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十年7月,長江中下游豪雨成災,大水席捲江淮流域8省2市,漢口堤防潰堤,直接衝擊了南京國民政府的經濟和賦稅重心,使本已捉襟見肘的南京國民政府財政雪上加霜。大水造成的災民佔全國四分之一人口,損失達20多億元。國民政府緊急組織“救濟水災委員會”,作爲代表政府的最高賑濟機構,制定各種應急救災對策。然而近些年來戰爭頻繁,再加上各項建設事業需費甚多,國庫空虛,嚴重財政赤字,但仍將全國預算七分之一用於賑災,使國家赤字愈加增多。國民政府還通過賑災公債、棉麥借款、加徵稅收、攤派捐款和社會募捐等籌集錢款賑災,至1931年底共籌集6000餘萬救災款。但湖北、安徽、江蘇仍爆發騷亂。沈敬修正是其中的一個負責人,對此事頗爲頭疼。然而相比不久之後發生的事,纔是真正的災難。
9月18日夜,在日本關東軍安排下,鐵道“守備隊”炸燬瀋陽柳條湖附近日本修築的南滿鐵路路軌,並栽贓嫁禍於中國軍隊。日軍以此爲藉口,炮轟瀋陽北大營,製造了“九一八事變”。次日,日軍侵佔瀋陽。同日,南京國民黨中央執委會在蔣缺席的情況下召開會議,主要內容爲請蔣即刻回京,並向日方提出抗議。蔣介石於9月21日下午2時返回南京,即召集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緊急會議,商討對日方略。他同意了中央常務會議之處置意見,主張以日本侵佔東北的事實,先行提出於國際聯盟與簽訂非戰公約諸國,訴諸公理,同時團結國內,共赴國難,忍耐至相當程度,乃出於最後自衛之行動。9月22日又在南京國民黨黨員大會上發表《國存與存,國亡與亡》的演說:“我國民此刻必須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對強權,以和平對野蠻,忍痛含憤,暫取逆來順受態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決……此刻暫且含忍,絕非屈服。如至國際信義條約一律無效,和平絕望,到忍耐無可忍耐,且不應該忍之最後地步,則中央已有最後的決心與最後之準備,屆時必領導全國人民,寧爲玉碎,以四萬萬人之力量,保衛我民族生存和國家人格。”23日,國民政府在《告全國同胞書》中寫道:“政府現時既以此次案件訴之於國聯行政會,以待公理之解決,故已嚴格命令全國軍隊對日軍避免衝突,對於國民亦一致告誡,務必維持嚴肅鎮靜之態度……然爲維持吾國家之獨立,政府已有最後之決心,爲自衛之準備,決不辜負國民之期望。”總體來說,國民政府採取了忍痛含憤,訴諸國聯,彌合分裂,準備抵抗的方針。又陸續侵佔了東北三省。1932年2月,東北全境淪陷。此後,日本在中國東北建立了僞滿洲國傀儡政權。然而,東北的張學良卻一再退讓:11月29日,張學良致蔣介石密電,稱“惟個人對此亦頗贊成”,並在與日方代表談判之同時,開始秘密安排從錦州一線自動撤軍。此舉引起了南京政府的嚴重不安。也讓焦急萬分的沈敬修一度失控。顧維鈞12月3日電文中極力勸阻道:“兄擬將錦州駐軍自動撤退,請暫從緩”;兩天後又與宋子文聯名致電張學良:“現在如日人進兵錦州,兄爲國家計,爲兄個人計,自當力排困難,期能防禦。”蔣介石亦於8日致電張學良:“錦州軍隊此時勿撤退。”但張學良12月21日致電第二軍司令部:“當最近日本進攻錦州之時,我軍駐關外部隊理應防範,但若現政府方針未定時,自然不用錦州部隊進行防守,因而撤至關內”,“部隊駐地爲遷安、永平、灤河、昌黎”。12月25日、26日,張學良又致電國民政府,稱“錦戰一開,華北全局必將同時牽動”,屆時日本“以海軍威脅我後方,並擾亂平津,使我首尾難顧”,非但錦州不可守,連華北地盤亦不保。因此張學良不顧勸告,一意孤行將軍隊從錦州撤退。一向溫文爾雅的沈敬修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爆粗口表達心中的不滿與憤怒,家裡人都感到大吃一驚。
而與此同時,關東軍已經開始進攻錦州。
日軍進攻錦州時,國民政府多次電令張學良抵
抗,令其“積極籌劃自衛,以固疆圉”,張不遵令;張學良部隊開始從錦州撤退後,12月30日國民政府還急電令其“無論如何,必積極抵抗”,但已經無濟於事。次年1月,錦州淪陷,而此時駐錦州的東北軍第12、第20旅和騎兵第3旅早已奉張學良命撤退至河北灤東地區和熱河。在張學良的一再不抵抗下日軍兵不血刃佔領錦州……
由於張學良一再堅持“不抵抗政策”,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整個東北三省1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日軍佔領。
