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我吧!”
明豔的眸子,盯着方信祁良久,夏帆泛起淡淡乾涸的脣,溢出這簡短不過的五個字。
然而就是這樣五個再簡短不過的字,讓方信祁的心頭兒,驀地一震。
她讓他殺了她,這是一句比給他任何打擊都要致命的五個字。
他之前已經逼死她一次了,因爲之前逼死了她一次,他讓自己整整兩年都在過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
他再怎樣想要把她折磨至瘋,折磨到非人非鬼的地步,他也不想讓她死,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她死。
相比較她死,他情願她恨他,情願她這一輩子都會和他不共戴天,也不想讓她死。
他矛盾的知道自己的強勢的手腕,會讓她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念想。
然而就是這樣越會變得尖銳的碰撞,越會讓他激烈的去搏擊,哪怕,她與他之間會越走越遠,他也不想再去過之前兩年那樣的生活。
“方信祁,如果不肯放我走,就殺了我吧!”
夏帆又重複一遍,粲然的明眸間,是沒有閃躲的果敢。
她現在過得已經夠累的,夠沒有自我,卻還要承受方信祁對她的步步緊逼,既然她擺脫不開命運這張網的編織,她只能選擇用魚死網破,徹底解除兩個之間長達兩年之久,近乎有三年折磨的關係。
眼底掀起毀天滅地的陰冷,他不想她死,她卻還是要用決裂的方式,徹底的逃避自己。
“嗯……”
在夏帆的一聲顫抖嚶嚀聲中,方信祁的手,力道大得近乎可以捏碎她骨骼一樣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這個女人,永遠有惹怒他的本事兒。
她怨他,他又何嘗沒有怨過她。
他已經在努力嘗試改變了,可是爲什麼她看不到他的改變,也看不到他的不一樣,要繼續用兩年前一樣的眼光來對待他。
男人,向來都是最講求尊嚴的動物,自己因爲一個女人變得患得患失,變得不像自己,方信祁討厭這樣的自己,卻還無能無力。
因爲這個女人,他兩年前就蝕骨知味的中了入骨的毒,戒不掉了。
“夏帆,你到底有沒有心?”
灰色的眸底,冷的像塊冰。
與夏帆對峙着,兩個人就像是明知道這份疏離會讓兩個人之間白熱化的關係碰撞的更激烈,永遠也沒有就此敞開心扉的一天,兩個人依舊是誰也不肯放開誰的迎上對方的目光。
“這話應該你自己問你自己纔對!”
沒有心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夏帆覺得方信祁應該是再清楚不過的那個人。
用澄澈如水的目光,帶着難以釋懷的怨懟去看方信祁,盯了他良久,夏帆牟足勁兒,用自己的雙手,猛地一下子打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手。
她現在要去德國,沒有時間和這個男人耗下去,也沒有必要和這個男人耗下去。
掌心間的柔-軟消散不見,方信祁狹長的眸子,眸底閃爍意味不明眸光的眯緊。
“方信祁,因爲你,我從來不喜歡我自己!”
夏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有一絲顯而易見的痛楚劃過。
因爲他,她的驕傲,她的凜冽,她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用殘忍摧殘的手段,抹平了棱角,最後,自己沒有了反抗的厲爪,沒有了解救自己親人的本事兒。
她不喜歡自己,甚至是討厭她自己。
這兩年來,她沒有一天過得是快樂的。
失去的多了,她非但不是過來人說的快樂,而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撲捉到夏帆眼底顯而易見的傷痛,方信祁感同身受。
對於這個剛烈又凜然的女人,她的一身傲氣,她的堅韌,都因爲自己,成了她形同虛設的紙做的爪牙。
一句,因爲自己,她從來不喜歡她自己,讓方信祁清楚的看到了她身爲一個小女人的一面。
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強大。
沒有將方信祁皺眉的動作納入眼底,夏帆深呼吸了一口氣,待自己平復下情緒後,用絕然的傲然目光看向眼前這個五官深刻凌厲的男人。
“方信祁,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耗,放我一條生路,也給你自己留條後路,和我絕然到底,對你我誰都沒有好處!”
