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消失了，沒辦法追蹤了。什麼鬼啊，這個人究竟是想暴露自己，還是想吊人胃口？藏了那樣的暗語，現在又玩失蹤。”屏幕上的追蹤程序突然中止，停在一個點在不停閃爍，秦易氣得把耳機都摔了。
柯飛蹙眉想了想，嘗試去讀懂這個入侵程序來隱藏暗語的人。
多虧秦易的破譯和反追蹤，這個人確定了自己要傳達的信息已經發送出來，這就是他這次入侵遊沐賬號的目的。
達成了這個目的之後，他不打算一次性把牌面全部攤開來，彼此還需要更多試探。
隱藏於暗處的他，只能確定信息傳達了，並不知道被誰看見，誰又會採取什麼樣的行爲。就連看到暗語的人，會成爲夥伴還是敵人，他都無法斷定。
柯飛低頭看了眼秦易，他幾乎不瞭解這個人，也需要有所保留。
要不是高零大力推薦，柯飛可不想跟這種喜歡藏匿於黑暗中的灰色地帶人員來往。
他眼裡只看到光明，打從心底拒絕這些不願意認同社會秩序的人，覺得這些傢伙隨時會做出犯罪的事情。
或許有人會說他有偏見，戴有色眼鏡看人，柯飛也認了，這大概就是他的固執，害怕自己內心的太陽被任何一點灰黑色侵蝕，害怕自己會和母親一樣從光明墜落到黑暗中，把自己毀掉。
高零盛讚秦易的電腦技術，還想讓柯飛試着推薦秦易到系統內工作，據說是遊沐沒來得及完成的事情，想讓柯飛替遊沐實現對秦易的承諾，把秦易徹底帶到光明的世界，跟以前的世界徹底劃清關係。
“小心謹慎的性格而已，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很可能跟遊沐高度加密的文件有關。”柯飛再三思量，用了最無關痛癢的說法。
和他的謹慎小心不同，秦易大咧咧喊道：“啊，該不會是臥底吧？你們警方，不是經常安排臥底嗎？”
還真敢說啊——柯飛盯着秦易，重新打量起這個扎着小辮子的奇怪男人，五官不錯，甚至可以算是個清秀的小白臉，偏偏弄得鬍鬚拉渣，頭髮還長的扎辮子，實在沒辦法把他當成一個正經的成年人來看待。
“臥底的話，遊沐爲了保護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把他的相關信息進行高度加密。這樣一來，遊沐死了的話，臥底的身份就再也沒人知曉，無法迴歸警隊，處境很危險。”柯飛搖搖頭，也沒有再敷衍了事，認真地分析了傳來暗語的人的身份。
“不是臥底，那是什麼？哈哈，該不會是，像我一樣的人吧，被遊沐警官從最黑暗的泥沼裡挖出來的傢伙。不過，還是不對，遊沐警官可不會把我的存在記錄到高度加密文檔裡頭。”秦易像是自言自語的話，倒是給了柯飛不少提示。
“你最近有時間嗎？手頭沒那麼多委託工作的話，幫我盯着？”柯飛的口吻是試探的，委託的說法，清楚說明了他的立場。
秦易把這個外表看起來陽光帥氣的年輕刑警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轉過臉對着電腦，嘴角一揚：“呵，能幫我申請很多獎金，是吧？最好再給我頒發一個協助警方的好市民獎。”
這個人的內心，可沒有他外表看起來那麼陽光。
和高零恰恰相反，自己雖然不喜歡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內心充滿光亮，沒有任何陰暗。
遊沐警官死了之後，那個傢伙也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氣焰，倒是順眼了一些。畢竟沒有遊沐警官“寵着”他，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眼前這個年輕警官，第一眼的印象，秦易還不小心產生了“這傢伙和遊沐警官很像”的錯覺。
可惜，真的是錯覺。
