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長公主隨意放在桌子上的匕首, 還在往下滴着血,他的血。
若不是身上疼得徹骨,戚瑾真的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
那是華陽啊, 一個在宮裡嬌生慣養長大的公主,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怎麼突然就敢動刀了,傷得還是他?
可她確實這麼做了, 連合情合理殺他的藉口都準備好了!
戚瑾低頭,看着身上血流不止的三處傷口, 再苦澀地看向華陽:“盤盤, 我是你表哥, 從小就認識的表哥, 就爲那兩個信口雌黃的人,你真的要置我於死地?”
華陽目光如冰:“是, 而且我還要坐在這裡,看着你一點點地流血而亡, 只有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戚瑾:“你就不擔心我是被人冤枉,不擔心你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表哥?”
華陽淡笑:“冤枉就冤枉,我堂堂長公主,皇上的親姐姐, 錯殺一人又如何?”
就算她不喜歡他, 他們都是表兄妹的關係,她都可以爲了陳家與元祐帝冷戰, 爲何對他如此絕情!
憤怒讓他的雙眼佈滿血絲,猙獰而恐怖, 哪裡還有一點書卷氣?
華陽只是笑,滿是嘲諷:“怎麼,你做表哥的可以害死我的駙馬,我做表妹的殺你就不行了?”
見她居然還笑得出來,彷彿他只是一個可以隨時踩死的螻蟻,戚瑾變得更加癲狂,奮力掙着身上的繩索,哪怕因此導致傷口流血更多也不顧:“別說我沒有害死你的駙馬,就算我真的做了,那又如何?你心裡根本沒他,否則你們不會經常分居兩地,你都不喜歡他,又爲何非要爲他報仇!”
華陽抓起桌子上的茶碗狠狠朝他一丟:“我喜歡不喜歡他都與你無關,可陳敬宗既然做了我的駙馬,他就是我的人,誰敢傷他,我便十倍百倍地奉還回去!”
茶碗砸中戚瑾時,已如強弩之末,戚瑾身上不疼,本就被她用三刀扎碎的心卻又是一痛。
“那我呢?我先認識的你,陳敬宗還在陵州老家一事無成時,我便喜歡你了,如果不是姑母反對,你的駙馬明明該是我。”
戚瑾越說越動容,猙獰變爲落寞,仍然抱着一絲能用癡情打動她的希望。
華陽卻只是冷冷一笑:“你錯了,就算沒有母后反對,沒有陳敬宗,我也不會嫁給你。”
戚瑾不信:“爲何?你都能看上陳敬宗,我哪裡不如他?”
華陽:“因爲舅舅都是靠母后纔有的爵位,沒有母后,你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我怎麼可能看上你這種人?”
戚瑾從未想到,這句陳敬宗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竟然也會再在華陽這裡聽一遍!
他只覺得荒謬:“你說我靠姑母,陳敬宗呢,他不也是靠他爹?”
華陽:“至少他比你有氣節,不會動不動在我面前卑躬屈膝。”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卻徹底將戚瑾胸口的憤怒之火點炸,怒到極點,戚瑾最後一絲理智也沒了,只想也狠狠扎她一刀,讓她也嚐嚐他現在的滋味:“是啊,他是有氣節,明明可以投降活命,非要戰到力竭才自刎,孤零零地死在白河嶺!更可憐的是,陳敬宗臨死之前,都以爲你與我兩情相悅!”
華陽一怔,隨即抓起匕首,走到戚瑾面前,用匕首抵着他的胸口問:“什麼意思?”
這回,輪到戚瑾笑了:“還記得你小時候繡過的第一朵牡丹花手帕嗎?被我藏起來了,祖母過壽那年,我拿給陳敬宗看,說那是你送我的。”
華陽便想起,那晚陳敬宗喝醉了酒,酒氣重到她擔心他會強迫她,可陳敬宗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她幾眼,獨自睡在了前院。
她本來就不待見他,不願意和他做那個,再被戚瑾這麼一騙,陳敬宗能不信?
