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兩側後退,保持陣型……
前方的指揮官吼叫着發出命令,試圖但是在那隆隆的震響之中這吼聲顯得微不足道,下一刻,一顆凌空而至的石彈恰好命中他的頭,鋼鐵的頭盔彎曲褶皺,擠碎了脆弱的骨頭,將混合着鮮血的腦漿變成了一灘從頭盔裡飛濺的汁水……
戰士們只能緊緊地撐起手中的盾牌,可是那些不斷噴吐着的火舌帶起陣陣的熱風,將混合鮮血的氣息吹入每個人的鼻腔。人體在他們面前像一羣鳥兒一樣四散飛舞,馬匹的殘肢和鎧甲的碎片擴散開去,殘缺的手腳在起飛中向外噴灑着血沫。濃重的血漿化作星星點點的顆粒,血霧瀰漫於開闊地的上空。處於面對的戰士立刻就被濃烈的腥氣感染了。
步兵的隊伍出現了短暫的混亂,但是那還只是最小的麻煩——獅鷲騎士們呼喊着咒罵着,這夜裡燃起的火光,血的氣味兒和那些沒完沒了的轟響聲,讓他們的馬匹不受控制的瘋癲發狂,想要控制他們前進也變成了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
幾個法師和騎士展開了晝明術,一個個小型投石上被投石索向着前方拋灑出去。然後,戰場的黑暗終於被雪亮的光芒劈散開。
所有人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對面那些正在散佈着恐怖的怪物並沒有想象之中的猙獰——不過是一排被木架架起的圓木而已……但那隨着火光迸發出的力量卻又是貨真價實的……每一次爆炸產生的巨大聲浪和煙氣火光席捲戰場。所向披靡的將前方的所有……不管是厚重的精緻的鋼鐵,人體,還是水桶粗細的木樁組成的臨時工事,都摧毀殆盡。
“真是見鬼!怎麼這麼近!”
布雷爾斯福德的瞳孔收縮,他已經發現了問題的所在——毫無疑問的,獅鷲的大營佈置完善,人力充足,即使被這種新式武器偷襲,也本應能夠及時應對,但是謀劃這次攻擊的人某些方面的計劃卻老辣的把握住了所有人心理上的弱點……三神的聖武士團享譽千年,威名遠播,因此匆忙聚集的士兵和騎士們在針對他們開始佈防的初始便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爲了防備那可能到來的信仰衝鋒,他們的隊列太過密實了!
而那些傳說中力量強大的聖武士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明顯的誘餌,現在他們已經成爲了戰場上最爲清閒的人……在他們身後,那些簡單的武器只是簡單的填裝,發動,完全不需要瞄準,但即使是嚴重偏離軌道的射擊,也足夠讓人羣之中被拉出一道恐怖的血肉的溝壑,不管是士兵手中的大盾還是簡單的防禦措施都很難挽救他們的生命,儘管步兵們的下稱指揮者立刻開始命令向後撤退,可是這樣狹窄的範圍,密集的人流想要從那代表着死亡的距離之中脫出,實在是太過困難了一點兒。
而且……好吧,布雷爾斯福德不得不承認,現在最致命的問題是,他們距離的實在是太近了!
敵人到底是怎麼繞過層層的崗哨,怎麼在他的大營門口布展開那些……那些玩意兒的?但不管那些木頭究竟是一種魔法制品還是新式武器,那個過於接近的距離讓軍營之中嚴陣以待的投石機,城弩甚至是箭矢隊卻都一點也排不上用場,投石機和城弩恐怕沒有準備妥當就會被對方發出的東西直接擊打成爲碎片!弓箭手的拋射沒辦法在試圖殺傷敵人時不讓箭雨落到自己人頭上,而平射卻又被前方的士兵擋的死死的……現在能夠向那些傢伙們投射出箭矢的反倒是那幾個鄉下貴族的射手部隊,只是他們那完全稱不上制式的弓箭造成的只能算是濛濛細雨,剛剛經過敵人的頭頂,便被魔法聚攏而起的狂風捲得蹤影不見!
“所有人棄盾,低伏身體,匍匐向後撤退!法師築起石牆,弓箭手平射!”
獅鷲的鋒將發出了一個簡短的命令,只是這短短的時間,他便已經發現了對方攻擊的弱點——不能移動,攻擊路線單一,帶有一定間隔,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和箭矢的拋射一樣並不能準確定位,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對付集羣敵人的武器。用來作爲突擊或者很有效,但是這種優勢維持不了多久……想要對付也極爲簡單。
只是很有趣的,在幾百尺開外的另一端,他的敵人的指揮者,也發佈了一個相似的命令。
“法師準備築起石牆……射手準備!”
