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色的陰雲不斷的盤旋,黑壓壓的籠罩在整個城市上空,一排排高聳的建築,以最無畏的姿態佇立着,尖銳的插入雲層。
明明進入了深秋,空氣裡卻沒有半絲流動的風。
整個凌雲城,都像是被窒息一點點的包裹,一點點的蠶食。這種天氣,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
寬闊的決鬥場,幾千平米的平地空蕩蕩,如同羅馬鬥獸場的佈置相似,周圍圍牆豎起近十米,生生拔高的座位臺,一圈又一圈的往上磊疊。
主席臺上,一羣人早早的就到了那裡。
盧月拿出紙巾擦掉額前的汗水,感覺到後背的衣服已經溼透,面露幾分不耐,對一旁的老友說:“現在的小孩子太不懂事了,動不動就音戰,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不說,還惹得我們這些老骨頭跟着遭罪。”
“哪個少年不輕狂。”旁邊的顧楓倒是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她半是感慨半是嗤笑着說:“你當年可也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到現在,我也沒見你收斂多少啊?”
一旁隨行的幾個年輕人都低着頭肩膀抖動着,要笑不笑的樣子。
“得了,我不就是抱怨一句麼,用得着在小輩面前揭我的底麼?”盧月前半句還帶有呵斥,後半句卻是笑了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刻上深深歲月的痕跡:“不過一代比一代強就是了,當年我們上學的時候哪裡有這個魄力宣戰。”
“可不是越來越有出息了麼?高階的向低階宣戰,還拉攏了那麼多關係,當我們這幾把老骨頭不存在呢……”顧楓打斷盧月的話,諷刺道。視線停住在在場的人羣之中,看着裡面不乏閃過的熟悉面孔,挑眉說:“我說怎麼這麼熱鬧呢,感情兩大軍區的人都來齊了。”
“那兩大軍區,最近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看看我們坐的位置你也該明白,這場音戰的是什麼規格了。”她們在凌雲怎麼說也有些聲望,但是卻沒有坐到主裁判的位置。
樂醫界可不是按年齡排地位,那是按音階實力排地位的地方。
也就是說,能越過她們坐在主裁判的位置,樂階最起碼比她們倆要高。最起碼,這麼些年來,她是沒有見過兩個小輩的音戰會需要這麼高階樂醫的情況。
果然,只要牽扯了軍部,即使一場小小的音戰,都不單純了麼?
希望不要節外生枝纔好……
“多少年了,胡思亂想的性格還沒改。”顧楓睜開眼看了盧月一眼,臉色肅穆,倒是難得沒有嘲諷下去,像是看到什麼,她視線投向出口的地方:“喏,正主來了。”
盧月順着顧楓的眼神看去。
出口處,來人是介於女人和少女的之間面容,眉眼的稚氣還未完全褪去,有着世家小姐必備的高傲和優雅,舉手投足間像是生生被人按下一個叫教養的標籤,和眼神帶着不羈和嬌蠻相配,有着輕微的違和感。
長的倒是很漂亮,只是火候還稍稍欠缺一些,和她身邊的不動聲色的蘇家繼承人比起來,不知道被甩出幾條街了。
“怪不得了。”有這種眼神的人,怪不得會衝動到向低階宣戰了,她側頭問:“還有一個呢?”
“你在繼續看。”
蘇煙走到一半,似是見到什麼,突然頓了下來,退後了幾步,她猛的扭過頭看向某個角落。
她的對手,懷抱着琴盒,淡淡的坐在那,臉上表情模糊,似是感受到她的眼神,擡眼間,一雙清冷的雙瞳沒有任何退卻的和她對視。
雲瀾!
“蘇煙?走吧。”蘇陽提醒道。
蘇煙暗自深呼吸,回答自己的長兄道:“好。”說完,邁動腳步,繼續跟了上去。
看着走遠的一行人,雲瀾這才慢慢的收回目光,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倒是一旁玉曉嘟囔着說,語氣頗爲不忿,“怎麼會來這麼多人?老頭子可沒有說音戰還要拿去賣門票……”
雲瀾側過頭看着一旁的蘇晨,對玉曉說:“我對這件事也很好奇,要不,你問問他。”兩天前蘇晨聯繫自己,說他可以抽空來給自己音戰,倒是一件難得的喜事
蘇晨想了一下,簡單的回答:“蘇家是第一軍區的,你是我們軍區的,軍區上面大佬們剛好有事情沒解決,僵持着不上不下的時候,你們兩的音戰就撞上來了,只不過是太湊巧而已。”
“所以我們音戰的結果還關係到你們利益分配?”雲瀾覺得這也太兒戲了。
“在僵持不下上,眼看兩邊都要衝突了,這樣的辦法自然雖然有些滑稽,但是卻很實用,一勝一敗,沒有其他結果。”蘇晨解釋道,“不僅如此,因爲面上你看着較爲弱,爲了賭注的平衡,對方拿出不少好的彩頭。也正因爲如此,我才能被批准過來參加音戰。”
看着雲瀾的臉色,蘇晨連忙說:“你放心,我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
雲瀾將目光投向那邊已經就坐的對手,抓着盒子肩帶的手越握越緊。
他們相不相信自己一點關係沒有,關鍵是,她自己覺得沒有底。
玉曉聽的雲裡霧裡,瞪着蘇晨半天,語氣頗爲不善的問道:“你是誰?”
