現在可算是你的母妃。”
彥祖半眯的眼睛中,有譏誚,更有威脅:“那麼父皇便好好對待我的韻母妃吧,至於我的家事,就無需父皇再‘費心’了。”
“你回來了,朕自然就不管了。”皇帝輕笑,話中的隱含義,卻耐人尋味。
他回來了?那麼皇帝知道他離開過?彥祖眸光一閃,探究地望向皇帝,卻見那人已軟如一灘爛泥,膩在椅背上喝酒,彷彿真的已經將日子過得醉生夢死。
彥祖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未言語,轉身離開。而當他背影消失,皇帝的脣邊浮起一絲不可捉摸的笑……
彥祖回到太子府,席容已經醒了,當她發現,枕邊已經無人,心中又涌起失落。她擔心,下一回見到的他,又變回先前的冷淡。
但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彥祖見到她,第一件事便是將她抱住,還當着下人的面,便去親她的脣:“睡飽了嗎?”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彥祖這時忽然想起了於嬤嬤帶給席容的信,忙取回來,卻對她撒謊說是於嬤嬤飛鴿傳書而來。
“真的嗎?”席容驚喜萬分地接過打開。信的內容依舊簡短:娘安好,兒勿念。
席容的指尖,一一滑過那幾個字,眼中溼潤。
“這麼想她?”彥祖憐愛地笑,捏捏她已經發紅的鼻尖。
“你不懂。”席容搖頭,眼眶中的淚華夏:“我慘遭鉅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像孃親一樣疼自己的人,該有多麼珍惜。”
彥祖凝視着她,心中隱隱作痛,半晌,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聲音低沉:“以後,你還有我。”
席容點頭,含着淚微笑:“是,現在我有了你。”
人生的路,若總是獨自走,真的太淒涼,需要有雙溫暖的手,能在你冷的時候握住你的指尖,需要有個溫暖的懷抱,在你害怕的時候,環住你的肩膀。這便是伴侶的含義。
兩人靜靜依偎,而這時,彥祖的視線忽然移到那封信的右下角的印章上,那是一個極爲纖秀別緻的“樑”字。
“容兒,你可知道嬤嬤的真名?”他試探地問。
席容搖頭:“嬤嬤什麼都沒跟我說過,你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哦,沒有。”彥祖笑笑,轉開了話題,腦海中,卻一直晃動着那個“樑”字,不禁微微蹙眉……
接下來的兩天,過得很平靜,彥祖幾乎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在家中陪伴席容。而皇帝也果然踐約,再不送青梅。
彥祖卻想起了在天明國時的願望,抱着席容玩笑:“我們去拜拜觀音,讓她儘早賜我們一個娃娃。”
其實席容對於懷孕一事也有介懷,畢竟都成親這麼久了,自己卻始終不見動靜,而彥祖又一直很想要孩子,難免有些愧疚。現在聽彥祖這麼說,更是低着頭不做聲,心中有愧。
彥祖見狀,立刻出言安慰:“席容你別多想,孩子的事順其自然。”
“要不然……我們找個大夫看看……”席容抓着他的一腳,吞吞吐吐,眼神卻很堅持。
她不是諱疾忌醫的人,若真是身體的緣故,早些調理,也許便能好轉。
“那好。”彥祖嘆了口氣,依了她,有安慰:“肯定不會有什麼大礙。”
然而,當那個名醫爲席容診過脈,卻皺緊了眉頭,轉而問他們:“太子妃脈象奇特,以前是不是中過劇毒?”
席容和彥祖俱是一愣。她其實對有些事,一直存在疑慮。當初在馮城分明是中了毒,可後來甦醒之時,已在馮紹身邊,如何解的毒,她一無所知。而之前,曾聽見鳳歌說,傷她的飛葉上,有雨霖香,據說那也是致命的劇毒,然而最後,也是化險爲夷。
然而其間的蹊蹺身邊的人都守口如瓶,無一人肯告訴她。她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彥祖,然而他卻避開了她的眼神,只是問大夫:“這對她的身體,有何影響?”
