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瑤氐人國?地牢秦王政卅五年三月三十日中
地牢中,只零星地點了幾盞發光磷蝦做成的燈籠,顯得十分昏暗。如果不是靠得很近,基本上看不見每個牢房中到底有沒有人。驪瑤只覺得脊背發冷,剛想回頭叫上融一起前進,卻發現方纔還在‘門’口的融,此刻卻不知去了哪裡。
驪瑤只得獨自一個人大着膽子向前游去。沒游出多遠,她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邊出現了一條泛着熒光的小魚。這種小魚正是融帶在身上臨時進行照亮的,驪瑤突然擔心起來,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但是此刻掉頭回去尋找融,可能會將包括矮子在內的所有人都陷入危險之中,於是驪瑤決定還是先繼續尋找矮子。所幸小魚一直在身邊游來游去,這讓驪瑤感到了一絲慰藉,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一連查看了數十個牢籠,卻都無功而返,空空如也的籠內,竟連條魚都沒有看見。可正當驪瑤準備查看更深處的一枚牢籠時,突然從籠內的黑暗中,伸出一隻骨瘦如柴的手!
只見那手一把便抓住了游到牢籠附近的小魚,又以迅雷之勢縮了回去。動作之快,讓驪瑤還來不及反應,便聞到了海水中突然瀰漫出一股血腥的氣味。
這氣味瞬間又讓驪瑤的神經繃緊了起來,她僵直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隨後,一枚被啃得只剩白骨的魚骨架,連着幾絲被咬爛的魚皮,在海水中慢慢地旋轉着,從牢籠中的黑暗裡又鑽了出來,直直地向驪瑤的臉上撞過來。
猛地一個‘激’靈,驪瑤便擺動起自己的尾鰭,飛快地倒退着想要遠離這個牢籠。可沒退出多遠,只聽咣噹一聲,她就撞上了地牢最深處的一個牢‘門’。
驪瑤靠在牢‘門’上大口地喘息着,想要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誰料突然從她的身後,猛地又伸出了一隻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驪瑤開始死命地掙扎起來,可那隻手死死地將她固定在牢‘門’上,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沒有辦法脫身,更糟的是,她連呼救的聲音都發布出來!
正當驪瑤驚恐‘欲’絕時,卻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姑娘是我!別怕!”
原來,關押在這個牢房中的,便是矮子。
驪瑤一顆幾‘欲’跳出‘胸’口的心,終於放下了。矮子也鬆開了手,有些驚訝地詢問驪瑤爲何會出現在這裡。驪瑤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便急忙要幫矮子打開了牢‘門’。她這才發現,氐人牢房的‘門’,竟然是用一隻奇怪的蚌殼鎖住的。
矮子讓驪瑤去尋一些腥味濃重的死物來,只要用這味道一引,蚌殼便會打開。平日裡,地牢守衛都會隨身攜帶一枚串成長條形的海鱔內臟,用來管理。驪瑤思索片刻,便立刻想到了方纔那根掛着魚皮的魚骨,忙將它從地上撿起,在蚌殼四周晃了晃。只聽啪嗒一聲,蚌殼便猛地鬆開咬住的鐵鏈,一下便吸到了魚骨上。
可正在這時,驪瑤才發現,方纔深處一隻枯手的牢‘門’,此時竟然也打了開來,牢房內早已空空!驪瑤緊張地環顧四周,只見地牢入口處一個人影一閃,便消失在了黑暗裡。
不過,既然救出了矮子,此時最緊迫的便是離開地牢。還好矮子沒有被用刑,活動仍能自如。驪瑤扶着矮子,兩人迅速出了地牢,沿着甬道一路向前。
待二人到了王宮後‘門’,發現之前站崗的兩名氐人武士竟然不見了。二人趁機出了王宮,迅速消失在了茂密的海底森林中。
驪瑤氐人國秦王政卅五年三月三十日入
矮子同驪瑤回到了客棧。如今老國王已經駕崩,他便也沒有任何顧慮了,於是便將知道的一切統統告訴了驪瑤。
正如先前融向驪瑤解釋的一樣,氐人國的臣民在上古時期,的確同陸上之民一樣,生有兩條‘腿’。可氐人國第一代先王,爲了保護一名重要人物,不得不動用自己全部的神力,將氐人國整個王城由陸上搬到了水下。而氐人國的臣民,也被這位先王用神力,將兩條‘腿’化成了魚尾,從此便在大洋深處定居了下來。
爲了能不與陸地上的人斷絕聯繫,先王特意留下了一種丹‘藥’,服食後便可再次長出雙‘腿’,到陸上活動。矮子之前,便是憑藉着這種丹‘藥’,才得以上陸,將驪瑤從咸陽的天牢中救出來。
矮子又告訴驪瑤,其實王宮下的地牢,先前並非作關押犯人之用,而是用來存放先王所留下的各種奇技巧術,機關造物,這便是傳說中氐人國中最大的寶藏。可這些東西見不得水,於是先王便造了這座地下宮殿用於保存。
甬道盡頭的那扇圓形小‘門’後,原本有可以控制空氣與水的‘交’換,從而防止地下宮殿被水淹沒的裝置,可不知是在哪一年,有位國王嫌每次都從小‘門’進入太過麻煩,便動工在甬道中部開了個口,又在地下宮殿的側面造了扇‘門’。這樣一來,整個地下宮殿都很快被水淹沒,而宮殿中存放的所有物品,都隨之損壞,化爲了海底的淤泥。
由於沒有可以用來記錄的工具,氐人國的大量珍貴文化就此湮滅,而先王的奇技巧術也逐漸失傳。今日的氐人國民,除了能掌握在水中生存的技巧之外,早已失去了與陸上之人抗衡的能力。陸上之人的大船,也常在氐人國附近遊弋,獵捕氐人。而直到老國王去世之前,氐人國內上下,幾乎已失去了能繼續繁衍生息的希望。
