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說”
她以前雖說也聽過這小郡王的一些事情,但不過也是寥寥,比如這小郡王脾氣大,比如這小郡王愛鬧事,可左右與她沒有關係,離得也遠着呢,鬧也鬧她的身上,索性也就當個笑話,聽完一笑就算了。
現在再次聽到這說法,倒是覺得好奇了起來。
春華放下了手裡的棉布,一本正經地說道,“這狂,先生肯定是聽說過的,從前也就一個老郡王可以管住他,如今老郡王不在了,小郡王那就是真的無法無天了,前幾年小郡王還小一些的時候,因爲城南孫家的大公子出言不遜,小郡王帶着人連夜砸了人家的府邸,還搶了人家的小妾到府裡,”說到這裡,春華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孫家被打了也不敢聲張,連夜搬走了,可誰知道,沒兩天,那被小郡王搶來的小妾就被趕出了王府。”
春華抓緊了手裡的棉布,眉間緊蹙着,“那女子何其可憐!小郡王竟然連問都不問,還說如果她敢再踏進郡王府的大門,就立刻把她賣到窯子裡面去!可憐那女子正是青春美好的時候,卻遇到了這種事情…”
顧知用手捋了捋幹了一些的頭髮,對於春華如此直白地說郡王的話沒有表現出什麼意外,反而接着問道,“那女子後來如何了?”
春華鬆開了手裡的布巾,留下了一片褶皺。
“哎,”春華搖搖頭,“聽說走了,就沒有再回來了,也不知道過得如何。”
顧知的視線重新回到了春華的臉上,有些嘆惋地說,“這麼聽來倒是個苦命人啊,希望下半輩子可以過得好吧。”
春華張了張嘴,一開口卻是自己先泄了氣,“這世道,女子怎麼好過啊……”
顧知一愣,剛剛想要說些什麼,春華倒是先反應了過來,“先生是男子,我和先生說這些做什麼,先生又不懂……”
她還真懂。
顧知笑了笑,也沒有辯解。
“這狂我知道了,縱怎麼講?”關於這個問題,顧知沒打算深究,而是接着之前的話問了下去。
春華的情緒平靜了一些,低頭才注意到自己手裡被拽的皺皺巴巴的棉布,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衆所周知,小郡王對自己的手下特別好,尤其是幾個近身侍衛,吃住待遇都比得上一般的富家公子了,隔壁柳家是出了名的財主,不比郡王府差多少,但我之前看見過他們的下人,那穿着模樣可比郡王府的下人差遠了。”
這顧知倒是看出來了,且看那盛淮和韓苳的衣着談吐,便可以窺知其中一二。
“不僅如此,小郡王是出了名的護短,別人動他侍衛一根手指頭,”春華說,“小郡王都吵着鬧着都非得人家還回來不可,韓苳小哥的未婚妻也是小郡王親自相看的,若是他那關過不去,想嫁也嫁不過去。”
春華感慨地嘆出一口氣,“小郡王品行……不過若是真得了小郡王的青眼,這輩子恐怕也值了。”
誰家主子能待自己的奴僕到這種地步呢?
這確實讓顧知有些意外。
前一刻還覺得這小郡王有些品行不端,下一刻就聽聞他對待手底下的人如此只好。
“這人還真是奇怪…”顧知喃喃道。
不過,若是一個人可以對自家下人如此好,那麼又怎麼會對外人那麼惡呢?顧知想着也許外界傳言並不那麼可信。
春華點點頭,附和着說,“誰說不是呢,不過,要不是因爲這個,我也不會來郡王府的。”
春華突然想起什麼,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柳先生,我這些可都是道聽途說來的,也就是說個新鮮,您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千萬別…”
顧知一笑,“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春華也咧開嘴笑了,“先生不要怪我多嘴多舌,我本也不是這麼多話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先生太溫和了,對着先生就覺得身心放鬆,不知不覺間就說多了……”
“哈哈哈哈,”顧知笑了兩聲,“還怪我太過溫和了?”
春華趕緊搖頭,“不敢不敢,我怎麼敢怪先生呢?”聲音也小了下來 ,訕訕地說,“明明是我自己管不住嘴。”
顧知越看越覺得這小姑娘可愛的很,於是說道,“你說了小郡王的壞話,我也說了,所以以後你不告發我,我也不告發你,怎麼樣?”
春華眨眨眼,頓時明白了顧知的意思,“先生不覺得我多嘴?!”
