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壁後面走出來的,是一個彎腰駝背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的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長袍馬褂。
他這一聲招呼並沒有打斷院裡的熱鬧,好像除了他之外並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我來了。
這人不是鬼,所以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直接動手,但問題是他雖然不是鬼可給我的感覺依然很是不對勁。
這駝背男人開始把我往院子裡請,我觀察着他的臉,發現他的神態有些與常人不太相同,給人的感覺目光很呆滯,好像腦筋不太好,就連舉止動作也是如此,顯得有些不太靈活。
我還不敢率先動手,因爲院子裡的那些紙人顯然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而白鳳朝還在他們的手裡。
我跟着駝揹人拐了個彎進到了院子裡面,眼前的景象讓我一瞬間傻了。
哪裡還有紙人和屍體,就連那棵歪脖樹上都掛着大紅燈籠,包裹着彩色的絲綢布條。整個院子裡是一副歌舞昇平,燈紅酒綠的景象。圍坐在白鳳朝身邊的也不是什麼紙人,而是三五位特處隊員還有爺爺和劉老道,我甚至看到了倪小冉,她今天穿的很靚麗,與往常的打扮不同,卻更加的脫俗。
我的腦袋裡開始有些暈,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開始舒暢了起來,好像一瞬間忘了自己到這裡來的目的。
他們是什麼時候到了這裡的?我的出現讓整個院子裡的人齊刷刷向門口看過來。
“莊周你怎麼來的這麼晚?”劉老道好像喝的醉醺醺的,端着酒杯向我走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腦袋突然感覺有些迷糊,雖然覺得眼前的景象有問題,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好像一切又都很正常,我的大腦像是被什麼控制住了。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亂,耳朵裡的聲音也越來越不真實,就好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腦袋裡明明什麼都知道,可身體卻開始不受控制。
我竟然微微笑了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笑,只是覺得心裡無比的歡暢,好像對這熱熱鬧鬧的聚會期盼已久,可是眼前的聚會可是會要人命的啊。我心裡好像有一個聲音再吶喊,拼命讓自己從這院子裡出去。
但是我的手還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仰頭往自己的嘴裡倒去。
這酒絕對不能喝,我感覺懷裡的青銅鈴已經快要從衣服裡蹦出來一般。眼睛的餘光隨着揚起的頭讓我看到了月亮,也看到了風中搖擺的歪脖樹。
那樹的枝葉彷彿突然變成了一張臉,一張無比醜陋卻看的出來是在笑的臉。我的心裡一驚,終於在酒水流入嘴裡之前恢復了清醒。
“啪!”
我把酒杯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接着再去看那棵歪脖樹,那隨風起舞的樹條枝葉擺動的非常不自然,好像機械一般的在自己晃動。這根本就不是源自風的動力,是這棵歪脖樹自己在動!
我的腦袋越來越清醒,身體也開始恢復了自由,而眼前的景象卻開始發生了變化。
突然一陣冷風灌進了我的脖領子裡,我渾身一哆嗦,眼前的景象變了。
哪裡還有爺爺和劉老道,更沒有倪小冉,在我眼前的一切,都和我在院外楠樹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白鳳朝自己坐在破爛不堪的院子中間,周圍圍着一圈紙人,地上的是特處隊員的屍體,在這些屍體裡我看到了張強,也看到了副隊長孟凡。
這些人已經死透了,絕對沒有再救活的可能,我心裡一疼。
我擡頭看向白鳳朝,剛要上前去把他叫醒,帶他離開這裡,但那一圈紙人卻轉頭向我看來。
我分明在這些紙人的前襟上看到用毛筆寫上的字,那好像是一個個名字,但我卻根本不認識這些人是誰。
我一開始以爲這些紙人身上肯定是附着東西的,雖然我知道那些不是鬼,但如果只是紙糊的人,他們是絕對不能動的。可是現在在看這些紙人卻一點靈動的感覺都沒有,感覺不是附着什麼東西的問題,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控制着。
我感覺到更大的危險正在降臨,而那些紙人突然一起站了起來,我更加堅信了我的猜測,這些紙人一定是被控制着。
白鳳朝還在開懷大笑,沉浸在那歡聲笑語的景象裡。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都能很快從那假象裡醒了過來,可他爲什麼卻讓人覺得越陷越深了呢?
我根本無法靠近白鳳朝,那些紙人很快隔在了我們中間,我必須儘快把他叫醒,因爲這些紙人給我的感覺好像是在拖延時間,很有可能再不把白鳳朝叫醒,他可能永遠都不能再醒過來了。
這些根本不是鬼,我也不知道我的有靈棒對他們有沒有用,所以我只能把青銅鈴也拿了出來,鈴聲一響本來緩緩向我走來的紙人很明顯的同時一停,而反應更大的卻是後面的那棵歪脖樹,那上邊本來就已經不多的樹葉嘩啦一聲,全部掉了下來。
猛然的我聽到無數的嘶叫聲衝進了我的耳朵裡,而原本應該跌落在地上的樹葉,瞬間變成了一個個陰魂!
那些陰魂我全都認識,正是死掉的特處隊的那些人,我看到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想逃離什麼厄運一般,往與歪脖樹相反的方向跑着。
“小兔崽子!壞你樹爺爺的好事!”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而前面那棵歪脖樹的每一根樹枝都好像活過來一般,往那些陰魂的身上抽打了過去!
特處隊員的陰魂臉上露出來的是痛苦的表情,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以爲自己又陷入了假象之中,樹怎麼可能會動?!
那不知道從哪裡響起的聲音之後,本來笨拙的紙人突然靈活了起來,前後左右瞬間圍攏了過來。
我本來認爲薄薄的一張紙是對我造不成什麼傷害的,可當我後背捱上那一拳的時候,我感覺內臟都快被震了出來,我想不明白一個紙糊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往前一個踉蹌,身體剛剛站穩,左臉上緊接着又捱了一拳,我感覺我眼前的景象都跟着一晃,仰着頭倒在了地上。
這一連串發生的問題,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尤其是對於眼前那棵歪脖樹,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那是怎麼回事,還有特處隊員的靈魂怎麼會成了樹上的樹葉?
我麻利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因爲我看到那些紙人已經向我撲了過來。
我揮舞着有靈棒往這些紙人身上打去,打到紙人身體上的感覺真的像打到一張破紙上,一點受力的感覺都沒有,紙人更是輕盈盈的往後飛去,又落回到地上。
這簡直就是大刀斬蚊子,我怎麼打也都是白費力氣,對那些紙人一點影響都沒有。
我想到紙至少應該怕火吧?或者我把這些紙人撕了,他們也就不能再動了吧?可問題是這些紙人都靈活的很,根本就抓不住,而我身上又是什麼火源都沒有。
我察覺到,從樹上掉下來的那些陰魂,此時已經有很多都跑出了院子外面,但還是有幾個被歪脖樹的枝條抽打了回去。那些陰魂沒有再變作樹葉,但卻被枝條捲了起來吊在半空之中。
我向那些樹枝上的陰魂看去,只見他們似乎正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處,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而身體也蜷曲着。
他們魂魄之中的陰氣越來越弱,靈魂也越來越淡。我心裡一緊,我知道了歪脖樹在對這些陰魂做些什麼,它在吞噬他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