驪瑤於是問起,既然氐人國已經到了如此悲涼的境地,爲何老國王卻要命自己刺殺唯一的子嗣鮫?矮子解釋道,老國王曾有數位王子,而鮫乃是老國王與陸上‘女’子所生的‘私’生子,所以從小便不得老國王喜愛。誰料有一年,氐人國中突然降下惡疾,大量臣民患上一種周身皮膚開裂的怪病。幾位王子,包括鮫在內也都未能倖免於難。
這種怪病,起初只是皮膚上出現細微的龜裂。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龜裂的細紋開始越變越大,越變越深,直至透至血管內臟。初始時,靠着海水的凝血作用,傷口還不至於無法治癒,可隨着一次次發病時傷口的擴大,海水最終會侵入筋脈內臟,‘混’入血液裡,使血液在身體內緩慢凝結,致人死亡。
老國王當年,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臣民和王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悲痛‘欲’絕,可鮫雖然患了此病,卻逐漸痊癒了起來。由於先王曾立下規矩,氐人國民雖可上陸,但絕對不可與陸上之人通婚,老國王由此認定,這是上天對自己與陸上之‘女’廝‘混’的懲罰,要讓自己的王位,傳給一個有異族血液的人。
於是,老國王開始對膠生產生了疏遠,鮫卻也識趣,便帶着一羣擁護者,常年在氐人國邊境遊‘蕩’,極少回宮。但至於老國王爲何要秘密令驪瑤刺殺鮫,矮子卻也答不上來。
大概搞清了是非曲直,驪瑤這才終於問起:“先前你在牢裡替換我的那具屍體,究竟是從何而來?而我並非氐人國之臣民,雙‘腿’又爲何會變成魚尾?”
矮子解釋道:“你當時在岸上被蛇咬傷,我又一時無法再幻化出雙‘腿’,情勢萬分危急。就在我以爲我們已經死定了的當口,突然從林中冒出了一隊上陸的氐人武士。武士驅散了蛇羣,並且取兩枚先王所制的丹‘藥’,分別給你我服下。正是這丹‘藥’的作用,讓我我再次順利長出了雙‘腿’,而你,則遇水便可幻化出魚尾,變爲氐人模樣。至於我用來替換你的那具屍體,是自氐人國先王時期,便留在地牢裡的。由於放在一副整體的水晶棺木中,所以並不曾有任何損壞。你的容貌爲何會與棺中之人一模一樣,我也是不明就裡。”
驪瑤便又疑‘惑’起來:“那老國王,究竟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何處,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調查‘魂’?他救我出來到底是爲了何種目的?如今老國王已經駕崩,關於‘魂’的疑問,難道只能去找鮫解答了麼?”
矮子說到這裡,突然有些猶豫,似乎有些顧慮。無奈驪瑤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他才終於開口繼續說道:“我只能將自己所知的來龍去脈講與你聽。但是有件事情你必須清楚,從此刻起,你的每個決定,都對我氐人國的命運產生深遠的影響。事到如今,我也只得相信,你纔是拯救我們氐人國的唯一希望。
相傳,在上古時期,氐人國的先王曾機緣巧合,獲得過預知過去未來的神力。也正是在這一次機緣巧合中,他用這份神力準確地預測了氐人國經歷二百三十三代國王的興衰,並且尋到了拯救氐人國的方法。
先王將這個方法,通過口諭的形式傳給了氐人國的歷代國王。這個口諭裡說,先王曾預料到,氐人國第二百三十三代國王,會從陸地上救回一個姑娘,而這個姑娘,則能夠救我諸民於水火之中。先王在此口諭中,準確地留下了三個信息:一是你的相貌,同那水晶棺內的人一樣;二是你所在的位置,陸上最廣袤帝國的都城天牢!這也是我爲何輕易便能將你救出的原因!而這口諭中所說的第二百三十三代國王,正是昨日剛剛去世的老國王!”
這一番話,讓驪瑤聽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最近這一個月來的各種離奇經歷,她絕對不會相信,這世上竟會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矮子繼續道:“而關於‘魂’,我只知道,我們先王們從陸上帶來海中的。具體是何模樣,又是有什麼用處,估計除了歷屆國王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海中也有‘魂’?”驪瑤驚道:“難道這‘魂’還不止一個?”
“難道你在陸地上見過?”矮子反問道,同樣也是驚訝萬分。驪瑤便將自己在陸上所見,關於“魂”的一系列事情說與了矮子。
矮子聽後,臉‘色’大變道:“沒想到,這‘魂’竟會是如此危險之物!可先王的口諭中說,‘魂’是你來此地的目的,而氐人國也會因你身上流淌之血,而獲得救贖……難道……難道先王的口諭有誤?
老國王因對先王的口諭深信不已,特地將‘魂’藏於自己的身體中,只爲等你前來。老國王駕崩後,鮫便立即將我同幾名老臣囚禁起來,恐怕爲的就是能夠在沒有外人阻撓的情況下,從老國王體內將‘魂’取出!此時竟已經着急舉行葬禮了,恐怕他已經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暫且無論氐人國的這枚‘魂’是正還是邪,我們都必須先從鮫手中將‘魂’取回來,再進行後續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