“我巴不得你多說一些,我初來乍到,知道的越多越好,怎麼還會嫌你多嘴呢?”
春華的眉眼笑得彎了起來。
這柳先生真真是個好人,說起話來總是讓人覺得舒服。
顧知:“你接着說吧,這最後一個獨字,是什麼意思?”
春華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這其實倒是小郡王可憐了。”
顧知微微挑眉,“可憐?!”
春華點頭,“是啊,先生可聽過,小郡王和當今陛下的十七公主是有婚約的?”
顧知蹙了眉,“我怎麼記得,這十七公主當年戰亂的時候便丟了?”
十七公主是當今陛下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小的孩子,十五年前發生戰亂,那女孩兒因年幼被帶在身邊當時還不是皇帝的陛下身邊,可誰知道,一戰過後,這女兒竟然丟了,如今若在,大概也該十七歲了。
春華點頭,“是啊,這婚約是自小定下的,出了這事以後,陛下悲痛欲絕,老郡王更是說,十七公主一日不回,小郡王便一日不娶。”
顧知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戰亂間的事可不好說,萬一那十七公主死在了外面,這小郡王難道還真的要一輩子不娶嗎?老郡王這麼做,忠心表了,名聲得了,卻是苦了這個兒子了。
春華:“也不知道小郡王是不是真的癡心於那十七公主,總之,這麼多年,小郡王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和奴婢——除了那個搶來的小妾。如今這郡王府有奴婢的地方只有老郡王妃和二公子那裡,不過現在又多了先生這裡。”
顧知一愣:“小郡王身邊沒有奴婢?”
春華點頭,“沒有,說來也奇怪,聽聞老郡王在的時候,覺得美色誤人,不許小郡王房裡有年輕美貌的女奴婢,後來老郡王沒了,小郡王也沒張羅過,更不許別人插手這件事情,所以…所以府裡有些不太好的傳言,說小郡王他其實,其實……”
春華的臉上帶了些紅暈,目光飄來飄去的,就是不肯去看眼前的顧知,大概覺得這話當着一個男子的面說出來着實有些尷尬。
顧知笑了,同爲女子,她大概也猜到了兩三分。
無非是這小郡王惹人懷疑罷了,這年頭,好男風的人也不少 ,只是大多做的隱蔽,可也有不怕別人眼光的,只是到底是少數。
顧知於是笑笑,大大方方地說,“倒也未必,之前不是還搶過一個小妾嗎?”
春華想也沒想地說,“說的就是!那男人有什麼好的,溫軟可愛的女子不好嗎?”
春華雖這麼說着,卻是有些底氣不足,眼睛滴溜溜地轉着,不時地從顧知身上掠過,心裡起了些別的心思。
柳先生生的真好啊,膚白脣紅,若是這樣的男子和小郡王……
春華一個激靈,立馬反應過來自己想到了不該想的。
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向柳先生。膚白,貌俊,腰細……讓她一個女子都自愧不如,況且又溫和有禮,她若是男子,難道就真的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嗎?
“你在想什麼啊?”冷不丁一個聲音問道。
“想兩個男…”春華脫口而出。
“天啊!”春華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這是在說些什麼?她她她怎麼還當着柳先生的面說出來了?!
顧知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小姑娘看着清純,可誰知道提了一句,這麼一路就想到了不該想的地方。
雖說她現在外表上看來是個男子,本不該表現的如此歡樂,甚至還該有幾分惱怒,但她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索性就不忍了。
春華一見顧知笑了,雖然沒那麼擔驚受怕,但是變得不好意思了,手裡的棉布本就一片褶皺,這回更添了一些。
春華站起了,有些慌亂的腳踢到了凳子上,有些吃痛又不敢表現出來,“柳先生也不要笑我,我,我……我還有活兒沒幹完呢,先下去了。”
顧知的嘴角帶着調侃的笑,問道,“你纔剛剛收拾完,就還有活兒要做了?”
被人拆穿,春華的臉騰的紅了起來 ,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傳言就那樣啊……就,就……而且我也不是故意這麼想……我,哎呀,反正我就是有活兒要做!先生也別拿我尋開心了。”
說完,也不管顧知什麼反應,握緊了手裡的棉布扭頭就走了。
顧知在後面笑得前仰後合的,看着春華急匆匆地離開這裡,彷彿有什麼妖魔鬼怪在她後面追着她一樣。
這個小姑娘啊。顧知搖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