“有新的消息和進展，隨時聯繫我，哦，往我這個號碼打電話。”柯飛把寫着電話號碼的小紙條放到桌子上，轉身走出網吧包間，嘆了口氣，也是舒了口氣。
他加快
腳步，只想儘快離開烏煙瘴氣的網吧，只想儘快讓自己重新回到亮堂的世界。
莫關退出電腦程序，長舒口氣。完全的黑暗能讓他頭腦更加冷靜清晰，他伸手蓋上筆記本電腦，讓絕對的黑暗將他包裹起來。
這個發現和追蹤自己的人可信嗎？會憑着自己藏在其中的暗號，來到黑暗中尋找自己嗎？
桌面上震動的手機發出藍色光芒，打碎了他想要冷靜一下的完全黑暗。
“先生，是嗎？那太好了，還是上面的人有本事，希望先生多幫我美言幾句，我怕失去上面的人對我的信任。”那一邊已經傳達了信息出去，這一邊再不加快腳步，他會卡在中間的凹槽裡，兩邊都不到岸。
這麼一想，莫關不由得有些急起來，語氣中的着急，一下子被電話另一頭的韓立元捕捉到了。
“莫關——”韓立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比面對面的時候聽來還要冰冷幾分。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在喊“韓醫生”，莫關的忐忑不安總算能暫時擱置，韓立元簡潔說了一句“先這樣”便匆匆掛斷電話。
“韓醫生！老爺的血壓不正常，臉頰發紅發燙，發燒了！”
晚飯後，君展翔難得興致還很高，老頑固一樣非要再小酌一杯。剛被勸說去休息，還不到半小時，護工就跑來求助了。
韓立元即刻掛斷電話，吩咐護工準備好降血壓和降溫的東西，自己先跑到房間裡爲君展翔做全面檢查。
君展翔身體不適，血壓稍微高一點，發燒到38度，或者心跳過快，都是天大的事情，甚至隨時影響整個君家本家和分家目前的格局，整個君氏集團公司的股票。
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更加關心的是君展翔的生死對自己的地位、股份、收益影響，對君嵐和尚良來說，他們只是單純地擔心君展翔的身體狀況。
“爺爺的身體狀況，這幾年是不是差了很多？那個韓立元，究竟有沒有本事？我雖然當法醫，但是有不少在大醫院的專科朋友，可以給爺爺介紹其他醫生。”君嵐在君展翔房門口來回走動，高跟鞋傳來不安的徘徊聲。
爺爺身體出現問題的關鍵時候，韓立元不見蹤影，還要護工和傭人分頭去找了半天。光是這一點，君嵐就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全心全意爲爺爺的身體着想。
韓立元急匆匆趕來，沒有察覺到君嵐投向他的不滿眼神，急着推開門去查看君展翔的情況。
君嵐想要尾隨，韓立元突然轉頭壓低聲音吼了一句“不要進來！”
房門在目瞪口呆的君嵐面前關上。
那是她的親爺爺，她想進去探望都不行？他一個外人，剛剛還不知所蹤，現在竟然扮演起爺爺最信賴的盡職醫生？
君嵐對韓立元的惡感，頓時飆升幾倍。
“小姐，老爺身體不舒服，今晚就留宿吧？”
尚良滿臉憂愁，他原本就是伺候爺爺的人，是被爺爺安排到了自己身邊當保鏢兼保姆。在尚良心裡，爺爺是非常重要的親人和恩人，他對爺爺的忠誠，應該是全世界第一的。
如果自己拒絕尚良的提議，不單自己沒有盡到孫女的孝心，還讓尚良也變成無情無義的人。
君嵐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是夜裡11點的時間，現在獨自一人從這偏離市中心的郊區別墅區趕回去，三更半夜獨自跑到高零的偵探事務所，都不合適。
“尚哥，別太擔心，醫生和護工都在，爺爺沒事的。”君嵐望着禁閉的房門，嘴上安慰尚良，自己心裡卻也有擔心。
爺爺年紀越來越大，身體必然會發生各種問題，這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生命規律。
即使他是很多人眼中創造奇蹟的男人，即使他是創建了君家王國的君展翔，某一天他也無法避
