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也許是之前幾次都太順利了吧,這一次韓月桐的生產異常艱難:先是意外受傷險些流產,到了預產期孩子卻又遲遲不肯出來,終於等到了生產的這一天,又因爲難產險些喪命……不管怎麼樣,孩子還是平安降生,只是太讓她的父母操心了。
“敬修,”韓月桐很少那麼脆弱地撲進他的懷裡,“我還以爲,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放心吧,沒事,”他安慰着妻子,拍拍她的後背,“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點點頭。
國民革命開始進行後,沈敬修更加忙了,經常等到半夜纔回家,早上又早早地出門離開,孩子們見不到父親,有時難免會任性耍脾氣,而母親一個人又照顧不過來,沈昌勖夫婦便打算由他們來照顧孩子。一番權衡之後,韓月桐決定把小女兒交給兩位老人,兩個兒子已經在她身邊呆了這麼久,她實在捨不得,孩子們也早已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何況對他們的教育方式,她是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這樣一來,也就只有小女兒還算無牽無掛了,這次還真是乾脆,孩子剛出生沒多久,連名字還沒有確定,很快便直接被交給了兩位老人。
“不過你說,他們爲什麼不把伯肇或者仲文交給我們照顧,偏偏要把最小、最離不開父母的這個給我們呢?”洛言望着正在乳母懷裡安睡的小孫女,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年輕人啊,總是憑着自己喜好辦事,捨不得兩個大的,小的又差點把她折磨死了,當然就選她了。”
“沒事,哪個都一樣,我們都疼。哎,對了,你想好給她取什麼名字了嗎?”
他翻翻字典,又看看窗外落日的餘暉,長嘆一聲:“不如,就叫式微吧。”腦海中又浮現出和兒子女兒一起讀書的場景。
“式微,真的是式微啊。”
於是,孩子取名爲式微,乳名便喚作杳兒。
杳兒不愛哭,也不愛笑,不愛吃,也不愛睡,總是睜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有時看見祖父在窗口遙望天空,她也會跟着一起憂傷地尋找遠方,這時,沈昌勖便會抱着杳兒走出房門,帶她到四周認識各種事物;有時聽到祖母在書房讀書,她也會像模像樣地去摸一模那些古書,好像自己聽懂了似的,這時,洛言便會停下手中的事,抱着杳兒走過滿滿的書架,任她隨手指一本拿下來,然後翻開帶她讀一讀,講一講書中的內容或背景。
“爸爸,媽媽是生病了嗎?爲什麼我老是看不到她呢?”新文好奇地問道。
“媽
媽生了小妹妹要好好休息呀,所以暫時不能照顧你和弟弟,等媽媽休息好了就沒事了。”
“哦,好吧。”新文撅噘嘴,“那,小妹妹呢?我好想看看小妹妹啊,那麼小……”
“小妹妹也需要人照顧,所以就先讓阿公阿嬤照顧着呢……”
新文現在已經是個小大人了,不僅能夠基本把自己照顧好不讓大人操心,連弟弟思定都能簡單地照料一下。不過思定也不是那麼好照顧的,和聽話懂事的哥哥不同,他可是個超級調皮的小傢伙,年齡雖小,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不少,讓父母操碎了心。可惜小女兒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她乖不乖,有沒有讓祖父祖母擔心。得知父母給孩子取名爲式微,且不說韓月桐,就連沈敬修都不敢相信,之前爲兩個孩子取的名字,不管是伯肇還是仲文,至少都寄託着家人美好的期待;可是,式微,他實在有點接受不了。更令人驚訝的是,月桐居然默認了,想想姐姐珺如的莫名失蹤,思安的夭折,式微出生的種種艱難……女兒,對沈家而言或許,這就是命吧。
二
