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遠不止一條，人一倒黴起來，喝口豆漿都要嗆到，換哪條路走都是徒勞。
哪怕入口看起來有希望的光芒，被蠱惑了心，走到盡頭，才發現這也是一條死衚衕。
“什麼意思？你們現在是要把我當成棄子嗎？想跟我劃清界限？”孫揚明憤怒的忘了控制自己的聲音，擡手就要摔掉手機。
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毫無退路。
這裡不是一個長久的藏身之處，這裡對他來說，和瀕臨塌陷的懸崖無差。不盡快從這裡逃出去，他就會失去一切。
爲了躲避警方的追捕，藏身於偏僻郊區的廢棄樓裡，焦急地等待安排潛逃，等來的卻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那些人當初招攬他的時候，說盡了誘惑的話，還說會滿足他所有的要求。在韓立元那裡受到排擠，被韓立元獨佔風頭，彼此的想法又不一樣，他纔會接受其他人的邀請。
沒想到，事情暴露，自己就會被丟棄。
孫揚明想起自己曾經也擁有過宏圖大志，曾經還想成爲一名在研究領域有所建樹的醫生，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他懊悔，不甘心，同時也怨恨那些把他逼向死路的人。
對，不是他的錯，不是他能力有限，一切都是韓立元的錯。
要不是韓立元插手干涉，自己的研究就能得到認同，要獲得一場革命的成功，有人犧牲是很正常的，他可是懷着這樣的決心在做研究。
事到如今，他可不想犧牲的人是自己。
“今晚，我一定要離開這裡地方，要足夠的金錢。我被抓到或者去自首，對你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吧？”孫揚明抱着豁出去的心情，要挾電話那頭的人。
電話那頭的人冷冷一笑，孫揚明心驚膽戰。
他至今也沒有見過幕後老闆，一直都是通過中間人，這次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在他的強烈要求加威脅下，才第一次跟幕後老闆通話。
單從聲音，無法判斷對方是不是自己接觸過的人，怎麼想都像是陌生人。
“放心，我們絕對不希望你落進警方手裡，我們會安排的。”得到對方的確定答覆，孫揚明心裡放鬆了一些，也不想去追究幕後老闆的身份和動機了。
說到底，自己也從中獲益不少，得到了不少金錢收益，還能繼續自己想做的研究實驗，也狠狠擺了韓立元一道，讓他頭疼不已。
孫揚明爲自己的行爲尋找更多價值，從而安慰自己，失去的醫生身份、地位和社會關係淪落爲逃犯，這些都是值得。
不這樣想的話，他會深陷在悔恨的痛苦中，那是良心造成的一條死路，他不能走進去，只能選擇另一條路。
“去，還是不去——”夏櫻在牀上翻來覆去，這個問題，她思考了整整一夜。
高零看她的眼神都是懷疑，他曾經碰觸過她的血液，他說“明天我們聊聊，莫關的事情，你的事情”，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夏櫻其實不太理解。
他從自己血液中讀取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和莫關學長有聯繫的東西？該不會是自己曾經暗戀過莫關學長的那段記憶，被高零讀取了吧？
太離奇了，碰觸他人的血液就能讀取到他人的記憶、情感和腦內信息，太過分了，這不是赤裸裸的侵犯隱私嗎？比如，窺探自己的感情史。
夏櫻重新把腦袋埋進被子裡，喊道：“決定了，不去！罷工！抗議！”
可是，高零道出真相的時候，眼神很正直很清澈，沒有半點雜質，卻不像說謊。
他不是擅長說謊的人。
夏櫻想起那次在車站，他着急地給自己送去雨傘，爲了掩飾對自己的關心，故意說了謊，看起來格外彆扭，好像還擔心自己的鼻子會伸長一樣，搓了搓鼻子，典型的說謊時的表現。
但是，自己不相信他，也情有可原啊！
本來高零坦白的讀血能力就難以理解，正常人都很難相信吧？只能說明，自己是一個腳踏實地、不喜歡日常幻想的女生，沒辦法輕易去接受違背常識的事物。
換成喜歡新鮮，願意接受任何新事物的胖妞，或者想象力非凡、少女心隨時充滿奇特幻想的小不點，她們也許會相信高零的能力。
夏櫻猛地推開纏着她的被子，坐起身來，拍拍臉讓自己的思維清醒一些：“與其在這裡糾結，不如去見他，當面確認，做一個實驗也可以！”比如再把自己的手割破，讓高零現場觸碰自己的血液，說出自己昨晚回家之後的想法？
夏櫻摸了摸手指，這種自虐的方式，還是算了。
總之，先去偵探事務所吧，無故曠工，可不是一個感恩工作的女青年該有的行爲。
“櫻子？你不舒服嗎？今天不去上班了嗎？”
母親的提醒，嚇得她一把撲過去抓鬧鐘，隨之慘叫：“啊！遲到了！”
被子太滑，撲出去的姿勢太過，一下子整個人臉朝地撲到地上去，又是一陣慘叫。
母親在門外搖搖頭：櫻子事故現場一樣的早上，很久沒看到，昨晚回來的時候表情不太對勁，果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櫻整理好衣服，望着鏡子裡一身素色裙子的自己，心裡的沉重感頓時消失。
這身衣服是她最喜歡的，每次穿上這件裙子，內心就莫名感到踏實和自信。
