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擰眉坐在外間,待聽的秋菱的回報以後,氣的不行。無奈管着器物房的是楊管事,她就算是想責罰楊管事,也沒有那個藉口和權力,就算是鬧到老爺子那裡,老爺子也肯定會問秦依畫房裡的器物都哪裡去了。以往少個一件兩件的,尚可以跟老爺子說是失手打破了,可是一屋子的器物都沒有,老爺子再怎麼睜一隻眼閉一張眼,也是不好交代。
劉氏思忖了一陣,又對秋菱道:“你再去與楊管事說一聲,就說四小姐屋子裡如今是一件器物也沒有,空蕩的很,若是哪日老爺曉得了,他這辦事不利的罪名,也逃脫不了。”
秋菱諾諾的聽了,待聽完劉氏的吩咐以後,便又去了器物房一趟。
再次回來時,臉上稍稍帶了些笑意,回稟劉氏道:“稟二姨娘,楊管事說,下午便會送來。”
劉氏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兀自坐那喝着熱茶。
小半個時辰後,秦依畫終於悠悠轉醒,經過剛纔那一番動盪以後,腦子已然清醒許多,慢慢的坐起身子,輕聲喚道:“秋菱……”
劉氏趕忙站起身子,去了內室,紅着眼眶,喚道:“畫兒,你沒事吧?可擔心死姨娘了。”
看到劉氏,秦依畫這纔想起剛纔發生的那些事情,頓時臉色又是一白,眸子驚恐的瞠大,口中唸叨,“姨娘……我該怎麼辦?”
劉氏忙坐至秦依畫身側,將她攬在懷中,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又着所有的下人都出去,而後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剛纔依書來跟你說什麼了?怎麼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來跟姨娘說說,姨娘也好幫你想法子。”
秦依畫輕推開劉氏,直視着她,細聲將剛纔依書在這邊說的話都說了一遍,落着淚道:“姨娘,她竟然連六年前的事情都想了起來,還知道是我推她落水的,若是……若是……”
劉氏聞言,也是渾身一個激靈,若是這事被捅了出去,謀害嫡女之罪可輕不得,一不小心,可是要送命的,何況她還三番兩次的置依書於死地。
劉氏兩手緊緊的抓住秦依畫的胳膊,緊張的迭聲問道:“那她有沒有說想怎麼辦?她既是早已曉得這些事情是你做的,她爲何沒有跟夫人說這些事情?”
秦依畫滿臉淚水的搖了搖頭,哽着聲道:“我也不知,我問了她,她哪裡就告訴我了。”
劉氏雙手微微鬆開,心裡也開始思量起依書的意思。
作爲秦府嫡女,蔡氏又手掌秦府內府大權,秦子明對她也是寵愛有加,這樣的身份地位,這樣的處境,她到底想做什麼呢?若是執意想討回公道,直接跟蔡氏說了便是,依蔡氏的心性和手段,依畫這輩子只怕是毀了。可是讓她想不透的是,依書竟然什麼都沒做,只是將這些事情跟依畫挑明瞭。
劉氏此時也是萬分猜不透依書的心思。以前總以爲依書是心思單純,易與之輩。如今見她此番作爲,卻是再也不做那等想法了。
看着面前不斷顫抖的秦依畫,劉氏心中一揪。若是當年自己沒有執意嫁入秦府爲貴妾,以她御史嫡女的身份,到哪裡,不是一個嫡妻呢?又怎可能讓自己的兒女受這樣的磨難?好好的嫡妻不做,偏來這秦府做妾,當年她的這番行徑,已是徹底傷透了她爹孃的心。若不是當年秦子明尚且春風得意,他們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劉氏輕撫着秦依畫的髮絲,嘆道:“畫兒,娘先前也跟你說過,讓你不要與她計較,你只管哄着夫人便是,你偏生不聽。若是直接除了她便罷了,如今留的她在,還記得那些事情,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依畫緊緊抱着劉氏的腰肢,整個人都縮在她的懷裡,好似躲在避風港裡一般。
此情此景,卻又讓劉氏不禁觸景傷情。
多少年了?自打畫兒懂事,曉得府裡權力的重要性後,有多少年沒有這般窩在她的懷裡了?都是那個女人搶走了她的相公,搶走了她的地位,最後連她的女兒都搶了去。
劉氏不禁暗自流下淚來,輕柔的拍着秦依畫,好似在哄着一個嬰兒,口中溫柔而堅定的道:“畫兒放心,沒事的,有姨娘在,姨娘不會讓你有事的。”
許久後,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秦依畫的身子隨之哆嗦了一下,眸子驚恐的望向門邊。
劉氏擰眉喝道:“誰?”
