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年輪是每一個人靜靜流逝的時光,一圈又一圈,描畫着屬於自己的故事。有人聽見,或是沒有人聽見,都不過是生活中無所謂小小的浪花。時光在匆匆的溜走、消逝……他和她的愛情,在異國他鄉,時隔兩年,穿過千百次輪迴,再度遇見!
方信祁:夏帆,如果生命到了盡頭,僅剩一分鐘,我會選擇用五十九秒握緊你的手,用最後一秒看你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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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佛羅倫薩——
暗夜,平地而起的陣陣陰風颳過,皎潔的月光都躲在了嵐雲之後,隱隱的散發着小心翼翼的光芒。
落地窗邊,指間夾着煙的女人,冷漠到不着一絲色彩的眸光,清清淡淡的落在窗外,用一種讓人看不清她眸間深意的冰冷,看着窗外驟然變化的一切。
倏然,夜色暗黑的可怕,女人冷凝的眸,在繚繞的薄霧間,凸顯的越發薄涼,似乎透着某種讓人說不清的滄桑感。
事情過去整整兩年了,可這兩年來,夏帆沒有一天過得不心驚膽戰,似乎只要想起兩年前發生的每一個片段,她的頭就像是炸裂開一樣。
她不記得自己當初墜下懸崖那一刻想到的是什麼,只是看到了漫天的霞光裡,她的母親在向她招手,不停地和自己說“累了就休息吧!”。
想到自己的母親,夏帆的手不自覺的捏緊。
兩年前,她母親是唯一支撐她再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動力,只是到頭來,可笑到連她最後的一丁點兒希望,都瞬間化爲了泡影。
方信祁,這個讓她至死都刻在骨子上的名字,是他毀了自己的一切。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夏帆的手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思緒有些亂,在這樣一個暴風雨來臨前的天氣裡,她再一次想到了兩年前發生的每一件事兒。
眸間驚覺出不自覺的恨意,她恨毒了方信祁的眼神裡,擰出幽黑的墨。
剛想再吸一口煙,身後傳來了侍女的聲音。
“帆小姐,主上讓你去處理一個剛抓到的人!”
侍女的聲音暫時打斷了夏帆越發不冷靜的思緒。
一如兩年前一樣好看的脣角冷到沒有一點情感的抿了抿,一雙原本粲然的明眸,這一刻,縈繞在霧靄間,死水一般,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沒有吱聲,夏帆捻斷手裡的煙,轉身,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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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到只有些微的光線,就像是鬼火,細細碎碎的竄-動在房間裡。
隨着大鐵門“吱——”的一聲被打開,夏帆和兩年前一樣纖瘦的身子,出現在了門口那裡。
相比較兩年前,並沒有多大變化的她,除了不喜說話之外,整個人冷的就像是一塊冰,無論是誰,用什麼東西去感化、捂熱她,都融化不了她冰封的內心。
踩着馬蹄靴,她冷着一雙沒有感情的眸走上前,隨着被抓人的頭罩被取下,影一張和兩年前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了夏帆的眼中。
許是沒有想到上頭讓自己處理的人是影,夏帆的瞳仁在微怔了一下後,轉爲徹骨的冷漠。
看到夏帆的瞬間,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兩年前出了事兒,夏帆開得那輛車直接墜入到了絕情谷的谷底,當時車子被大火燒了個粉碎,警方都無法採集樣本,以至於當時定下的結論是夏帆車禍死亡。
只是沒想到的是,在今天他居然能這麼真真切切的看到夏帆。
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影眨了幾下眼,再瞪大時,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人,確確實實是夏帆。
看着眼前這個和兩年前沒有多大變化的夏帆,影第一個反應就是開口喚她。
“夏……夏小姐!”
卻不想,夏帆回給他的是一計比冰都還有冷的眼神。
被那種讓人心尖兒發顫的眼神看到脊背泛涼,影一時間說不出自己的感受。
他搞不懂夏帆的眼神爲什麼這麼冷,也搞不懂她爲什麼會出現在意大利,還和那些敵對的暗勢力走在了一起?
還有就是,這些打手看到夏帆時流露出來的那種表現神情,算是對她的……敬畏與忌憚?
