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或許是受到父親與哥哥的影響吧,也或許是男子漢的情結在作祟,思定也決心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他加入了國民黨,並且主動請纓要求奔赴戰爭的最前線。父母雖然不放心,但也明白他的心意,也沒有再執意勸阻。
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上,思定完全沒有想到生命竟是那樣的懦弱。他曾經也和別人打過架,但那不過是小打小鬧,最多打個勉強的輕傷,可戰場上,一不小心,好端端的一個人就有可能七竅生煙、頓時灰飛煙滅。第一次上戰場,還是一個很小的戰役,他就不幸掛了彩。
養傷的過程很單調,好在照顧他的護士蘭心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姑娘,經常和他聊天,似乎一點很小很小的事情都能引起她無限美好的遐想,他一方面對她的天真哭笑不得,一方面又真的被她的陽光樂觀所打動,甚至有一點不想痊癒的小念頭,這種簡單快樂的生活當然要比那種朝不保夕、兵在其頸的軍旅生活要安逸得多,但他也知道,至少目前,這絕不可能,他也不會長期安於這種簡單乏味的感覺。
現在家裡只剩下式微一個孩子,雖然不能再去城裡上學,但好在還有老師,還有同學。就在平徽縣的另一個還算僻靜的角落,雖是窮山惡水,易守難攻,卻也因此成爲孩子們的“天堂”--桃源村,幾個老先生經常在那裡一起品古論今,涉獵方方面面,其中不乏許多深刻睿智的思想理念,他們對這幾個孩子也頗爲喜愛,力爭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傳給這些後生,甚至到後來,一些遠在幾十幾百公里之外的家庭也把孩子送到這裡:一是爲了孩子的安全,二是爲了給他們創造一個比較好的環境。很開心,式微和佳音又聚到了一起,只是很不巧,周毅恆和蘇炳謙也都把孩子們送到了這裡,只有蘇林嫌惡這裡的一切,來了一次以後就再也沒來過,而程兆元有時間也偶爾會讓嗣徽過來一次。漸漸地,幾個孩子熟悉起來,也成爲十分要好的朋友,胸懷大志的嗣徽,一心功成名就、揚名天下,慷慨大氣而從不拘小節;聰明絕頂的蘇刈,雖是“漢奸之子”,卻憂國憂民,甘願承受種種委屈與傷害以作彌補,只是倔強地想要證明自己的真誠;溫文爾雅的子矜,既沒有什麼兼濟蒼生的偉大胸懷與志向,也沒有那種甘於隱忍等待厚積薄發的強大意志與勇氣,只是簡
簡單單地希望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一生平安快樂。此刻,他們全都忘記了各自不同的身份,只是一羣普普通通、單純的孩子。接下來的這三年裡,他們一起度過了這段與世隔絕的簡單時光。
“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堅持執行黨的紀律,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爲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如今,顧明遠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屬。不久前,他偶然撞見了兩個正在殘忍毆打一個老人的日本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二人救下了老人。然而沒想到冤家路窄,不久之後,幾人再次相遇,這次敵人卻是一小股部隊,處於下風的他便設法拖延時間伺機逃脫,卻還是在半路不幸被抓了回來,正當他以爲必死無疑的時候,一股游擊隊忽然出現,經過一番艱難搏鬥後終於把他救下,還爲他安頓好生活,讓他不會逃脫了日軍的魔爪卻又要面臨餓死的威脅。不久之後,他便加入了共產黨,正式成爲其中的一份子。
五
自從在醫院相識以後,思定和蘭心的感情便不斷升溫,不時還會互相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偶爾也會拌個嘴,常常是思定把蘭心快要氣哭了,然後再不緊不慢地去安慰,反倒顯得人家矯情。每當這時,蘭心便會嗔怒着打他幾下,纔算發泄了心中的不甘。
“哎喲,又在這兒打情罵俏了,嘖嘖嘖。”每當有人經過併發出這樣的感嘆,兩人便會立刻尷尬地分開,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
“你說什麼呢,我們這只是護士和病人之間的普通交流。”
“呵呵,是嗎?”對方打趣道。
“當然是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卻又如此默契,默契到更加尷尬。
“哈哈,還說呢。不過,你們倆要是真成了,不知要氣死多少人呢。”兩個人,一個是部隊年輕的帥小夥,英俊瀟灑而又聰明多情,很討女孩子的喜歡;一個是同事們公認的美少女,溫柔體貼卻不失活潑可愛,一舉一動都十分惹人喜愛。早有人看出兩人過於親暱的關係,也真心祝福這天造地設的一對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
然而,傷好之後,分別的一刻終會到來。
“蘭心,現在我已經痊癒了,必須要歸隊了……”他第一次對家人以外的女孩兒這麼充滿不捨。
“我知道,不過你還是要注意,平時訓練的時候要
小心一下,特別是左肩這兒,一定要先慢慢地活動開了才能……”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
“哦,”她似乎有些失神,“對了,還有,你拿上這個藥,它……”
他忽然走上前去,一把狠狠地抱住她。
她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也緊緊地抱着他,努力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
“蘭心,我捨不得你。”他直白地說道。
“我也捨不得你……”她哽咽着,在他的左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忍住疼痛,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蘭心,你願意等我嗎?”他忽然開口問道。
“只要你不嫌棄,這輩子,我會一直等你,以後不管你去哪兒,我都願意跟着你!”她的眼眶溼溼的。
“那好,等着我,等戰爭結束了,我一定回來娶你,然後帶你走遍天涯海角,走遍每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他捧起她的臉,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
時間不早了,他必須走了。
“我愛你,等我。”給了她最後一個擁抱後,他便匆匆離開。
蘭心呆呆地停在原地,彷彿整個人一下子變空了,只有空氣中還殘存着他的一點溫度。
相較於弟弟,新文的愛情似乎要平淡得多,既沒有那纏綿悱惻的情話,也沒有什麼特別難忘的經歷,只是簡單地一起工作,一起談論國家民族的命運,或是分享一下彼此的經歷與夢想,就連家庭生活的瑣碎日常也很少提及。但這並不妨礙兩人的感情發展,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是最溫暖最甜蜜的細節。而他們之間的默契更是非比尋常,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立刻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一切,彼此心照不宣。
原本新文還擔心香韻的父母會阻止兩人的交往,但他卻果然多慮了,雖然“家世顯赫”,但她的父母並沒有門戶之見,聽到女兒談起新文,對這個年輕有爲的小夥子也大加讚賞,甚至還希望有機會邀請新文到家中一坐。
家裡最早知道兩人感情發展的卻是式微,蘇炳謙畢竟還是有着很廣的人脈,式微有時也會通過蘇刈去了解一下時局和哥哥的近況,便漸漸察覺到了哥哥和香韻的關係,她也默默祝福着兩位哥哥,和他們所愛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