原來他心裡憋的苦,比她以爲的還多。
心裡憐着那人,華陽手中的匕首,再次扎進戚瑾胸口。
戚瑾悶哼一聲,看着華陽眼角滾落的淚,他只覺得痛快:“殺了我,你真的就能解恨了?你怪我害死了陳敬宗,害死了大興左衛的五千多人,害死了陳伯宗,現在你知道了,知道那些人都是因爲我喜歡你而死,我是兇手,那你便是連累他們的罪魁禍首!”
“你看,咱們的命早就連在一起了,你不喜歡我又如何,我爲你做了那麼多,你這輩子到死都不會忘了我!”
說完這句的戚瑾,他以爲會看到華陽更多的眼淚,以爲會給她同樣的重創,沒想到華陽竟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諷刺,只是一個平和的,如風雨過後的笑。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早在外面佇立多時的戚太后、元祐帝。
戚太后沒有看戚瑾,只是將女兒擁入懷中。
華陽及時鬆開手中的匕首,怕不小心傷到母親。
元祐帝看看那把匕首,再看向戚瑾。
戚瑾的臉色變了幾變,他以爲華陽真的要動用私刑殺了他,沒想到她還藏了後手。
所以,她剛剛那些話,都是爲了激怒他,激他承認?
他曾經有多信任戚瑾,此時就有多恨。
他撿起姐姐的匕首,看向戚瑾的心臟所在,那纔是一個人真正的要害。
在元祐帝舉起手的瞬間,戚瑾苦笑一聲,閉上眼睛。
可那匕首隻是紮在了戚瑾左肩。
戚瑾皺眉。
元祐帝朝他露出一個陰鷙無比的笑:“一刀殺了你太過便宜,你犯下的罪,當受凌遲之刑。”
“劉守,送戚瑾去錦衣衛大牢,別忘了替他止血療傷,他若死在受刑之前,朕要你的命。”
“是!”
戚瑾很快就被帶走了。
元祐帝面朝門口站着,此時此刻,他有些不敢面對母后與姐姐,怕被她們責備。
華陽看看弟弟,對母后道:“母后,您先去前面坐坐,我與弟弟說說話。”
戚太后明白自己的話兒子已經很難聽進去了,多說多錯,反倒是姐弟倆關係一直都很好。
她摸摸女兒的頭,轉身離去。
沒有誰會在此時進來打擾,華陽拉住弟弟冰涼的手,帶他去了次間。
元祐帝垂着眼。
忽然,眼前多了一雙沾了血的手,那是姐姐的手,白皙如玉,纖長漂亮。
“我嫌惡心,弟弟幫我洗洗,可以嗎?”華陽戲謔地問。
元祐帝眼眶一熱。
華陽再提醒道:“內室洗漱架那裡有水。”
話音未落,元祐帝已經奪路而去。
華陽等了快兩刻鐘,元祐帝才端着銅盆出來了。
姐弟倆一起坐在榻上,中間隔着一個銅盆,元祐帝拿着打溼的帕子,仔仔細細地幫姐姐擦手。
華陽看着弟弟泛紅的眼圈,柔聲問:“現在可以告訴姐姐,你爲何那麼恨陳閣老了嗎?”
元祐帝的眼淚便又掉了下來。
他怎麼能不恨,陳廷鑑對他那麼壞,他是太子是皇上啊,讀書唸錯一個字他便吹鬍子瞪眼睛,他只是醉酒割了兩個宮女的頭髮,又沒有要她們的命,他就與母后逼着他下罪己詔,逼着他在朝堂上宣讀,還要告知天下官員。
然後,戚瑾還告訴了他很多陳廷鑑不肯讓他知道的事。
譬如新政的很多弊端,各地都有官員百姓在罵陳廷鑑與他,陳廷鑑卻把這些奏摺壓了下來,讓他以爲新政一切順利。
譬如秦大將軍一直與陳廷鑑有書信往來,對陳廷鑑比他這個皇上還敬畏奉承。
譬如戚瑾查到,陳廷鑑的弟弟弟媳在陵州魚肉百姓收受賄賂。
憑什麼陳廷鑑對他管教那麼嚴格,自家人觸犯律法他卻姑息縱容?