民國十四年,孫中山在廣州改組大元帥府爲國民政府,以黃埔軍校組建國民革命軍。然而不久,3月12日,孫中山在北京逝世,革命軍彷彿失去了一位精神支柱。7月1日,廣州國民政府正式成立,並設置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汪精衛兼任主席,蔣介石等8人爲委員,並取消各地方部隊名稱,統一稱作國民革命軍,計劃北伐。沈敬修本想參與其中,但考慮到家庭的情況,戰爭的危險係數又太大,把年邁的父母和尚需照顧的妻兒獨自留在家裡,他也實在不放心。
10月1日,國民革命軍舉行東征,擊敗陳炯明殘部,廣東革命根據地基本上統一。吳佩孚、孫傳芳指揮直係軍閥於長江流域爭奪北洋政府領導權,向張作霖的奉系軍閥發動反奉戰爭。北洋各軍閥在長江流域實力削弱,無力顧及國民政府,爲國民革命軍北伐創造契機。國民政府發動北伐戰爭的時候,段祺瑞已經下臺。當時,北洋政府控制在以張作霖爲首的奉系軍閥手中。直係軍閥吳佩孚淪爲附庸,佔據兩湖、河南三省和河北、陝西,控制京漢鐵路。皖系軍閥後起之秀孫傳芳佔據長江中下游,而蘇炳謙則憑藉多年打拼積累下的經驗再次成功穩住局勢,雖然勢力範圍有所收縮,但實力仍不容小覷。不過,兩個兒子的分心也給其他人提供了可乘之機,好在周毅恆幫他設計出一套以退爲進的方案,讓他能夠不受到太大的威脅。
十五年,仍然是在廣州,國民黨中央臨時全體會議通過《國民革命軍北伐宣言》,陳述了進行
北伐推翻北洋政府的理由:“本黨從來主張用和平方法,建設統一政府,蓋一則中華民國之政府,應由中華人民自起而建設……本黨至此,忍無可忍,乃不能不出於出師之一途矣。”
北伐戰爭轟轟烈烈地開始了,革命軍英勇鬥爭,接連攻下湖南、湖北、江西、福建等地,而連遭失敗的孫傳芳,求援於奉軍張作霖,聯合組成安國軍,張作霖任總司令,孫傳芳和張宗昌任副司令。計劃以奉軍一部入河南,促吳佩孚反攻湖北;孫傳芳反攻江西;張宗昌率直魯聯軍接防蘇、皖北部,配合反攻鄂、贛。孫傳芳收集殘部8萬餘人,部署在滬寧鐵路和滬杭鐵路沿線及皖南地區,抗擊國民革命軍的進攻。爲肅清長江下游之敵,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決定進軍杭州、上海,會攻南京。蔣中正兼中央軍總指揮,率江右軍和江左軍分由贛、鄂沿長江兩岸向皖、蘇推進,主攻南京。何應欽爲東路軍總指揮,率軍自贛、閩分路入浙,奪取杭州、上海,助攻南京。唐生智爲西路軍總指揮,由鄂入豫,牽制北面之敵。很快,東路軍佔領杭州。期間由閩入浙,相繼攻佔臨海、寧海、寧波、紹興等地,肅清浙江境內的孫軍。後周恩來等領導上海工人舉行第三次武裝起義,經過30多個小時激戰佔領上海。第1軍一部乘機進入上海市區。
與此同時,江左軍由鄂東向安慶、廬州挺進。江右軍由江西沿長江南岸東進,相繼攻克蕪湖、當塗後,3月20日開始總攻南京,經兩天激戰,掃清江寧鎮、秣陵關、龍都等外圍據點。23日晚,江右軍各部分路進城,佔領南京。靠山已倒,大勢已去,蘇炳謙慌忙帶上妻兒和財產逃離總部,避居鄉下。沈敬修無比興奮,真正的民國就要回來了。
4月12日,蔣介石忽然在上海發動“四一二”政變,逮捕並屠殺中國共產黨員和國民黨左派。4月18日,在南京另立南京國民政府,與武漢國民政府對峙,寧漢分裂。與此同時,北伐軍攻克上海、南京後,孫傳芳不甘心失敗,與張宗昌組成直魯聯軍,反攻南京。奉系軍閥張作霖也派兵進入河南,威脅武漢。“四一二”事變後處於分裂狀態中的寧漢兩方,各自爲戰。7月月15日,武漢國民政府領袖汪精衛召開“分共”會議,公佈《統一本黨政策案》,正式與中國共產黨決裂。8月1日,周恩來等在南昌暴動,第一次國共合作徹底破裂。8月14日,蔣介石下野。8月19日,武漢政府宣佈遷都南京。9月初,汪精衛親抵南京,寧漢合流。此後戰爭仍然不斷,直到張學良在東北通電東北易幟,宣佈效忠南京中央政府,北伐至此宣佈成功。沈敬修終於安下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