這身衣服也是她整個衣櫃裡最貴的一件，跟胖妞、小不點逛名牌城的時候，被她們慫恿買下來的。後來每次穿上，感受到這件衣服給自己帶來的神奇力量，夏櫻才明白胖妞和小不點的話有一定道理。
【不要覺得買漂亮的貴衣服是浪費錢，自己喜歡的東西，就算超貴也值得擁有，因爲你會發現，自己得到的不僅僅是一件漂亮又喜歡的衣服，還有一份無法說明的自信和輕鬆。穿上那件衣服，真的會產生魔法。】
“君嵐法醫來了，你們已經吃完早餐了啊。”夏櫻發現，高零能打破自己所有的常識和一般情況。
一般情況，她面試工作都會被首輪淘汰；一般情況，她就算萬幸得到工作也會在試用期內被解僱；一般情況，老闆只會罵她做錯事不會親自給她送雨傘請她吃早餐；一般情況，穿着這條裙子的時候，運氣永遠不會太糟糕。
而現在，提着一袋子早餐站在事務所門口，看君嵐和高零有說有笑一起吃着早餐，夏櫻覺得簡直糟透了。
君嵐敏感地察覺到了夏櫻的處境和心情，忙指了指多出來的一份早餐：“我順路來找高零拿點東西，之前來的時候落下的東西，自己也還沒吃早餐，就給你們買了。”
高零看了看時間，心裡也是有些悶悶的，便故意說道：“無故遲到，我還以爲你今天打算遞交辭職信呢，怎麼敢奢望你還記得買早餐？”
“高零——”君嵐緊張地瞪他一眼，想阻止這個情商太低的男人繼續傷害他自己和夏櫻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
有些人的愛情，註定只有一次，錯過這一次，或者誤入其他愛情之路，這輩子的愛情就只有死路一條。在君嵐看來，高零就是這種愛情世界裡的潔癖症患者。
“說起遲到，我再不走也要遲到了。”君嵐下意識按了按皮包，對
高零點點頭，意思是“血跡就交給我了，你自己好好跟夏櫻談談”。
偵探事務所的門被君嵐隨手帶上之後，屋裡的空氣彷彿凝固，夏櫻尷尬地站在原地，坐下也不是，走過去處理早餐也不是，渾身不自在，就像她已經不屬於這個地方，連給高零準備早餐這件事都不需要她了。
“莫關的事情，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嗎？除了對警方說的那些。”高零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位置，示意夏櫻坐下。
既然選擇繼續來這裡，就做好了被刨根究底的準備，高零願意直接進入主題，倒也打破了死寂的尷尬。
“在說莫關學長的事情之前，我剛收到小不點發來的消息，覺得你應該有興趣知道。”
高零猛地擡眼，和夏櫻等候着他的目光對上。
夏櫻眼底的失望、傷心，就算不碰觸她的血液，也能讀懂。只有這個女人的情緒，他總是能夠輕易地讀懂和感受到，會被她的情緒影響，會感到心痛。
“既然那麼懂我，知道會是一個我感興趣的消息，就別拐彎抹角。”
高零在故作鎮定和冷漠，夏櫻也看懂了，也不跟他計較，便直說：“許文蕙的母親去撤銷了對莫關的控罪，說她已經見到女兒，女兒在一家療養院靜養，很好。莫關沒有拐帶她的女兒，那天莫關是去接許文蕙去療養，炸彈是意外事件，危急時刻，他纔沒有經過同意，直接帶走了許文蕙。”
“這個結果的意思，是莫關隸屬於接收了許文蕙的治療機構？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這個治療機構應該就是韓立元私家診所，接收那兩名失蹤少女同一個診所。”高零暗暗想着，大概還要再去韓立元那裡走一趟。
既然莫關跟韓立元的關係最深，莫關又很可能是給自己匿名寄來血跡的人，更可能是獻血給自己的男人，要聯繫到他，就只能從韓立元那裡入手了。
“所以？莫關學長究竟有沒有做犯罪的事情？在我告訴你所有關於他的事情之前，BOSS能告訴我嗎？”夏櫻有些着急，她明知道高零不是法官，不可能給她想要的正確答案，還是希望能從高零口中聽到莫關學長“應該是個好人”這種話。
“我沒有資格去審判誰有罪，我只是有調查真相的責任，這就是偵探。你也一樣，只要看着真相就行，沒必要糾結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不到最後，這些都無法判定，就像我們選擇的某一條路，不走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光明大道還是死路一條。”
高零把一塊薯餅遞給夏櫻：“試試看？君嵐沒騙你，她真的只是順路，想跟我們一起分享好吃的早餐。這份是你的，她特地給你準備的。”
“這輛車是給你準備的，放心，去到港口就有快艇接應你，錢也在那裡。”
孫揚明從中間人手裡接過車鑰匙，擔心他們賴掉答應好的潛逃金額：“老闆呢？我都要離開這個地方了，還不能見一面？”
“以你現在的處境，跟你見面的風險太大，理解一下吧，老闆不是一般人，這一點你也猜得到，我就不多說了。”
“去吧，念在老同事一場的關係，我親自來送你一程，也算盡了道義啊，老孫。”男人望着絕塵而去的車，踩滅菸頭，戴上白手套，轉身進入孫揚明的藏身之處，按照幕後老闆的吩咐，把所有痕跡消除乾淨，就像消除孫揚明一樣。
爆炸聲從不遠處懸崖邊傳來，之後就是一聲撞擊的悶響。
爆炸後的汽車，在墜落的山谷裡燃燒着，像是谷底冉冉升起的另一個太陽，而真正的太陽已經攀上了高空，一個天堂有路，一個地獄無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