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臺

嫣兒抵達羲和殿之前時,天色還是一片漆黑。眼前的羲和掩雲關,斂輕霧,藏明端。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天地。嫣兒的心中五味雜陳:我在夢裡不知神往多少回的羲和,彷彿始終是那麼遠在天邊。如今真的近在眼前,反倒是情怯了。

嫣兒挪着步子上了石階,只見殿門口的點將臺上已站着一列仙子共四人,看着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正在向一位一身黑漆涉水山泉甲的戍仙通報名諱。站在第一位的,朗聲道“軒轅部万俟蘭芽,首封。”

站在第二、三位皆是一身素白棉裙,頭上箍着銀白月簪,一看便是白萍洲日月山部的仙子,二人柔聲道“日月山部常心常兮,首封。”

第四位一身皁衣,面色煞白,脣色微紫,嫣兒立刻認出是勒霞峰的。只見她也妖嬈道,“勒霞峰莫青,首封。”

待她們都通報完畢了,嫣兒上前行禮道,“白萍洲文其嫣,次封。”

此話一出,所有仙子都投來驚訝的目光。那戍仙道,“你們在此候着,我且取了細鱗來。”

戍仙剛離開,常氏姐妹便連忙作揖道,“心兒兮兒見過姨娘。”

嫣兒心中一陣好笑:孃親雖是大姐,卻是生育最晚的。這下我倒是成了二姨娘家晴月姐姐兩個閨女的姨娘。連忙故作成熟道,“免禮免禮。既然是一處踐習,還是就喚我嫣兒吧。免得聽着彆扭。”

不等常氏姐妹應答,莫青已是不冷不熱道,“想不到隱元君的千金竟是個次封。倒是和小輩一同前來踐習了。”

嫣兒淡淡一笑道,“的確是上一輪耽擱了。”

一旁的万俟蘭芽瞪了莫青道,“還不是因爲你們勒霞峰乾的好事。”

莫青不屑道,“南疆私藏異稟仙魄,圖謀不軌,罪有應得。你們軒轅部雖生於西域,卻和白萍洲一般文弱,此番來到羲和,可別被這烈日烤化了。”

“你說誰呢!”常氏姐妹和万俟蘭芽都對莫青橫眉冷對,握了拳要動手“你以爲你爹是勒霞戍仙長就了不起啊?”。

嫣兒忙上前攔住說,“初到羲和,莫要滋事。”

常氏姐妹連忙道,“姨娘,哦不,嫣兒教誨的是。”万俟蘭芽也隨之收了手到,“也好,不然我這乾坤玉簫一起,可是得讓你魂飛膽破。”

莫青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此時那戍仙已經抱了一打細鱗軟甲走來,呵斥了一聲,“誰在大聲喧譁!擎蒼王最忌呱噪!”莫青只好收了聲。

嫣兒在一旁竊笑,心中想着:不愧是雲哥哥調教出來的戍仙。

那戍仙將細鱗軟甲交到每個人手上,道,“快速穿上同我上初雲臺吧。”說着領着大家向山上走去。

万俟蘭芽邊走邊疑惑道,“我們是來訓練日月儀仗舞的,又不是來打仗的,如何要批甲上陣?”

戍仙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們平日都是在霓裳殿中。來此踐習,就是讓你們練就直面旭日仍可翩翩起舞,不然日後如何在大典之上甘之如飴完成儀仗?”

莫青在後面看了看手中的軟甲,輕蔑道,“我們勒霞峰上日日丹爐蒸烤,早就習慣了。不用這輕薄之物。”

嫣兒低頭仔細摸了摸這軟甲,又來回看了看,笑而不語。一旁的常氏姐妹連忙小聲問道,“可是看出些什麼門道?”

嫣兒示意她們靠近了,小聲道,“這軟甲的竅門可不是在厚薄,而是這密密麻麻的圓點,每一個都能將旭日噴薄時的熱量傳導降溫,不至於灼傷。做的這般輕薄,想必是爲了減少負重,盡顯舞姿輕盈。”

戍仙聽見,驚訝地回頭看了嫣兒一眼,道,“隱元君之女,果然是聰穎過人。”

万俟蘭芽立刻向嫣兒投來欽佩的目光,莫青則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待大家登上初雲臺,才發現只走了不到一半的山路,羲和臺仍高高在上,中間還隔着一座高臺。莫青不滿道,“怎麼就在這兒打發我們了?”