全身籠罩在灰色罩袍之下的術士在所有人心中傳下指引,兜帽陰影中的視線掃過戰場,緊緊地扣住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在他身邊,幾十個人影正在有條不紊的工作着,將藥粉傾倒進木質的炮身,用一根帶着毛刷的棍子椿緊那些藥粉,放進一顆石彈,插上導線,然後點燃……他們只是些卡倫城城衛軍之中普通的士兵,只是由於動作迅捷,年輕強健而被挑選了出來……但是加諸了法師手藝這個法術之後,即使是沒有任何經驗的人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操作複雜的武器,更何況這些原理簡單到了極限的木炮了。
開始的時候,這些根本沒有上過戰場的年輕人還會有些害怕,不過很快地,聖武士施展在他們身上的神術就讓他們忘記了恐懼,面前血肉橫飛的場景也不會引發他們的不適,那種慘烈反而讓他們更加興奮的加快了動作。
而更加重要的,是那種掌握了無上力量的感覺……
他們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他們沒有見過真正的戰爭,但平日裡即使看見就會感到恐懼的敵人,那些高高的挺立於戰馬上的騎士,包裹在精緻全身鎧之中的強悍武士,現在在他們的配合之下,卻彷彿爛肉一般被撕裂,成爲戰場上微不足道的塵泥,那種凌駕了一切強大感觸,讓他們興奮莫名。
所以,這些人並不清楚,從大的戰略上來說,他們也同樣不過是誘餌。
厚重的石牆轟隆隆的從地面升起,奇異的帶着幾個裂口,像是街邊乞丐破爛的牙牀。卻恰到好處的擋住了越發濃密的箭雨,又讓木炮再不間斷的發射了一輪……不過,也就到此爲止了,獅鷲的大營終於做出了完善的反應,一隊黑影從側壁向着那些噴吐着火焰的營門飛躍而至!
飛躍,他們的動作恐怖的迅捷,被石彈轟擊而殘損的木樁,被血液浸透的溼滑地面,匍匐在地面上全副武裝的士兵,甚至是從前方迸發的石彈本身,似乎都無法阻擋他們流暢的身影,異於常人的高大軀體籠罩在寬闊的斗篷中,卻露出了一雙至少有一般人兩倍大小的手掌——不只是大,那些手上面還無一例外的遍佈着棕褐色的短粗毛髮,尖端彎曲如鉤的粗壯角質,將之裝飾成爲特殊的兇器……而這兇器中,卻還持着更加可怕的兇器。
隨着一個異常嘶啞,低沉的咆哮,大片雪亮的鋒刃便從石牆的上面飛了過來……那些鑄造成爲圓形,幾乎有半個人身大小的飛斧尖嘯着凌空而至!
這些特殊鑄造的武器威力可不是那些農兵們無力的短弓投射出的箭矢能相比的,雖然暴風之牆讓這些沉重的飛行道具轉換了一點點的方向,但是那幾乎有半尺厚的鋒刃還是立刻就造成了幾個倒黴的炮手的損傷,甚至還有兩門木炮被飛斧劈出了裂縫,雖然並不大,但是對於這種依靠爆炸力發射物品的裝備來說已經是致命的。
轟!一門剛剛填裝好的木炮噴灑出一道火光,目標是最爲接近的一個高大黑影。兩個炮手的雙眼已經開始泛出血絲,不過是區區一個沙漏刻度內的戰鬥,卻足夠讓他們對於手中這武器的信心爆棚,管他來的是什麼人,只要被石彈擊中,就絕沒有幸免的理由!
但是對方的反應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隨着一個吐氣開聲的尖銳吼叫,那個高壯的黑影手中厚重的飛斧向下一揮,在所有人都沒有看見的光影之中,從炮膛之中發射的石彈,竟然被這樣的一擊直接揮成了兩片!威勢不減的兩片炮彈在地面上犁出深深地溝壑,衝擊的暴風席捲起濃黃的泥塵,雨點般向後灑下,但是畢竟無法再傷害到那高壯的人形!
這個強悍的表現,即使是見慣怪物的康斯坦丁也忍不住有些咂舌!主物質位面之中的生物受限於體質的影響,在近戰的方面很少有能夠匹敵法師的強悍存在,這樣的傢伙通常都要比大法師還金貴的多,沒想到今天竟然讓自己碰上了一個。
“主神的光輝焚盡每一寸邪惡!”聖武士們齊齊發出了一聲暴喝。厚重的光從他們手中的巨劍中迸發,帶着山呼海嘯的鳴響向前劈斬——石彈掀起的風暴將對面那人影寬大的罩袍兜帽掀開,露出其下那猙獰猛惡,遍佈毛髮的面孔,突出的吻部下面遍佈整齊的雪白獠牙,一雙猩紅色的冰冷眸子之中透露着無盡的瘋狂。
飛斧和巨劍在下一刻撞成一聲巨響,雙方各自後退,但這個勢均力敵的狀態卻足夠讓聖武士們驚訝……竟然超越了他們加持在身上的蠻力術,並將他們連同盔甲和戰馬那幾千鎊的重量推開,這是何等的蠻力?