元祐帝不服,他想知道陳廷鑑究竟揹着他還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
張磐率領衆臣彈劾陳廷鑑,元祐帝同意了。
當七條大罪一一坐實,剩下的只需要按照律法給陳家衆人定罪。
可是出了意外,陳伯宗死了。
錦衣衛那兩個對陳伯宗用刑的人說,因爲陳伯宗罵他是昏君,枉受陳廷鑑十幾年的教導,他們才忍不住上了重刑。
戚瑾也說,他去大牢探監時,陳伯宗的確有過口出不遜。
元祐帝的那點愧疚也就沒了。
可是現在,他發現原來戚瑾早就在覬覦姐姐了,所以戚瑾經常在他面前提起姐姐與駙馬感情不合,所以戚瑾纔會不斷地在他面前說陳廷鑑的壞話,爲的就是慫恿他扳倒陳家,戚瑾纔有機會迎娶姐姐。
元祐帝不知道,倘若沒有戚瑾的添油加醋,他會不會徹查陳家。
但戚瑾的私心讓元祐帝明白,或許陳廷鑑並沒有戚瑾構陷的那麼壞,只是他完全被戚瑾矇蔽了,不肯與陳廷鑑對質,不肯聽聽陳廷鑑是否有什麼理由。
人也真是奇怪,老頭子剛走時,元祐帝特別痛快,想着終於沒有人再壓着自己了,終於可以查查他的過錯了,也讓他在青史上留下一筆污名。
可當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尤其是隨着姐姐與他的冷戰,元祐帝竟然開始回憶起一些老頭子的好。
戚瑾的背叛,陳敬宗、陳伯宗兩人的冤死,徹底讓他對老頭子的愧疚佔了上風!
“姐姐,我錯了。”
錯不該被戚瑾矇蔽,錯不該那麼對待陳家。
華陽還是第一次見弟弟哭成這樣。
人非草木,公爹給弟弟當了十三年的先生,師生情誼非同一般,只是公爹的嚴厲滋生了弟弟的恨,先前弟弟被怨恨左右,這才走了一條錯路。
華陽拿走弟弟手裡的巾子,再幫弟弟敷住眼睛:“雖然你從小身份尊貴,可你之前也只是一個孩子,無論母后還是陳閣老,他們那麼對你,你作爲一個孩子,怨恨他們都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該用皇上的身份去報復,公私不分,這的確是你的錯,姐姐也無法偏袒你。”
巾子是暖的,姐姐的聲音也很輕柔,元祐帝漸漸止了哭,拿下帕子,看着姐姐問:“我現在該怎麼辦?”
華陽笑了笑,比比兩人的個頭:“已經十七了,比我高那麼多,找姐姐談心可以,具體主意還是要你自己拿。姐姐先前與你冷戰,是因爲我氣你錯而不知,而不是想逼着你聽我的。”
元祐帝眼睛微溼:“要是母后也有你這般溫柔多好。”
華陽搖搖頭:“因爲母后厲害,姐姐才能無憂無慮地長大,才能保持一顆善心,這都是因果。”
元祐帝垂眸。
華陽笑道:“不用慚愧,姐姐畢竟比你多吃了八年鹽。”
元祐帝想到了姐姐審問戚瑾的整個過程。
戚瑾用那麼惡毒的話攻訐姐姐,姐姐都始終冷靜地誘導着戚瑾認罪,而不是被戚瑾左右。
可見姐姐就是姐姐,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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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倆談完話,元祐帝與戚太后一起坐車回宮。
一路無話,快要抵達皇宮,元祐帝才低聲道:“武清侯府,母后準備如何治罪?”