然而一切卻纔剛剛開始。
二
“太好了,新文就要回來了,我就知道他能做到……”收到兒子的信,韓月桐激動不已,新文果然不負所托,在外國獨自待了這麼多年,克服重重艱難險阻,如今終於學成歸來。可她隨即又擔心起來,“現在正是危難之際,他要是回來,會不會太危險了,不行,我得告訴他……”她的心裡愈發矛盾起來。
經過國外七年的鍛鍊,新文已經完全長成一個獨立的大人了,得知國家有難,他不顧危險和母親的勸阻,義無反顧地趕了回來。而已經小學畢業又被送回平徽的式微--爲了安全,也是因爲家庭條件的變化,她又被送回了祖父祖母身邊--也和祖父祖母一起,專門趕到碼頭等待哥哥回來。
然而就在他回來的當天,7月7日夜,日軍在北平西南盧溝橋附近演習時,藉口一名士兵“失蹤”,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查,遭到中國守軍第29軍嚴辭拒絕。7月8日晨,日軍突然發動炮擊,中國第29軍司令部立即命令前線官兵:“確保盧溝橋和宛平城”,“盧溝橋即爾等之墳墓,應與橋共存亡,不得後退。”守衛盧溝橋和宛平城的第219團第3營在團長吉星文和營長金振中的指揮下奮起抗戰。很快,蔣介石提出了“不屈服,不擴大”和“不求戰,必抗戰”的方針,並致電宋哲元、秦德純等人\"宛平城應固守勿退”,“盧溝橋、長辛店萬不可失守”。17日,蔣介石在又廬山發表談話,指出“盧溝橋事變已到了退讓的最後關頭”,“再沒有妥協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剛剛團聚的一家人甚至來不及慶祝一下,便投入到了緊張的抗戰支援運動中去,或是以筆聲援,或是捐款捐物。遠在另一邊的式微也和祖父祖母一道,緊着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其實,無論是官員將領還是普通的百姓,對於在盧溝橋戰鬥中英勇抗敵的29軍,全國各界都在報以熱烈的聲援。各地民衆紛紛組織團體,送來慰問信、慰勞品;平津學生組織戰地服務團,到前線救護傷員、運送彈藥;盧溝橋地區的居民爲部隊送水、送飯,搬運軍用物資;長辛店鐵路工人迅速在城牆上做好防空洞、挖好槍眼,以協助軍隊固守宛平城;華僑聯合會也致電鼓勵第29軍再接再厲。
七七事變爆發後,日軍的進攻遭到了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見佔領盧溝橋的企圖實現不了,他們便玩弄起了“現地談判”的陰謀,一方面想借談判壓中國方面就範,另一方面則借談判之名,爭取調兵遣將的時間。7月9日、11日、19日,日本華北駐屯軍與冀察當局三次達成的協議,都被盧溝橋時斷時續的炮聲證明是一紙空文。“現地談判”使日軍贏得了增兵華北的時間,但它卻矇蔽了冀察當局的視線,遲緩了第29軍部兵應戰的準備,給平津抗戰帶來極大危害。
另一邊,事變的第二天,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就通電全國,呼籲:“全中國的同胞們,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纔是我們的出路!”並且提出了“不讓日本帝國主義佔領中國寸土!”“爲保衛國土流最後一滴血!”的響亮口號。與此同時,王棟樑所帶領的小隊也增加了幾位新人,其中有位叫宋立明的小夥子,辦事積極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是他尤爲欣賞的一個。而接下來他的實戰表現也的確不錯,他們堅信,勝利一定會很快到來的。
三
或許是與家裡父母的態度有關吧,當得知曾經帶領幾個“小弟”在學校不斷惹是生非的一個叫蘇林的孩子原來是隔壁班同學蘇刈的弟弟,曾經的大軍閥蘇炳謙的小兒子時,思定立刻對他們厭惡起來。
的確,失勢後的蘇炳謙曾銷聲匿跡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後來不知怎麼回事竟投靠了日本人,一時間成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大概他也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不敢輕易拋頭露面,或者明目張膽地去做一些迫害人民的事情。當然,人們也不會因此原諒他。原本兩個兒子的身份並沒有多少人瞭解,然而有了日本人在背後的撐腰,蘇林忍不住在衆人面前橫行霸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很快,他和哥哥的身份便被衆人所知,被許多人罵“小漢奸”,不過學校方面迫於各種壓力,反而對那些孩子嚴厲斥責警告,此事也很快被鎮壓下去。當然,無需多言。