大夫捋了捋鬍子:“暫時來看,倒也無大礙,只是體內精血? .N 失調,太子妃久而不孕,可能也與此有關。”
“那要如何醫治?”彥祖追問。
“治標恐怕無用,只能慢慢調理,只求之本,我開幾副方子,先慢慢吃着,過後再看。”大夫的話,讓彥祖有些着急,卻又不好將這些心急表現在臉上,握着席容的手笑:“沒事,吃些藥,慢慢就好了。”
席容在外人面前,不敢發問,只微微點了點頭。待那大夫走了,席容拉住彥祖,正想詢問,他卻推開了她的手:“席容,我進入還有點事要辦,去去就回,好不好?”
席容知道,他這又是在刻意迴避她的問題,深深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彥祖無奈地叫住她:“席容,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爲了你好。”
呵,每個人都這麼說,席容苦笑。是不是當時個幸福的傻瓜真的比做痛苦的明白人要好?她不知道。加快了腳步,她再未停留。
彥祖站在那裡,看着她的背影發怔。席容,對不起,但是有些秘密,你真的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就當我自私,但我真的不想,看着我們的幸福破裂。拖着沉重的腳步,他走向書房,不多時,魑魅也跟了進來:“主子,天明國那邊來了消息,說馮紹和馮野,又重新開始共同執政。”
“這樣就好。”彥祖點點頭,他知道馮紹必不會就此落敗到底。
“宮裡呢?”彥祖又問。
魑魅似在嘆息:“韻兒……馬上就要被封爲淑妃了。”
彥祖一愣:“淑妃?”這天楚近年來,冊封的最高品級 也不過是昭儀,而且都是隨用隨棄,幾乎沒一個能夠長久。韻兒才入宮幾天,居然連跳幾級,直接成爲四妃之一。
看來皇帝,還真是在“好好”對待他的人,彥祖的嚴重過,射出幾縷寒光:“這樣也好。”
這次韻兒爲了護席容纔有些遭遇,他本是想設法將她解救出宮,但現在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他也只能順勢而行,說不定日後韻兒在宮中還真能爲他幫上些忙。
而有他在身後支持,皇帝對韻兒也不好太快下狠手,暫時應該是安全無虞。
“暗中使人告訴韻兒,自己要小心靈光些,太子府也永遠是她的家。”彥祖擺擺手,今日的他,忽然感覺有些累,不太想說話。
魑魅退下,彥祖一個人坐在桌前,拿起筆,在之上隨意寫字,可凝神一看,居然是個“容”字,頓時一愣。這個字,已經深深銘刻在自己的心裡。若將來有一天,必須生生割出,該是多麼痛。所以,一定要將秘密瞞到底。
他下定了決心,便起身往臥房走。在窗外,隔着薄紗,他看着屋內那個默坐的身影。她今天,生氣了吧?他苦笑,推開門進去,卻見她一扭身,拿背對着他。
“席容。”他走過去,從背後擁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席容不語。
他又搖晃着她撒嬌:“真的別生我的氣。”
席容倔強地看着前方的帳幔,將心中的話,一吐爲快:“你總是說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可是我對你真的一無所知,好,你背後究竟每天在做什麼我不問,你曾經有什麼樣的秘密我不問,可是就連跟我自己相關的事,我都無權知道,我這樣像不像是傻子?”
彥祖任她發脾氣,沉吟半晌,決定用一個較小的秘密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從而掩蓋最大的秘密:“那好,我告訴你,當初你在馮城中毒我是知道的。”
“什麼?”席容驚訝地轉頭望他。
“因爲當時你所中的毒只有我能救。”彥祖笑了笑,後面的話,聲音放得低沉:“所以,馮野來找我拿解藥。”
乍然聽得馮野的名字,席容的身體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