竹桃的聲音傳來,卻是透着一絲小心翼翼,“主子,現在快要過了飯點,可要奴婢去準備些吃食來?”
劉氏此時方察覺自己的肚子也有些餓了,想來此時秦依畫也需要吃些東西,暫且填一下肚子,便道:“去吧,”又道:“讓秋菱進來。”
竹桃便囑咐秋菱進了屋,而後獨自去了廚房取飯食。
秋菱略有些畏縮的進了屋,杵在外間,隔着內外室的簾子,垂首道:“主子。”
劉氏幫秦依畫抹去臉上的淚水,而後道:“進來吧,去幫你家小姐取些亮色的衣服來,待會兒吃了飯,我帶她出去轉轉。”
秋菱聞言,猛然擡了頭,想說小姐如今還在被禁足,又不敢言語,便只得去櫥中幫秦依畫取衣裳。很快就找來兩件嫩黃色的外衫,與秦依畫換上了。隨後劉氏又親自幫她挽了一個髮髻,插了一支玉簪,其餘的頭髮就那麼披在了肩上。
此時的秦依畫穿戴整齊,衣衫顏色也簡單,眸子雖然不甚清明,但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比以往透着一股子嬌弱的味道來。
竹桃取了食盒來,卻是沒有打開,直接將之放在了外間的桌上。
劉氏細聲在秦依畫耳邊道:“畫兒,陪姨娘去吃飯可好?”
秦依畫微搖了搖頭,此時她哪裡還有心思吃飯?經過這麼多日子的焦慮,等來的卻是這樣的噩耗,讓她如何還有心思吃飯?
劉氏卻徑自將秦依畫扶了出去。待得到了外間一看,整整的一個食盒放在桌子正中,卻是沒有擺好的盤子碗碟。劉氏眉頭一皺,朝竹桃看去,冷聲喝道:“竹桃,連你也不辦差事了嗎?”
竹桃連忙屈膝垂首道:“奴婢不敢,只是廚房拿來的飯食,奴婢覺得實在不應當是給四小姐吃的,所以便斗膽沒有拿出來。”
竹桃是跟在劉氏身邊多年的人,可以說是她的心腹,對於竹桃是什麼樣的人,劉氏還是瞭解的很的,自然不會認爲竹桃也轉了風向,肯定是這飯食有問題。
將秦依畫扶了在桌旁坐下,秋菱忙倒了杯茶水給秦依畫,劉氏則打開了食盒的蓋子,一盤盤的看起那些菜餚來。
共計只有兩菜一湯,兩個菜都已是涼透,還都是素菜,再一細看,方能發現,這兩個菜原本是跟葷腥炒的,只是裡面的肉竟然全被人挑了去,只留下了一盤的素菜。再看那湯,上面飄着一些油花,但下面卻是空空蕩蕩,顯然就是純湯水,一點料都沒有的。
劉氏氣的額側青筋直跳,一手死死的抓着食盒手柄,一手緊握成拳,朝秋菱看去,問道:“四小姐這些日子吃的就是這些東西?”
秋菱早已是垂首站在一旁,聽的劉氏的問話,點了點頭,卻是不敢吭聲。劉氏狠狠瞪了秋菱一眼,厲聲道:“這次小姐還需你照顧,我且不發落你。若是下次小姐再有什麼事,而你卻不去告知我一聲,小心你的賤命。”
秋菱哆嗦着,應了聲是。
劉氏緩了口氣,臉色卻依然冷的可怕,朝竹桃吩咐道:“你再去廚房一趟,就說是我要的,看她們有什麼狗膽,敢給我什麼樣的東西。”一手猛然在桌子上捶了一記,砰然作響。
竹桃應了聲是,趕忙又往廚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