那戍仙並不理會,側身恭迎了另一位更加高大的戍仙前來,引薦道,“你們現在的修爲,能在這初雲臺上堅持半盞茶的時間就算是奇才了。我乃初雲臺守將拓跋圭。待你們能在此輕鬆完成儀仗舞,我身邊這位守將拓跋顯自然會領你們去上一級的騰雲臺。等你們在那裡也能完成儀仗了,才輪到上羲和臺完成踐習。”

常心和常兮面面相覷道,“原來還有這麼複雜的過程啊。”

万俟蘭芽問道,“那若是到了年末仍無法完成這三輪考覈該當如何呢?”

拓跋顯道,“自然是發回霓裳殿由洛神仙尊決斷。仙子們只當日月儀仗是最輕鬆的仙職,孰不知擎天執月乃是天地萬物生存流轉之本,祭日月之華,昭天地之光乃是萬年社稷的大事,只有不畏辛勞完成此習修的仙子方可勝任。你們可要想好了,若有疑懼,不妨儘早打道回府。”

幾個仙子唏噓了一陣,見一旁的嫣兒已經毫不猶豫穿上了細鱗,也跟着紛紛收了聲,一併穿上。唯有莫青不屑一顧道,“這距羲和還有十萬八千里就需要軟甲御身,何日才能登上羲和?”

拓跋圭看了她一眼,並不相勸,只是擡頭向羲和臺上望去,然後和拓跋顯對望一眼,各自站回鎮守臺。拓跋圭揮起長槍向初雲臺上的供時香臺上指去,立刻嫋嫋生煙。拓跋圭輕描淡寫說了句,“日升儀式已開啓,你們倒是可以試試,看能堅持跳完幾步。”

言畢,衆仙子只見天色朦朦嚮明,頃刻間一道白光如利刃從羲和臺穿過騰雲臺一路直刺而下。不等衆仙子站定,一股巨大的熱浪如翻江倒海襲來,吹的初雲臺上如岩漿奔涌,灼心炸裂。莫青唸了句“香覆經年火”,將軟甲扔在一邊。第一個跨出儀仗舞步來,輕蔑一笑道,“這點火候,可是比不上我勒霞峰。”

万俟蘭芽見狀穩了穩步法,也跟着迎風踏了出去。常氏姐妹正準備也跟上,被嫣兒一把攔住,小聲道,“等她倆跳出第三步,你倆再出去。”

常氏姐妹好奇的看着莫青和万俟蘭芽完成前兩步,向臺遠端飛身跳出第三步,此時只見羲和臺上一輪渾圓紅日噴薄而出,方纔的一道金光瞬時變成千萬柄光劍齊齊而下,火紅的熱浪滋滋作響,如海嘯般形成一道巨大的弧形光波橫掃過來,將兩人都一舉擊中,彈回來,跌落在地。

常氏姐妹驚魂未定道,“真是多謝嫣兒,不然摔得這般狼狽的就得是我們了。”

嫣兒笑道,“別慌。你們跟在我身後。盯住了這日光在我身下投出的陰影,浮動範圍不要超出其外。”說着直起身來,待那弧形光波退到外延,一個舞步跨了出去,舒袖開來。常氏姐妹看準了陰影所在,也跟着踏出舞步去。待到要到第三步縱身飛起時,第二輪弧形光波又碾壓過來。嫣兒默默啓動“斗轉星移”,波光拍擊在身上的瞬間,嫣兒只覺得胸前一絲暖意,知道是玉鏡吸收了光波,又分了炙熱與冷卻分別傳送至筍衣鐲子上已開的四道靈素上。

從地上爬起來的莫青和万俟蘭芽都看呆了,莫青恨恨道,“怎麼可能?”說着撿起地上的軟甲披上,又跟了上來。嫣兒看了她一眼,等着常氏姐妹過了光波,突然從火靈素中釋放了一陣仙力,將那弧形改變了軌跡,莫青躲閃不及,又被整個拍了回去。万俟蘭芽在一邊看着忍不住笑出身來。

待嫣兒帶着常氏姐妹停下舞步,那光波與熱浪都已漸漸退去,拓跋圭也走下了鎮守臺。衆人回身望去,那紅日已一路飛馳到遠處,縮爲一個紅點。拓跋圭讓各仙子挨個歸還軟甲,收回嫣兒那件時,滿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拓跋圭給每個仙子發了一面青色盾牌道,“這烈焰盾中貯存了與你們方纔顯現的修爲相匹配的日升之力。你們且帶回晴雲閣中,每日清晨初雲臺複覈結束後隨之修煉。待你們能通過了這一輪,這盾牌會自動升級爲金色。”

嫣兒見並沒有給自己發烈焰盾,奇怪道,“敢問爲何沒有我的?”

拓跋圭看了她一眼道,“你先隨我上騰雲臺一趟。”嫣兒怯怯點了點頭,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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