戚太后看向窗外,沉默片刻方道:“你外祖母年事已高,送她回老家吧,其他人流放。”
戚瑾害死了陳家兩個好兒郎,沒道理哥哥嫂子不受任何牽連。
元祐帝頓了頓,道:“辛苦您了。”
戚太后只是搖搖頭。
正月十六,文武百官開始了元祐四年的第一次朝會。
這時錦衣衛已經把戚瑾的口供審出來了。
滿朝譁然。
元祐帝給戚瑾定的是凌遲之刑,武清侯府褫奪爵位,查抄家產,除了老太太其餘人全部流放。
除此之外,元祐帝還要重新徹查陳廷鑑的七條罪名,查清之前,陳孝宗等人暫且押回京城收監。
這一旨意遭到了內閣首輔張磐的反對。
清瘦的少年皇帝坐在龍椅上,看着,戚瑾曾多次在朕面前誇你,現在想來,你與他怕是早已狼狽爲奸了吧?”
內閣的權力是很大,但內閣的權力是皇帝賦予的,皇帝想要誰做閣老,只是一句話的事。
他連自己的先生都敢查,還有哪個閣老不敢動?
就在這次的朝會上,張磐被革了閣老之位,禁足在家,等候錦衣衛的審查,由剩下三位閣老中的沈閣老暫爲首輔。
待到三月,錦衣衛的審查有了結果。
陳廷鑑的七罪一一被平反,前兩罪乃陳家二房揹着他所爲,罪在二房,陳廷鑑只有失察之過,剩下五罪,皆是廢湘王妃以及反對新政之流強行捏造罪名而已。
既已平反,帝師陳廷鑑恢復其生前所有榮耀,同時恢復陳廷鑑在世時推行的所有新政。
駙馬陳敬宗爲國捐軀,追封忠勇伯。
陳伯宗原爲大理寺少卿,因查戚瑾通敵一案蒙冤受死,追封忠義伯,由其長子繼承爵位。
老夫人孫氏追封超一品夫人。
陳孝宗官升吏部右侍郎,兼文淵閣大學士。
秦大將軍重任薊鎮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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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孝宗今年才三十二歲,竟然就做了內閣閣老,比他的父親陳廷鑑還要早入閣。
換上閣老的緋色長袍,陳孝宗進宮謝恩。
他跪在十七歲的元祐帝面前,感激涕零。
元祐帝心情複雜,道:“不用謝朕,要謝就謝長公主,沒有她堅持爲你們平反,朕還被戚瑾矇在鼓裡。”
他有他的驕傲,他可以在姐姐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卻不會再對其他人認錯。
陳孝宗誠心實意地道:“長公主要謝,皇上也要謝,長公主只是牽線,真正替臣父、臣兄、臣弟平反的,還是皇上。”
元祐帝看着他始終低着的頭,道:“你不怨朕就好。”
陳孝宗:“臣不怨皇上,臣自己不怨,臣父臨走前也有遺言,命臣等不可怨恨於您。”
元祐帝身心一震:“什麼遺言?朕爲何不知?”
陳廷鑑病逝的消息傳進宮,母后曾派人去問他可否有遺言,當時陳伯宗讓宮人帶回來的,只是陳廷鑑囑咐他務必做個勵精圖治的明君。
陳孝宗這時才擡起頭,望着元祐帝,一邊落淚一邊道:“父親有兩道遺言。給皇上的,您已經知道了,另一道,是給臣兄弟的。父親說,新政根基不穩,尤其是一條鞭法,纔剛剛是第一年,他走後,一旦內閣無法繼續抵擋各地方的阻力,內閣妥協了,皇上年少,獨木難撐,到那時,天下必定要拿父親問罪。父親說,古往今來,主張變法者都難有善終,他心知肚明,只叫臣兄弟理解您的難處,莫要生怨。”
元祐帝猛地轉了過去。
陳孝宗:“臣知道,皇上對父親可能有些怨懟,這不怪您,父親就是那樣嚴厲的人,臣四弟曾因不滿被他老人家管教而獨自回老家住了八年之久,回京後更是不曾給過父親一個好臉色。但父親只是嚴厲,說句大逆不道的,他對臣四兄弟,對皇上您,都是愛之深、責之切。”
元祐帝:“朕明白,退下吧。”
最後的尾音,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
陳孝宗再次磕頭謝恩,倒退幾步,離去。
乾清宮外,一片春光明媚。
陳孝宗看着遠處巍峨的宮殿羣落,看着那條長長的,父親走了幾十年的宮道。
父親,倘若您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真的不會怨嗎?
