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爺爺說爺爺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兒,帆帆,你信嗎?”
“我不信!”
搖晃着頭兒,夏帆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爺爺,您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我知道你不會做出來那些事情的!”
夏帆肯定的回答讓夏元明笑了笑。
“帆帆,你不愧是我夏元明的孫女,你……和她真的很像!”
她?
夏元明乍提到了這樣一個“她”,夏帆蹙起了眉。
長吁了一口氣,夏元明的思緒飄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再收回思緒的時候,他將目光定格在了夏帆的臉上。
“帆帆,你不用爲爺爺的死傷心,爺爺這輩子做錯的事兒很多,本就應該是一個將死之人,你就當爺爺是做了貪污受賄的事情好了!”
想到那抹在記憶已經快要失了色、泛黃的身影,夏元明微微溼潤了眼角的同時,笑了。
再過三天,他就可以去找她,完成當年沒有兌現的承諾了,真好!
“……爺爺!”
夏元明的樣子,讓夏帆心裡難受的更加厲害。
“你就當爺爺是做了貪污受賄的事情好了!”這句話,明擺着是在告訴她,他並沒有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啊!
“好了,帆帆,你不要再管爺爺的事情了,爺爺和你二叔的事兒完了,夏家就剩下你奶奶和你嬸嬸,還有宇航和小柏,你奶奶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多陪陪她,還有就是宇航和小柏,他們兩個人都比你小,你這個做堂姐的,就多擔待他們一些!”
夏元明像是在交代後事兒一樣,每一個都說得無比中肯。
“爺爺,我……會好好照顧大家的!”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夏帆還是在扼腕自己爺爺的事情。
抿了抿嘴脣,她沒有忌憚這裡是否被方信祁安插了眼線,輕輕掀動了薄脣——
“爺爺,您能不能告訴帆帆一些事兒,這些事兒——對我來說很重要!”
輕輕地旋動了櫻花一樣色澤的脣瓣,夏帆看自己爺爺的目光變得真誠了起來。
“爺爺,您來告訴帆帆,方家,對夏家來說,是怎樣一個存在?”
夏帆突然提及到了這樣一個讓他心臟“咯噔!”一顫的姓氏,夏元明的眸光,激盪出來了訝異的神色。
“你是想知道方信祁吧?”
沒有九曲十八彎的繞,夏元明一語中的,直接質問出了口。
“嗯!”
重重的點了點頭兒,夏帆沒有否定,很坦然的看向自己的爺爺。
“那你先告訴爺爺,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雖然一早心裡有了答案,但夏元明還是想確認一下,權當這一切是他這個做爺爺的不好得了,讓自己的孫女,平白無故受了這麼多不公平的待遇。
緊了緊小手,方信祁從尤畫的事情開始就一直在不公平的對待自己,到今天,她足足瞞了幾個月,而現在面對自己的爺爺,她不想再繼續瞞下去了。
點了點頭兒,夏帆垂着眸,眸光死死的盯着自己攪成了麻花的小手。
“他……是對我做了禽shou不如的事情!”
強bao自己,將自己囚禁,讓自己不穿底ku,還用那些道具和花樣的玩法兒虐待自己。
那些天難捱的日子,簡直要了她的命。
得到自己孫女的答案,夏元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哎!”
無力的長吁了一口氣,他就知道那個方信祁,絕對沒安好心,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他就應該想到方信祁是帶着毀滅性目的的接近自己的孫女。
“爺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他……就是您和二叔出事兒……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夏帆清楚的記得,他讓那個連市長去捉jian時的情景。
他利用自己做引子,那樣剛剛好、時間正巧發生的事情,完全是在計劃之內的,想想,她也能猜得出來那件事兒就是方信祁做的。
抿了抿脣,夏元明沒有說話。
這一切是不是方信祁一手策劃的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將夏家搞得天翻地覆,他做到了爲他死去的父親報仇。
只是夏元明想不通的是他摧毀的人是夏帆,而不是自己的另一個孫女夏柏,這讓老頭子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他一手策劃的都已經不重要了,爺爺本就是個該死之人,你二叔也確確實實做了那些禽shou不如的事情,只是……爺爺不想看到他對你用盡手段,百般折磨啊!”