記不清是哪一天,馬駒再一次無家可歸,只不過,這一次是他自願的。
父親不知何時得了很嚴重的胃病,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確切地說,是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身體,直到他痛得暈倒在地,第一次進入了醫院的大門……胃癌,晚期。他沒有告訴兒子真相,只是說太累了,所以支撐不住昏倒,也拒絕一切治療,他要在自己徹底告別這個世界之前把兒子安頓好。他給兒子講了多少,讓他做了多少,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了,不管怎樣,所有他能想到的,都給兒子說過了。
當兒子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幾天時間了,父子二人抱頭痛哭。他們太不捨、太害怕,一個害怕沒有了父親,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自己一個人該怎麼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害怕年幼的兒子沒有了人照顧,他怎能安心地離開?
然而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沒有不知所措的崩潰舉止,有的,只是帶着凝重的憂傷卻又顯得平靜異常的臉龐,因爲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不能再讓父親走都走得這麼不安心。在鄰居的幫助下,他料理好父親的喪事,然後“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直到再次遇見那個大哥哥。
自從父親生病後,他幾乎沒有再離開過村莊,終於鼓起勇氣拾起父親的擔子,重新來到縣城,幾天後竟然又遇到了他。
“嗨,馬駒,好久不見你了,最近還好嗎?”再次相見,兩人都十分驚喜。
“嗯,還好。”他努力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父親呢,在忙別的?”見他一個孩子獨自守着攤位,他未免有些好奇。
“他,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本來他還不想說什麼,可一旦提起,淚水就再也抑制不住。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但卻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和真誠的愛心溫暖了眼前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從此,馬駒,不,現在他已經有了個大名:顧明遠。跟着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勝似親人的哥哥王棟樑一起生活,還借到了幾本書用來在閒暇時間閱讀學習,雖然生活依然緊迫,但畢竟比一個人的孤獨要快樂許多,他們,也成了同甘共苦的好兄弟。
只不過,他不想總是這樣一味依賴別人,不想欠人太多--因爲他實在難以償還,他想保留自己最後一點的自尊。因此,他纔會在生活逐步變得“欣欣向榮”的時候突然離開,毫無徵兆,只留下一封短短的不知所云的信,還有一個作爲“紀念”的木刻小禮物--旁人只能看出他想出去走走,而王棟樑卻知道,他離開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這個,因爲理解,他最終也默認了他的離開而沒有再出去尋找。不過,對於他的不辭而別,他的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他太要強,不想麻煩任何人--雖然他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麻煩的,即使勉強接受別人的幫助,也一定要想辦法加倍償還--現在他還沒有這個能力,但是將來,他已明確表明自己要對這份恩情涌泉相報。或許,也正是因此,他們在將來也註定要重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