“雲瀾,這個還是你來解釋比較好吧?”蘇晨在資料裡見過這個雲瀾唯一的朋友無數次,對她的性格也是有所瞭解。
雲瀾這纔想起,玉曉自始至終都不明白自己兩人的談話,但是這個場合也是在不適合解釋什麼。右手拍了拍玉曉的左手,認真的說:“現在不適合,回去和你解釋。”
陸陸續續的人開始到齊,隨着音戰時間的臨近,座位之上,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
而最顯眼的位置上,主裁判的座位,卻是依舊空空蕩蕩。
原本就是沉悶的天氣,周圍又是像炸開了鍋一樣的到處都是細碎的討論聲,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的有些浮躁起來。
雲瀾感受着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鎮定自若的在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放着曲子的注意點。
沒有底,和沒有底氣是兩回事。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就在約定的時間就要開始的時候,觀衆席上突然開始**起來,隱約聽到了人們的驚呼之聲。
一旁玉曉抓住雲瀾的手,顯得異常的激動:“天啊,是落安大樂醫!”
落安一如以前一樣,穿着隨意,臉上掛着優雅的笑容,顯得極爲可親。
她一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沒有說什麼客套話,看着年齡大她一輪以上的兩位樂醫,禮貌的點頭示意後,然後才坐上主裁判的位置。
掃了一眼底下黑壓壓的人羣。
“我是落安,抱歉,因個人的私事,來的有些晚。”不知道是不是擴音器裡的聲音有幾分失真,比雲瀾之前聽到的略顯蒼老些,“今天是兩位年輕人音戰的日子,暫且不論雙方的實力和目的如何,但是,既然已經站在了這個音戰的戰場,我希望她們拿出樂醫的風骨出來,贏的堂堂正正!”
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收斂,落安的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無論出生平凡,還是出生世家,你們要相信,只要違背音戰的最基本準則,我一定讓她後悔站在這個音戰戰場之上!”
她用詢問的眼神看身邊的兩位長者,得到她們點頭示意之後,這才宣佈:“那麼,蘇煙和雲瀾的音戰,現在開始。第一輪,抽籤,請兩位上主席臺前來抽取上臺的先後順序。”
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左邊的明媚漂亮,穿着正式華美,一襲水綠色的長裙,踩着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的搖曳着美麗。
右邊的清秀婉約,打扮閒適普通,白襯衫藍色牛仔,踏着帆布鞋,一下下透出難得的內斂沉靜。
張揚和內斂,完全截然相反的對比。
在場的人很快的發現,即使兩人並肩走着,即使雲瀾詐眼看去普通的像是鄰家的女孩,但是她沒有平民女孩所常有的自卑和小家子氣。
仔細看過去,她縱然內斂着,但是氣質一點沒有讓蘇煙比下來。
真是奇了怪了。
最古老也是很公平的抽籤法,雲瀾打開手中抓着的摺疊紙條,看着上面用清秀楷字書寫的“貳”。
不錯的順序。
對方似乎也是這樣認爲的,雲瀾擡眼看去的時候,蘇煙眼中的喜色很明顯。
皆大歡喜的開頭。
但是,結果卻註定了一人的失敗。
回到原先的座位上時,雲瀾發現原先的座位旁邊赫然多了一個人。
景木頭戴鴨舌帽,沒有身着軍裝,一身休閒衣服將他的年齡壓小了好幾歲,不,應該是說,讓他迴歸到了原本的年齡纔對。
他用食指將鴨舌帽微微擡起,看了雲瀾一眼,說:“順序?”
“在蘇煙之後上場。”
“不錯。”
他錯不錯對自己沒有半分影響,雲瀾看了一眼一旁的蘇晨,見蘇晨對他點點頭。
這才坐下,從玉曉那裡拿回小提琴,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半繃緊馬尾弓,拿着松香塊,一點點的上起松香來。
十分鐘之後。
落安看着工作人員打來的手勢,點點頭說:“那麼,現在首先請出蘇煙和她的搭檔。”
圍牆裡。
“卡啦卡啦--”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後,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拉起。
兩道人影出現在衆人的眼前,走在前面的少女懷抱着一把古琴,長裙被換下,取之代替的是一身流線型的抗壓服。
跟在她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袍,從頭一直遮到腳,背後的袍子像是被什麼撐起。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向前。
後面有人迅速的超上前,將彈琴需要的桌椅擺好。蘇煙將自己的琴擺在桌子上,纖收撥弄了幾下,這纔對前方的男子點點頭。
男子退後幾步,將黑色的長袍解開。
滔天的氣勢下,首先躍入人眼睛的是一頭扎眼的顏色短髮,同顏色的面具覆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巴處,嘴角還微微上挑。他的背後,一把超過比人還高的大刀斜揹着。
滿場寂靜後,一片譁然!
這種打扮,這種氣勢。
是天網公會的王者“斂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