他們兩個人誰也死不了,只能選擇避開,不遇見,不記起,或許是兩個人之間,最好的解決辦法兒!
話畢,夏帆轉身,用僅存的虛弱力氣,攥緊手指,往小區出入口那邊走去。
避開了方信祁,夏帆漸漸平復下來了力氣。
手機裡進來了電話,是蔣馳打給自己的。
“小帆,你先彆着急來德國這邊,我……會幫你處理好你堂妹的事情,你安安心心的在涼城等我,等我把你堂妹安全的送回國內去,好嗎?”
剛剛夏帆掛斷了電話,蔣馳想了很多的事情,他不能讓夏帆來德國這邊。
不僅僅是因爲如果救不出夏柏,會讓她傷心,蔣馳實在是怕夏帆會和方信祁見面。
世界雖然很大,但是緣分這種東西太過微妙,微妙到讓他覺得只要夏帆踏足了德國這塊屬於方信祁存在的地方,就會接受命運的安排,讓他們兩個人相遇。
他不想夏帆在和方信祁見面,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斷了聯繫,再遇見,無疑就是在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激化。
出於爲夏帆着想,也出於他自私的心理,他真的不希望夏帆重新踏上德國這裡的土地。
雖然夏帆談不上是冰雪聰明,但和蔣馳也認識了兩年之久,對於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怎樣的性情,還是瞭解的很清楚、很清楚。
她很真切的明白,蔣馳不想讓自己重新回到德國這邊,一方面是怕夏柏的事情處理不好,會讓她失望,另一方面,她曾經在德國那裡,有過那麼多不快樂的回憶。
自己的重新入足德國,就是在明擺着要她重拾那些不堪忍辱負重的記憶。
蔣馳,完全是在爲自己設身處地的着想,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只是,她去德國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至少不是讓她在國內跟着乾着急,也好過自己如坐鍼氈。
夏帆蒼白色的面頰,在清輝的光線下,苦澀的一笑。
“與其讓我在這裡胡思亂想,還不如讓我去德國那邊!”
能聽得出夏帆話語中的自嘲,蔣馳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
吸了吸夜色的薄涼,夏帆執拗的將泛紅的眼眶中的水霧,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讓我回去吧!”
哪怕德國有過她不可泯滅的記憶,但很多事情,不是逃避可以解決的,她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學着去面對。
沒有再去規勸夏帆的話,蔣馳也明白,冰雪聰明如她,怎麼可能會看不穿自己的小狡黠。
兩個人之間通着話,誰也沒有說話,半晌,夏帆才微動朱脣。
“不用瞞着我,也不必怕我跟着着急,我要你告訴我實話,我……堂妹的事情,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不管能不能救下夏柏,她都要正視這個殘酷的事實。
畢竟,跨過賣yin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十足硬氣的身世背景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自然能清楚夏帆問自己這話的時候,是頂着多大的心理壓力,蔣馳縱然想要隱瞞,也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兒。
一再抿緊脣,他如實的答道——
“解救出來你堂妹的機會……微乎其微!”
一句話,讓夏帆明知道結果會這樣,卻還是忍不住心頭兒一震。
有種希望幻滅的無力感,由耳膜那裡蔓延開,一直延伸到她身體的每一處毛髮兒。
找到夏柏、救出來夏柏的機會,微乎其微,等同於在告訴自己,自己在經過一番大海撈針的尋找過後,還不見得把這根針,能安安全全的從大海中帶回去。
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夏帆本就無力的身體,發虛、發軟……
“小帆,你應該能想象的到,跨過賣yin這樣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堂妹平時出國走秀都沒有事情,這次出國走秀卻出了問題,可見,對方的勢力範圍,已經猖狂到了目無法-紀的地步。”
蔣馳分析着,可夏帆卻已經沒有聽下去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