他仰起頭,讓那溫暖的、明晃晃的陽光照進眼底,努力讓這份光亮驅散每一個夜晚都會在他心頭滋生的無邊恨意。
陳家沒有不孝子孫,也不會出一個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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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陳伯宗終於在京城陳家的墓地下葬。
華陽故意去的很遲,她到時,陳家衆人都要離去了。
俞秀已經哭暈了過去,孩子們的眼睛也都腫如核桃。
“你們先上車,我陪長公主去祭奠大哥。”
陳孝宗一身白衣,囑咐羅玉燕道。
羅玉燕拿帕子擦着眼淚,朝華陽點點頭,領着孩子們走開了。
陳孝宗朝華陽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錯開一步走在前面,吳潤等人保持距離跟着。
陳家的祖墳在陵州,這邊的墳地目前只葬了五人,按照下葬順序,分別是陳衍宗、陳敬宗、陳廷鑑、孫氏、陳伯宗。
華陽先來到了陳伯宗的墓前。
尋尋常常的墓碑,只看這墓碑的話,誰又能想到其主人活着時的卓卓風姿?
華陽拜了三拜,親自將香插./進香爐。
微風吹拂,輕煙嫋嫋。
華陽看向陳孝宗,這個新任的年輕的陳閣老。
“三哥會不會怨恨皇上?”她低聲問。
陳孝宗笑了笑,環視一圈道:“長公主多慮了,臣若生了那大逆不道的念頭,以後還有何面目再來這裡上香。父親、大哥會罵死我,二哥會說我糊塗,四弟不愛動嘴,大概會託夢打我一頓。”
華陽:“前面的話我贊成,駙馬那脾氣,他應該會支持你。”
陳孝宗看過來:“四弟可能不在乎皇上,但皇上是您的親弟弟,我敢傷您的心,四弟便敢打我。”
華陽偏過頭。
陳孝宗賠罪道:“臣失言了。”
華陽看着不遠處陳敬宗的墓碑,停頓片刻道:“你可以恨皇上,但我希望你將這份恨埋在心底,天下是皇家的,新政卻是父親的,我想看到新政在你的手上繼續推行下去,我想你我能代父親看看本朝再一次實現國富民強,到了那一日,也再無人能否認父親的千秋之功。”
陳孝宗:“臣亦有此志,也定當竭力而爲。”
華陽點點頭:“我信三哥。三哥先回吧,我去看看駙馬。”
陳孝宗識趣地告辭了。
華陽來到了陳敬宗的墓碑前。
駙馬當與公主合葬,只是華陽的墓還沒有修好,陳敬宗就暫且葬在陳家這邊。
吳潤在地上鋪好蒲團,擺好炭盆,放入黃紙,再退下。
華陽拿火摺子點燃黃紙,起先只是一小簇火苗,漸漸燒得旺了。
之前哭了太多,此刻華陽已經沒什麼眼淚。
她看着墓碑上的刻字,看着上面的“駙馬”二字。
既然死者能收到親人燒過去的紙錢,那麼,她給他燒封信,陳敬宗應該也能收到吧?
華陽取出藏在袖口的信,輕輕放進燃燒的紅紙中間。
信上的字不多,就一句話——陳敬宗,若有來世,我還想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