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之間, 京中局勢已經開始漸漸漸漸發生變化……
京中——
街邊方鶴書坊,一個男子搬了把躺椅正坐在門口不遠處曬着太陽,椅子一晃一晃的, 手中的摺扇輕輕搖着, 俊朗的臉上雙目微閉, 表情安然。
“方鶴書坊, 這名字起的真好。”突然一道含笑的女聲從身側傳來。
男子下意識地開口, “那當然。”
“用自己的名字做店鋪的名字,這天下怕是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了。”
“我的書坊,用我的名字有何不妥?”
說完, 男子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便悄悄睜開了眼睛, 下一刻, 便幾乎瞪成了銅鈴, 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
眼前的正是急趕了好幾日路,甚至比盛南橋提前到達京城的顧知。
顧知歪頭笑了笑,彈了彈衣服上連日趕路沾染的灰塵,“我在這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我這幾年沒少跑, 哪裡都去過, 但你在這就奇怪了。”
方鶴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斜了顧知一眼。
說起來, 他還該叫這人一聲救命恩人, 當年他年紀小,不懂事, 惹了不該惹的人,差點被人當場劈了,還是顧知一通胡言亂語救了他一命。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每看見顧知,總能想起那些不大開心又丟臉的事情。
方鶴天生跟她不對盤,聞言“嘁”了一聲,“你能在,我怎麼就不能?”
顧知不客氣地在他店裡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旁邊,說道,“你忘了,我還記得,當年你說京城是籠,鶴不能入籠,是該在天地自由穿行的,怎麼,你這鶴現在願意入籠了?”
方鶴半點面子也不給,面不改色地道,“去去去,我什麼說過這鬼話,嘖,小時候不懂事說得東西你也記得,以前怎麼沒見你記性好……你到底來京城幹嘛,你不是說最討厭這種地方嗎?”
方鶴雖與顧知不對盤,倒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都不喜歡束縛太多、規矩太多的地方。
可如今,一個在京中開了書坊,一個急忙趕到京中。
顧知笑了下,故意道,“當然是來投奔你。”
方鶴頓時不想再問了,惡寒地抖了抖,“算了吧,有話直說,你這麼拐彎抹角的我瘮得慌。”
顧知:“真沒事。”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況且,就咱倆這關係,”方鶴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冷漠地說,“有事最好也不登。”
顧知:“你三寶殿呢?”
方鶴:“……”
說話就說話,你看不起誰呢?!
“你以爲京城這麼好混,”方鶴拿過一本書蓋住了自己的臉,聲音悶悶的,“告訴你,難啊——你要是財迷心竅,不怕輸也可以試試,你要是爲了別的什麼,勸你趕緊走,京城到處都是窟窿,說不準什麼時候掉裡面。”
顧知伸手把他臉上的書拿開,方鶴便瞪着她。
顧知:“你這麼睿智,不如再想想我到底是爲什麼來的?”
方鶴:“錢唄,除了錢你還愛什麼?”
顧知看着他但笑不語,看的方鶴有些不自在。
“不對啊,”方鶴臉色微變,“你也不是那能發財的人啊,生活要求也不高,基本都是能活就行,那你來京城幹什麼?”
顧知剛要開口,方鶴就擡手阻止了她,神秘兮兮地道,“讓我算算。”
顧知:“……”
說罷,方鶴掐指一算,臉色變得有些怪異,目光一瞥,“你這是爲人而來啊?難道是男人?”
被她看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方鶴悄悄地想。
顧知一笑,“那你不如再想想,我來找你是爲什麼?”
方鶴想起顧知剛纔說的那句“投奔你”,神情一凜,果斷拒絕了顧知,“不想。”
萬一這人真是來投奔他的,那少不了吃他的和他的,那還了得?不能問不能問。
顧知:“……”
死性不改,這麼多年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兩個人正相對無言,突然一道柔弱清雅的女聲傳來,“方公子?”
顧知轉過頭,便看見一個穿着淺藍色衣裙的美麗女子被人攙扶着從馬車上下來。
那女子到了跟前了,似乎纔看見顧知這個人,一時間愣了神,“這位……”
方鶴看看顧知,又看看女子,一下子跳起來,“不不不是,這是,這是來買書的,買書的。”
如此緊張?
顧知剎那間明白了什麼,目光幽幽地看向方鶴,“方鶴,你也不能這麼無情無義啊。”
方鶴壓低了聲音,看見女子表情變了下,一時間又驚又怒,“別胡說,你要我幫什麼都行,總之別給我攪事。”
顧知一笑,“好說好說。”
說罷,顧知向面前的女子想了想,“我叫顧知,是方鶴的舊友,更準確的說,是恩人。”
女子淡笑了下,目光從顧知看向方鶴似是在詢問。
方鶴立刻點頭,“嗯。”乖得不得了。
女子把目光轉回到顧知身上,看出兩人沒什麼別的關係,眼裡添了幾分笑意,福了福身,“小女劉青禾。”
顧知想了想,在何延之說過的那些人裡面迅速想到了她的身份,於是笑了,說道,“尚書府的小姐,京城的才女,沒想到我初來乍到便能見到劉小姐啊。”
劉青禾笑了,有些靦腆,謙虛地說,“都是些虛名,叫來玩兒的,算不得數。”
“劉小姐太謙遜了,退一步講,”顧知笑着,“就算是虛名,那也不是人人可得的,否則怎會劉小姐有京中第一才女的美名,而不是其他人呢?”
說罷,顧知看了看方鶴,笑道,“我說這閒雲野鶴的人怎麼非要留在京城呢,原以爲是閒來無事,沒成想是難過美人關,栽在了這裡啊。”
方鶴被她一看,轉頭咳了咳,臉皮一向厚的他竟然有些臉紅,“別,別胡說八道。”
劉青禾見方鶴那副樣子抿脣笑了笑,她那副坦蕩的神色讓顧知極爲喜歡。
她尚且如此,又遑論男人呢?
顧知笑了。
除去盛南橋之事,她來這一趟,倒還是有些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