波動着脣,影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看到夏帆居然抽出來一支女式香菸點燃在朱脣上。
青白色的煙霧,很快就迷濛了夏帆的眼,讓影一點兒也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在影神色怔忪間,夏帆邁着步子向他走來。
俯下身,她一雙沒有眼波浮動的眼,冷冷的落在影的臉上。
“當方信祁的手下,真可悲!”
泛着冷意的語氣落下,手裡拿着菸蒂的夏帆,在衆多打手的注視下,直接對着影luo-lu在外面的領口肌膚那裡,狠狠的按下了手裡的菸蒂。
“啊!”
破碎的尖叫,帶着無法承受的痛楚,影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房間。
沉着一雙眸,夏帆眼見着手裡的菸蒂在影胸口的肌膚上,一寸一寸的融掉,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都說歲月的歷練讓人沉寂下來經驗和智慧,夏帆這兩年來沉寂下來的不是經驗,不是智慧,而是冰冷,比死都可怕的冰冷。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東西再值得她留念,如果說有,那就是要方信祁死!
要方信祁死,是她錘鍊這兩年來,一直都沒有變過的信仰,不光光是被別人的話來刺激她自己,也是因爲,她要用方信祁的血,以此讓曾經所有被這個男人手染過鮮血的親人,都能在九泉下有知。
“啊!”
很快,影的胸膛那裡就被夏帆菸頭兒的灼傷,流淌出了灼熱的血。
血肉模糊的一片中,鑲-嵌着一個菸頭兒,在任何人眼裡看去,都殘忍的讓人心驚肉跳。
因爲胸口上幾乎是粉碎他的疼痛感,影的身子都像是小蝦米一樣的弓成了一個彎曲的弧度。
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殘忍對待,哪怕是他受了槍殺,被敵對勢力用刀砍傷,他也不曾忍受過這樣撕心裂肺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胸口處那裡,被狠狠的挖出來了一個大窟窿。
足足有五分鐘的狠心烙燙,直到菸蒂被完全燃燒,夏帆才冷冷的收回手。
站起身子,夏帆用紙巾擦着自己沾染了影鮮血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大有一副不要讓自己手染鮮血的樣子。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割了他的舌頭,順便,把四肢筋脈挑了!”
一句“夏小姐!”,讓她曾經那些最不願意想起的往事,全部都呈現在了腦海中。
有些東西,她越是想要抽離,越是被記得,那種理智被撕扯的感覺,讓她至今都能還冷靜對待,她真的覺得自己成熟了,也不再傻了。
聽到夏帆語氣殘酷的話,讓疼得渾身發哆嗦的影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記憶裡,夏帆給他的印象是時時刻刻都在爲他人着想,不管怎樣,縱使性子再凜然剛烈,也不會說出這樣冷漠字眼的話。
而現如今,再聽她的話,讓影直感覺記憶裡堅韌的夏小姐,現在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的代名詞。
“是!”
接到夏帆的命令,幾個打手手提着鐵鉤走上前,而夏帆直接邁開步子,向外面走去。
“夏小姐,你不能這麼做!”
在夏帆要走到大鐵門的門口那裡時,影隱忍着心口被撕裂開的疼痛感,破碎的大叫一聲。
他不相信夏帆是這樣無情冷血的人,不相信那個曾經捨命爲別人着想的女子,現在這樣殘忍、絕情……
沒有將影的話納入耳底,夏帆的眸光更沉。
“小帆,你不能這麼做!”
忽的,一道急忙趕來的男音,插了進來。
蔣馳的聲音匆匆忙忙的加了進來,讓鉗住住影,準備行刑的打手,頓住了手裡的鐵鉤。
掀了掀眼皮,夏帆看了眼額角沁着汗珠的蔣馳,“上面說了要我處理他,你插這一腳,算什麼?”
語氣極淡極清,不着一絲情感。
被夏帆質問着,蔣馳不急不緩,很耐心的開了口——
“小帆,你不是這樣殘忍的人!”
“……”
“雖然我知道你恨方信祁,但是他畢竟只是方信祁的手下,不是方信祁本人,你殺了他,對方信祁沒有任何的影響,只會讓你手染鮮血罷了!”
沒有去聽蔣馳的話,夏帆的眸依舊沉得厲害。
“你想左右我的決定?”
“不是我想左右你的決定,我只是不想你活得這麼痛苦,你已經受了這麼多的苦,何必再讓你自己難受?”