不加虛晃,夏元明把話說得坦誠又真切。
當年方亦航的死,他確確實實是有一定的責任,但是究其方亦航被處決的原因,恐怕,不是他夏元明,也不是他夏家人能擔得起的責任。
畢竟當初的一切都因爲——阮懿!
“對了,帆帆,你母親的身體狀況好些了嗎?”
有些事兒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想改也改不了的。
但是有些事兒,趁着事情沒有發生的太過嚴重,他這個將死之人,還是有必要挽救一番。
夏元明忽的轉了話鋒,提到了阮懿,讓夏帆本能的蹙起了眉頭兒。
“呃……我媽媽她……她還好!”
夏帆說着善意的謊言,她知道自己的爺爺對自己的母親一向都還算慈愛,並沒有像自己奶奶那樣對自己的母親非打即罵。
所以,她並不想自己的爺爺擔心自己的母親,畢竟他馬上就要被處以槍決,這樣的事情改變不了,她只得讓自己的爺爺安安心心的離去。
“那讓你媽媽……抽個時間,在我被處以槍決之前……來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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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局失魂落魄的出來,夏帆並沒有看到等待自己的年毅南,相反,她看見了方信祁的車子停在了警局的外面。
看着倚靠在車門邊,單手插着兜的方信祁,指間夾着煙,用深邃的眸光平視自己,夏帆的心“咯噔!”一顫。
他來警局是找自己?
那是不是就代表他知道年毅南迴來了?
緊了緊包包的揹帶,夏帆緊緊的蹙着眉。
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警告猶言在耳,他不許自己做讓他反感的事情,那自己來警局找自己的爺爺,還讓年毅南陪着自己,那儼然是在挑戰他的勸慰!
抿緊着脣,她白-皙小手的掌心裡沁出來了一層薄薄的汗絲。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是裝作無所謂的走上前去,還是心虛的避開他,慌亂不已的逃走。
越想心裡越亂的厲害,到最後,她咬了咬脣瓣,故作平靜,像是一個沒事人兒一樣的走上前去。
“你……怎麼來了?”
夏帆的心裡發虛的厲害,她這樣揹着他和年毅南來了警局,見了自己的爺爺,就好像是在外偷了腥的新婚小妻子,揹着丈夫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沒有回答夏帆的話,方信祁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眸光,眼底深沉的睨看着她。
方信祁不語,只是拿一種刀子般犀利的眸光看着自己,夏帆當即就心虛的厲害。
抓緊的小手,她被他看得心臟忐忑的跳動着。
良久,倚靠在門邊的男人,才扯動了菲薄的脣,吞雲吐霧的從薄脣間,溢出低沉的話——
“你媽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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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信祁的車子上,雖然兩個人之間一句話也沒有說,但這樣他和一句話也不說的樣子,比任何污辱她、折損她的話,都要來得無情無義。
下了車,夏帆見方信祁沒有從車上下來的意思,她抿着脣,沒有說話,直接往醫院裡面走去。
阮懿做了二次支架手術,能醒過來,在醫學史上已經是奇蹟了。
而這次自己母親能甦醒過來,她就算是再怎樣埋怨方信祁對她的惡毒對待,也不能讓她無視他對自己的付出,拿之前她對自己做的那些不公平的事情,相悖的去看待問題。
一想到自己母親能從鬼門關被再次拉回來,夏帆沒有任何的猶豫,下意識的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剛走進自己母親所在的病房,她就看到了在窗戶邊上,自己母親穿着藍白色條紋的單薄身影,像是迎風顫抖的枯葉一般,落寞又呆滯的落在自己的眼裡。
“媽!”
扯開脣,夏帆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喚着她。
聽到了夏帆的聲音,阮懿倏地一下子就轉過了身。
她眼神清冷的走過來,二話不說,拉着夏帆的手,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唔……”
手腕被突然擰緊,夏帆下意識的皺起了眉毛。
“媽,您做什麼,您放開我!唔,您擰的我好疼!”
