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經歷了時光的考驗與戰爭的洗禮,思定已經成爲一個勇敢堅強而又富有責任心的正規軍人,人也穩重了許多。期間也有幾個姑娘和他走得很近,他甚至也一度拿她們和蘭心比較過,曾經有一個很好的女孩兒,人又漂亮又溫柔,文能唱歌跳舞,博得陣陣掌聲;武能搏擊抗槍,即使在戰場上也毫不畏懼,更難得的是,她對思定一片癡心,對其他的追求者連看也不看一眼,大家都說,這是他修了幾輩子的福氣。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忠誠,不是爲了履行諾言的迫不得已,而是他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內心,除去表面一時的誘惑,真正留在他心底的,其實一直都沒變。
或許是上天垂憐,重新進行戰略部署的時候,蘭心所在的醫療小隊竟然真的配給了思定的部隊。當然,其中的曲折他並不知道。
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久別的兩人甜蜜地依偎在一起。
“思定,過了這麼長時間,你想我了嗎?”她害羞地靠着他的肩膀。
“不想。”他故意頓了頓。
“你!”她擡起頭,“哼,虧我還那麼費盡心機地求主任到你們這邊來,不理你了!”她嗔怒地轉過頭,背對着他。
“我還沒說完呢,”他假裝不高興地迴應道,“我是說不想的話我還是沈思定嗎?我又不是傻瓜,這麼一個大美人就坐在我的面前我還說不想,那不是找死嗎?”說着,他又笑起來。
“你就是大傻瓜,大壞蛋……”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
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雙手,壞笑着說道:“怎麼,愛我到不能自已了?”
“我,你……”她羞得滿臉通紅,“這麼久了還這麼幼稚,看我不收拾你!”說着,掙脫開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打着他。
“啊。”他痛苦地低聲叫道。
“怎麼了?”她急忙停下來。
“這兒還有傷,醫生說不能再受到重擊。”說着,他更加痛苦地捂住“傷口”。
“對不起,都怪我,我太任性了,怎麼樣?要不要再找醫生看一下,或者……”她立刻緊張起來,生怕自己闖了什麼大禍。
他忽然緊緊地抱住她,“我最重的傷,就是你呀。”
“討厭,你這個壞蛋,總是騙我……”她又是哭又是笑。
……
她告訴思定,自己的父母已經暗示着儘快把結婚的事宜提上日程,畢竟,作爲一個二十歲的姑娘,她已經老大不小了,父母實在怕這仗一直打不完,他們的心就得一直懸着;或者萬一哪天思定變了心,再看上別的姑娘也不一定,作爲一個男人,他還年輕,還
有大把時光可以浪費,可是女兒,他們實在不敢打這個賭,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思定也知道他們的擔憂不無道理,可還是不能答應下來,“其實,我何嘗不想早點和你結婚,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呢?可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拋開民族大義不說,萬一哪天我出了事,殘廢了、犧牲了……”
“噓。”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在乎,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不離不棄。”
“蘭心,”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兩隻眼睛深情地望着她,“你放心,爲了你,我也不能讓自己有事,我們都要好好的。我求你,先不提結婚的事好不好?我不想讓你跟着我過這種顛沛流離、時刻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等戰爭結束了,我一定馬上娶你,給你一個安安穩穩的家,好不好?答應我。”
她用力地點點頭。
五