說話的同時,蔣馳讓幾個打手放下手裡的武器,給影鬆了綁。
看着蔣馳擅自改了自己的命令,夏帆眼仁裡騰起的不是怒火,而是更陰的冰冷。
“他殺了我的母親!”夏帆手指着影,帶着情緒的控訴一聲。
當年那段視頻中,是影伸出手,將黑洞洞的槍口對着自己的母親扣下了扳機,她忘不了方信祁和他的手下是多麼殘忍的人,他們能那麼喪盡天良的對她母親,她爲什麼不能用同樣的辦法去反擊他們?
夏帆的尖銳的聲音讓蔣馳的心都跟着顫了顫,想到那段所謂的“視頻”,他斂下了眸。
有些事情,他開不了口去告訴夏帆真相,只是,有些真相只配醜陋的藏匿在陰暗處,一旦暴露在陽光下,骯髒的讓人移不開眼。
他不希望夏帆知道那些醜陋的真相,他只希望夏帆是快樂的,是沒有被仇恨枷鎖附加的,可是……事情似乎很難。
“小帆,事情都過去了,你已經給了他教訓,就不要再做更加殘忍的事情了!”
“夠嗎?”
夏帆忽的冷笑,面對這樣槍斃了自己母親是殺人兇手,她還要放他一條生路,她夏帆就那樣無力反擊,像兩年前一樣繼續做任人魚肉、不諳世事的那個傻子嗎?
“小帆,你……”感覺自己根本就勸不動夏帆,蔣馳抿了抿脣。
“我不管,今天就算不讓他死,我也要他落下個終身殘廢!”
蔣馳的話被夏帆冷漠的語氣堙沒,跟着,她向幾個收了手的打手,擺了擺手。
“繼續!”
“小帆,我不會再讓你繼續做這些傻事兒的!”
從夏帆被救回來那會兒,蔣馳想到的就是不能讓夏帆因爲仇恨矇蔽了雙眼,做出來過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這兩年來,她不斷的阻止夏帆做傻事兒。
“那你先殺了我!”上來了脾氣,夏帆怒瞪着冷漠的眼,拿視線對抗着蔣馳。
夏帆和蔣馳都是上頭的兩個主心骨成員,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幾個打手根本就不知道聽他們兩個誰的話。
在兩個人一頓僵持不下的對峙下,夏帆的腦袋傳來一陣眩暈感,跟着大腦皮層受到刺激,她這兩年好不容易沒有再犯的抑鬱症,再度歇斯底里的向她席捲而來。
“小帆!”
看出來了夏帆的大腦受了刺激,蔣馳趕忙收住了她的身子。
眼皮越來越沉,敏-感的夏帆哆嗦的身子,就像是一個吸了大-麻,突然犯了毒-癮一樣難受的癮君子。
“小帆!”夏帆這樣渾身顫抖的樣子,讓蔣馳的心跟着直顫抖。
隨着夏帆幾下哆哆嗦嗦的抽-搐,她漸漸變得消沉的眼簾覆蓋上了眼球。
“小帆……”
“……”
夏帆聽不到蔣馳的聲音,只有無盡的傷痛,就像是蔓延的海水,將她堙沒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中。
“小帆……小……”
閉眼的最後一瞬間,她眼前閃過的是她墜入山崖下面的一幕,還有那一句“夏帆,我不允許你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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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邃、晦暗……不同於意大利的夜空,德國暴風雨來臨前的天際,可怕的嚇人。
落地窗邊,重重瀰漫的煙霧中映着男人過於深邃冷峻的眉眼,方信祁和兩年前沒有變化挺括身材,神祗般降臨的佇立在窗邊。
一如以往一樣光是看背影就足以形成莫大的壓力的男人,指間夾着煙,若有所思的想着兩年前的事情。
當年,當日——
漫天的火光,刺激他眼仁的飛速閃現着,巨大的一團蘑菇雲,直接焚燒了他全部的冷靜。
懸崖下,他看不清深不見底的溝壑,看不到那個讓他逼死的女人。
心,在那一刻絞緊般的疼着。
嘴角,殷紅的血絲順着他的脣際的紋路流淌,直接成了一條蜿蜒的溪流。
他想嘶聲的喚夏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緊澀的厲害,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阻塞住了他的嗓子眼,讓他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
看着懸崖下面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等到方信祁驚覺的發現,才驀地知道,自己在不知何時,竟然落下了淚。
是淚,他從來不曾流過的淚……
“……夏帆!”