“獸人……麼?這下子有趣了……”術士揚了揚眉毛。 wωω. тт kΛn. c ○
灰袍中的目光只在已經開始和聖武士們展開一輪絞殺的獸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轉向遠方。他這一次夜襲的目標已經與獸人同時出現,對於這種近距離的力量的對抗,他並沒有太多興趣關心。
視線之中,一襲傲慢的猩紅罩袍在重重地包圍之中發出了高昂而詭異的聲音,空氣中無形有質的法術能量開始向着他的身體集中,並在他手中那根木杖的尖端,一顆血紅的寶石上凝聚起來……施法者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欣喜,只要一個激發的詞彙,他就可以看見那些迸發的電火,那是他力量的象徵。
然後,他似乎看到了一點什麼……伴隨着尖利聲響的暗淡微光,但是並沒有引發他的警覺。因爲防護箭矢的綠色光澤在第一時間便迸發開來。
康斯坦丁微微笑了笑,對於施法者來說,有些攻擊是無需關注的、那位紅袍法師大概在那一瞬是如此想的吧……可惜,這一支箭矢並不在他的計算之內。
視野中,那支精金的箭矢接觸到那層綠色的防護箭矢結界,發出嗤的一聲輕響,但是強弓賦予它的強大動能卻在下一微秒推着它保持住了自己的姿態,不管不顧的直接釘穿了那件華貴的法師長袍和其下的肉體,將那瘦弱的人兒直接推到了後面的帳篷上,箭桿上雕飾精緻的槽線立刻便將其下溫熱的血液導引出了一絲,同時也將他大部分的生命力掠奪殆盡,施法者驚訝的看着那幾乎沒入了身體的箭羽,張了張嘴吧,卻再也吐不出接下來的咒文。
然後,他凝聚了大半的魔法能量刀刃一般狂亂的飛舞,將周圍幾碼的範圍之內染成了一片青藍!
幾個目標開始從紛雜的戰場上顯露出來了……紅龍的弓手們並不多,但是他們的能力卻絕非通常的弓手能夠相比——他們原本就是精擅於射箭的傭兵,而在賽達洛斯的力量輔助之下,這些人的雙眼已經大幅度的被增強了,不但距離,還擁有了看穿黑暗以及各種法術靈光的能力、而強悍了幾倍的臂力和精準的力量控制,則讓他們能夠開動幾倍於常人的強弓,並穩定的將目標的範圍控制在一寸之內。即使是遠在千步之外的目標,也能夠輕易地做到十發九中。
而現在這幾百碼的距離內,對於他們來說,深藏於人羣之中的法師簡直就是冒着光的最好的標靶。
這個計劃有點冒險,不過效果看來還不錯……術士臉上的笑容越發擴大了,對於這個世界中的一支軍隊而言,失去了隨軍的法師也就失去了遠程聯繫,輔助偵查等一系列的能力,即使這一隊獅鷲騎士多麼強悍,總會造成諸多的問題。想要將之逐步剿滅,便不再是一個困難的問題。
當然,還有那些真正的獅鷲騎士。
獅鷲們也終於騰空……幾個最先發動的騎士耗費了極大地力氣才讓他們升上天空。那些連續的爆炸聲實在令人恐懼,即使是這些勇猛的野獸,也受到了相當的影響……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不成問題了,騎士與他們的坐騎同時發出了怒吼,被敵人壓制在自己的家門口對於這些一向自詡強大的騎士們來說,無疑是一件令人憤怒到瘋狂的事情。
……
“見鬼!快躲開!”
布雷爾斯福德只來得及注意到一道青藍色的閃光,便被身後傳來的,加勒利特的一聲咆哮震得耳膜生疼,一瞬間他甚至有些疑惑這個手下的老兵是不是真的見了鬼……不過他隨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即使是真正的亡靈出現,也不會讓這個騎士隊長髮出這樣的聲音。
不過隨即他就明瞭了——那是一道致命的光,電光閃動之間,一道青藍色的光澤從對面迸發出來,像是一柄利劍切開天幕!一個剛剛升起的獅鷲騎士已經彷彿石頭一樣滾落下來!獅鷲的前胸已經被整個撕裂成爲一個碩大的洞,而它身後的騎士則成爲了兩截!屍體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轟然撞出一片的碎石和沙塵!
這就是加勒利特說的那種武器?獅鷲騎士鋒將的呼吸瞬間都已經停滯了,他原本還以爲其中有些誇大的成分,但是現在看來,自己手下關於這武器的描述還有些不足……第二道流星劃過了地面上的騎兵……用劃過這個詞彙來形容,事實上都並不合適,只是那道藍光閃爍了一下,然後步兵們密集的隊伍之中便驟然出現了一個口子,凡是在這條線上的士兵通通消失不見了……還有很多是消失了一部分。
但是最爲重要的,還是那隊伍的大後方,那裡原本是箭矢無法達到的地方——並非過於遙遠,也不是因爲士兵和騎士們重重地阻礙,而是那裡是獅鷲騎士的最近得到的一位高階法師的所在……她的力量極爲強悍,即使最爲強勁的箭矢在那裡只能頹然落下。
流星的光輝撞上一層無形的厚重牆壁,但立刻便將之粉碎成爲無數的碎片,空氣中某個極爲高階的防禦法術自動啓動了,但是翻卷的黑色還沒能體現出它的作用,那一枚銀星已經穿過了它的防護區域……
布雷爾斯福德輕輕的嘆息一聲,在心中爲那位隨軍法師祈禱……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死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