原本,戰爭的局勢已有所好轉,抗戰已取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勝利,只是沒想到,真正的災難卻來源於內部。二十九年10月,陳毅和粟裕率軍攻佔了黃橋和姜堰,並擊退了數萬兵力的包圍,國民黨第八十九軍軍長李守維溺死在八尺溝。10月19日,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正、副參謀長何應欽、白崇禧致電朱德和彭德懷,發出最後通牒,限期一個月,要求八路軍、新四軍開赴黃河以北。同時,何白二人密令湯恩伯、李品仙以及顧祝同準備向新四軍進攻——這是對之前新四軍在黃橋的軍事打擊進行報復。11月9日,朱德發出電令,只同意將長江以南的新四軍移到江北。國民黨軍令部迅速反應,在何應欽、白崇禧的示意下擬呈《剿滅黃河以南匪軍作戰計劃》,於11月14日上報蔣介石,要求批准執行。然而這等於發動大規模的“剿共”戰爭,不僅有礙抗戰,也很難實現。因此,軍令部的呈文到後,蔣介石一直拖着不籤。他的目標很明確,把八路軍和新四軍驅趕到黃河以北的冀察兩省,限制共產黨的軍事擴張即可。採取軍事手段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並非他此時想達到的目的。不過中共方面可不想放棄這大好時機,11月下旬,經中原局書記劉少奇建議,毛澤東批准,華中指揮部實施對蘇北曹甸的戰鬥,力圖一鼓作氣解決韓德勤在在蘇北的力量。11月29日,曹甸戰役打響。12月16日,曹甸戰役因八路軍、新四軍無法取勝而草草收場。受此鼓舞,國民黨軍方領導人想在軍事上徹底解決中共威脅的願望愈發強烈。何應欽直接上書蔣介石,要求第三戰區應準備“立即將江南新四軍予以解決”。胡宗南乾脆擬定了進攻中共“首都
”延安的作戰計劃,並密電蔣介石,要求蔣乘正面敵情“甚和緩”之機,“調整戰略配置”,增調部隊到陝甘,以“應付非常事變”。白崇禧揚言:“此次對於軍事已有把握,不至再敗”,併力主由第三戰區和皖北桂系軍對皖南新四軍實施南北夾擊。基於抗日大局的需要,蔣介石對軍事將領的種種要求,堅不鬆口。他的基本方針是:“一面則準備軍事,一面則仍主政治方法解決,不使全面破裂。”問題是,手令既下,時限既定,已成騎虎之勢。批准了軍令部的《剿滅黃河以南匪軍作戰計劃》,就意味着國民黨軍必定會對黃河以南抗命不遵的中共軍隊展開行動,屆時國共之間難免會出現全面破裂的危險。但身在重慶的周恩來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堅持最好分批走蘇南北渡,這與葉挺的方案不謀而合。然而,走東線北移,即經蘇南北渡是國民黨明令禁止的。因爲中共之前打了曹甸,新四軍也有小股部隊參戰,惱羞成怒的國民黨爲防新四軍借北移之名,再行攻打曹甸之實,早就派兩個師把守了東去的道路。形勢千鈞一髮,中共卻並未察覺。
於是,悲劇便這樣發生了。三十年1月,新四軍在安徽南部的茂林地區遭到國民黨重兵的包圍襲擊。新四軍總部9000餘人,除兩千人在新一支隊司令員傅秋濤的率領下突圍外,大部被俘或陣亡。軍長葉挺被捕,副軍長項英與副參謀長周子昆在蔣介石下令停火後突圍逃出,3月12日,兩人於赤坑山遭隨從副官劉厚總殺害。劉厚總取走了他們的武器和隨身攜帶的黃金、銀元和金錶,下山向國民黨投降去了。身在北方的王棟樑本與此役無關,卻沒想到妻子竟因此而死——他們家的祖墳就在那附近,想要遠離國民黨統治的父輩帶着孩子們一路向北決定投奔軍共產黨,只爲有口飯吃……祖墳被戰火毀滅殆盡,她就像失了根一樣從此一病不起,不吃不睡,加上感染的傷寒,病情愈發嚴重,甚至到了吐血的地步,王棟樑悉心照料,盡力安慰着;終於,她倒在王棟樑的懷裡安然逝去。
事變前,中共軍隊雖然已經在獨立指揮、自行發展,但它仍隸屬於國民政府,至少名義上隨時呈報並請領軍費,形式上使用着統一的貨幣,遵守着統一的政令法令。蔣之命令或要求,一般還具有一定的約束力。事變之後,國民政府斷絕對中共軍隊的一切供給,切斷了與中共軍隊的一切聯繫。中共政權從此斷絕與國民政府間的一切上下級關係,自設銀行,自發貨幣,自定法規法令,自行其事,完全脫離國民政府而自行存在。一場事變讓大大小小對外的勝利都顯得有些無足輕重,而後來福州、香港的淪陷更是爲這一切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