喉嚨啞澀而艱難的嗚噥出聲,無形壓力的感覺,硬生生的撕扯着他的心臟,似乎要把他的心臟從他的軀殼中連根拔起一般。
皺着眉,任由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淚水流下,他將擱置在地面上的手,抓着空氣一般的握緊着。
後脊背上面的血,嘴角處的血,他全身上下,幾乎都被血包圍着,尤其是心臟那裡,殘缺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讓他全部的冷靜,都消散殆盡。
腦海中不斷翻騰着夏帆最後說給自己的那兩句話……
“方信祁,你的尤畫是被大貨車撞死的,我……還你!”
“方信祁,你,我愛不起!”
僅僅只是這樣兩句話,卻讓他嚐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一句“我還你”,一句“愛不起”,六個字,錐心刺骨一樣的折磨着他全部的冷靜。
她的剛烈,她的凜然,她的不屈服,她的一切、一切到最後都幻化成了那六個與世隔絕的字。
他逼死她了,終於用最殘酷的手段,讓凜然的她,絕然葬身懸崖。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飛速的閃現着,凌侮她,逼瘋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桎梏她,摧殘她。
他做的這一切,本以爲可以讓那個女人承受所有的痛苦,會讓他急速膨脹的變-態因子,得到心裡上的慰藉,可結果,他丟了心……
受了幾個方信祁手下的扭打的年毅南,同樣身負重傷的趕來,再看到方信祁整個人像是摧朽拉枯的老者一樣單膝跪在懸崖邊,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破碎了前臉的大貨車,車頭燃起了火花,再聞空氣中浮動開的汽油味,他整個人的腦袋“嗡!”的一下子。
“……小帆!”
喃喃的咕噥着自己的脣,搖晃着身子,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抓住了一樣,讓他根本就無法喘息。
等到現場亂成一團的目擊者用德文驚恐的大喊到剛剛那輛保時捷*到了懸崖下面,還騰昇起來一團巨大的蘑菇雲,年毅南後知後覺的才知道,他的小帆,連人帶車都滾下了懸崖。
不敢相信這樣可悲的真相,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踉蹌着步子跑到了懸崖邊。
雲層霧靄纏繞的山間,他除了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之外,再也看不見其他,只有至今都還沒有散去的汽油味,濃重而嗆鼻的充溢在他的嗅覺間。
“……小帆!”
埋下了頭,年毅南抓緊着自己的手,皺眉的失控出聲。
哪怕夏帆和他之間有血緣紐帶的連接,也抵不過他想要把她擁入到懷抱中,全心全意、用生命去呵護的決心。
他的小帆,他拼盡全力也要好好相待的女人,就這樣連一句再見都沒有來得及給自己說,就那樣用這個世界上最絕然、最殘酷的方式離開了自己。
想着,他眼眶裡流淌下來的淚水,流淌的更加兇猛起來。
眼角餘光的一瞥,他被淚水迷濛的視線,猛地落在了身旁的方信祁那裡。
看到這個逼死了夏帆,還有臉跪在這裡的男人,年毅南幾乎是失了理智,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領。
“方信祁,你這個逼死了小帆的魔鬼!”
不顧及方信祁身上流着血,嘴角流着血,年毅南發泄一般的掄起拳頭,對着他猛地落下一拳。
年毅南的拳頭,讓方信祁嘴角的血絲流的更兇。
沒有去管自己的行爲會不會打死方信祁,年毅南就憑着心底裡對他憋着的那股火兒,狂傲的扭打着他。
“嘭!”又是猛烈的一拳落下,方信祁的俊臉直接被年毅南的拳頭給打偏。
“該死的,方信祁,你就是一個畜-生,小帆那麼好的女孩子,你爲什麼要逼死她?你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就不怕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嗎?”
年毅南氣得渾身都在發顫,流淌着淚水,他一拳比一拳重的落在方信祁的身上。
從始至終,方信祁都沒有反手,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死人一樣,任由年毅南的拳頭,將他打死、打殘……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年毅南的拳頭擦破了皮,溢滿了鮮血,他打得整個人都虛脫累了下來,才踉踉蹌蹌的退後着步子,將方信祁的身子一把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