免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君展翔消失的話，君家將會發生什麼事，君家集團又會發生什麼事，君嵐不敢想象。
哪怕這些事情與她無關，她不打算去了解和操心，然而一想到自己始終是君家本家的一份子，是君展翔的親孫女，她就沒辦法平靜下來，輾轉反覆在鋪滿高級牀上用品的豪華大牀上，怎麼也睡不着。
12點多的時候，韓立元和父親君可爲一起離開爺爺的房間，告知等在房間門外的君嵐和尚良，君展翔一切恢復正常，已經安然入睡，君嵐和尚良才各自回房間休息。
君嵐看了眼手機，胡思亂想中，時間倒也過得快，一轉眼就是凌晨五點。
打個車從這裡出發，順路去買個東西，時間剛剛好。
君嵐想象了一下高零大吃一驚的表情，就不禁嘴角偷笑，給尚良留了個口信，毫不猶豫地離開君家大宅。
豆漿的香味飄來，還有油條和薯餅的香氣。
高零躺在沙發裡，從毛毯裡稍微探出頭，窗外投進來的光還有些暗，時間應該還很早。
“還以爲你今天不會來上班。”一晚上沒睡好，睡意還沒全消，高零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幽幽地說了一句。
還以爲夏櫻再也不會推開偵探事務所的門，還以爲她會就此從自己生活中消失。
只不過，自己大概沒辦法假裝她從未出現過。
不知不覺間，從一開始盼不得她立刻被氣跑辭職，到現在每天天亮就有了一份期待。
當然高零不斷地提醒自己，內心的那份期待，一定不是對夏櫻到來的期待，只是餓了一夜的飢腸對美味早餐的期待。
但是，昨夜的輾轉難眠和忐忑不安的猜想，讓他不得不直面事實。
他內心深處所期待的，不單單是早餐，還有總是充滿幹勁、會對自己不良的生活習慣和說話方式指手畫腳的夏櫻。
太糟糕了，這種心情，該不會是青春期那羣乳臭未乾的傢伙們湊在一起說的“戀愛煩惱”吧？自己都三十的人，在午餐店排隊的時候會被高中女生提醒“大叔頭低一點我們看不到前面的點餐牌內容”，居然還能萌生出這種情愫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身心發育遲鈍。
更奇怪的是，對象還是一個看起來很笨拙的女人。
明明只是一個常年失業的女青年，得自己好心聘請她，竟然能把自己給陷進去。
太不值得了，太不理性了。
可是，這恰恰纔是戀愛吧？
高零記得，遊沐是這樣說的。
【前輩肯定沒談過戀愛。戀愛就是這樣啊，沒有道理，沒辦法說清楚，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但就是那個人，只能是那個人，至少在陷入了對那個人的戀愛期間，逃不掉。】
“你以爲是誰？夏櫻？”君嵐提着豆漿油條和薯餅，徑直走向廚房，把東西都盛放好，才端着早餐走出來。
高零已經坐在沙發裡，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咦？啊，對了，我拜託你來取血跡。不過，我記得你說昨晚吃完飯就來，居然特地等到早上，給我送早餐？”
君嵐直接把兩份早餐放在沙發前面的桌子上，衝高零笑着點點頭：“是啊，不是跟你約好了要來拿，要幫你做血跡鑑定分析嗎？既然約定了，我當然不會玩失蹤，所以早餐只是順路的手信。”
高零喝了一口，就知道是遊沐以前經常特地繞半座城市去買的現磨豆漿，還有新鮮馬鈴薯做的薯餅。
這座城市裡的人也好，遊沐也好，說消失就完全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就是生命的殘酷。
而這些美味的食物，就算誰消失不見了，只要還有人記得它們的製作方式，只要還有人願意去製作和品嚐，它們就永遠不會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