皺緊着小臉,被扣住手腕的夏帆,亦步亦趨的跟上自己母親快且凌亂的步伐,像是身後有狼又有虎追着她們兩個人似的,疾步往門口那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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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的母親強行帶去了彩超檢查室那裡,夏帆整個人完全是不解又錯愕。
“媽,您到底要幹什麼?”
越發不理解自己母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尤其是打從碰到方信祁以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讓自己完全捉摸不透。
“醫生,給她檢查!”
被按在了chuang上,夏帆就像是砧板上面的魚肉一樣不能動,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宰割。
“媽,您到底想怎樣啊?這是要做什麼啊?”
被屢次三番質問着自己的母親,她卻一句話也不回答自己,夏帆不由得失去了耐性。
阮懿沒有說話,從始至終都拿着一種冷到眼仁都結成了冰一樣的目光看着夏帆。
直到彩超結束,眼眶中隱隱含着淚花的夏帆支起來了身子,她才猛然發現,自己母親居然是在給她做是否懷了孕的彩超檢查!
繃緊的心絃“啪!”的一聲彈裂,她的心瞬間碎成了不可癒合的碎片。
原來,自己的母親現在就是這麼看自己的,把自己當成這樣不懂得自重的女孩子。
有一種淚水想要從眼眶中踱出的感覺,夏帆咬緊的脣瓣,憑着一股子的堅韌,沒有讓淚水落下。
拿過醫院的檢驗單,看到上面顯示夏帆並沒有懷孕的檢查單,阮懿鬆下了一口氣。
但儘管這樣,她也沒有消除自己女兒和方信祁已經上了chuang這樣羞恥的念頭兒。
看了眼坐在chuang上,一聲不吭的女兒,阮懿軟了軟心。
她知道自己剛剛這麼魯莽的拉自己的女兒來做彩超室做彩超檢查,一定嚇到了她,但是她從前天倒下那一刻起,腦子裡想的就是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兒不是做別的,而是證實一下自己的女兒沒有懷孕。
低垂的眸子,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夏帆皺緊着細眉。
“在您眼中,我就這麼不自重嗎?”
改變不了自己已經不乾淨的事實,但是是她自願的,還是被迫的,這點兒,她很清楚。
如果可以,她怎麼會不想做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子。
被夏帆顫若寒蟬的聲音質問着,阮懿跟着也皺起了眉。
“我這麼做也是關心你!”
將單子掖入衣兜裡,她坐在了夏帆的身邊。
“你不可以和方信祁走在一起,就算是和年毅南走在一起都可以,唯獨不能和方信祁走在一起!”
聲音平靜的說着話,可能是證實了自己女兒沒有懷孕的原因,她這段時間,難得有這樣的平靜。
“我沒有和他走在一起!”
夏帆聲線顫抖的低吼出聲,就算她改變不了方信祁佔有了她這件事兒,但是她愛的人是誰,她很清楚。
“我愛的人是年毅南,不是他方信祁!”
“是嗎?你確定你愛的人是年毅南,而不是方信祁?”
沒有因爲夏帆的話而有任何的情緒起伏,阮懿語氣很平靜的反問了她一句。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不信任自己的女兒還是怎樣,她總覺得自己的女兒和方信祁之間的關係很微妙,那種感覺,她形容不上來。
自己母親的話,讓夏帆心尖兒又一次顫抖了一下。
但轉瞬,她便肯定的否決了。
“我愛的是毅南,不是他!”
一個將自己殘害到患了抑鬱症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愛上,如果她愛上了那樣的男人,那她所受的一切污辱,都是她自找的。
“我希望你所說的,和你的真實想法兒是一樣的,否則……我不會安心離開這個世界的!”
做了二次手術,阮懿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怎樣,若不是方信祁這次從美國請來了醫生給她治療,她現在指不定已經去找夏宏波了。
阮懿的話讓夏帆眉頭縮緊的更緊。
側過了小腦袋,她負氣似的嗚噥了一句:“我對他只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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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毅南發了瘋一樣的飆高車速,他不信那樣烏龍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不信自己和夏帆時間是有血緣的紐帶在連接,更不相信自己是夏家的孩子,而不是年家的孩子。
眼眶猩紅如血的盯着前方的路,整整一條筆直的路,在他的眼眶中都是一條血路。
“吱——”
輪胎與地面破碎的剎車聲響起,年毅南的車子像是一頭兇猛的獸一樣,穩穩的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坪上。
拉開車門,再用力甩上車門,他的動作一氣呵成。
找到了姜靜所在的病房那裡,他一進門就看到了自己的奶奶,頭髮花白一片的坐在病chuang前。
許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奶奶會來這裡,年毅南眸光錯愕的同時,猩紅的血絲,在眼底一點兒、一點兒的消弭。
“奶奶!”
微蹙了下眉心,年毅南斂住心裡的狂執,走上前。
“毅南你來了啊!”
好端端的一個家,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年老太太也瞬間又老了十歲。
無奈的嘆了一聲氣,抓住姜靜的手兒,老太太眼眶溼潤了起來。
早些時候經歷了失去尤畫的痛,現在又要失去兒媳婦,竇惠賢眼淚縱橫,心裡悽然極了。
“……媽!”
躺在chuang上的姜靜擡手擦了擦老太太的眼淚瓣,心裡也跟着難受起來。
“是我不好,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姜靜一語雙關的說着話,雖然她這表面上和老太太之間和和睦睦,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存在的立場,她空有虛名的掛着年家夫人的名字罷了。
看着病chuang前的婆媳相憐相惜的樣子,年毅南抿着脣,握着拳頭兒,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前去質問自己的母親。
或許,自己走上前像是揭發自己母親似的對峙她,不僅會讓她下不來臺,還會讓自己的奶奶也跟着傷心。
“毅南,來,陪你媽媽說說話!”
竇惠賢招呼着年毅南過來和姜靜說話,這次將他從部隊叫回來,也是怕他見不到自己母親最後一面,再有就是夏家出了事兒,竇惠賢想讓自己的孫子做夏帆支撐的支柱,讓夏帆不至於因爲這些事兒大受打擊。
僵硬着步子走上前,對視上自己母親的眸光以後,他整個人的身子都緊繃的厲害。
“……媽!”梗着脖子,他艱澀的喚着自己的母親,不明所以的,不知道是不是夏宏濤的話在作怪,還是他發現了自己母親和夏宏濤之間的jian情,他看自己的母親,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媽,您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其他的事情!”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心底裡,早已亂的不行。
“媽媽也沒有多想其他的事情,媽只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能看見你成家立業那一天了!”
這個世上,最讓姜靜牽掛的莫過於年毅南了,她生沒有能和夏宏濤走在一起,死能和他一起死,也算得上是一種彌補了,但是她是真的放不下年毅南。
被自己的母親握着小手,語重心長的說着話,年毅南的心都要碎成瓣兒了。
“媽,您可以的,您可以看到我成家立業的那一天!”
雖然不確定自己的母親還能活多久,但是年家一定會不予餘力的救她。
“呵呵,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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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夏帆告訴自己說,夏家老爺子要見自己,阮懿趁着她現在的身子還不錯,打理了一番,去了監獄看守所那裡。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會覺得老爺子找自己是因爲夏帆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可能是因爲其他人,畢竟,方信祁的出現,是他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坐在對視對方的對面,阮懿看着夏元明一張枯槁般瘦白瘦白的臉,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抓住了似的,疼得不能不能呼吸。
“身子好些了嗎?”
這是夏元明見到阮懿後的第一句話,一句關切的話,打開了兩個人之間沉默又尷尬的氣氛。
“嗯,還好!”
嘴上說着與事實真相相悖的話,阮懿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活不了太久了,她現在所堅持的動力完全是夏帆,如果沒有夏帆,她估計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一問一答過後,兩個人之間再度陷入到了一種尷尬的氛圍之中,良久,夏元明再度開口,沒有任何的迂迴,直接切中了問題的中心點——
“方亦航的兒子出現了,你應該知道了吧?”
一句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話,讓阮懿的心臟,跟着“咯噔!”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