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的承諾是,只要你沒有太大的野心,在這個偏遠的鄉下附近,那幾個領主之間是無敵的……如果非要去招惹那些不能招惹的人物,我只能保證你的性命……所以,你不是活着回來了麼?”那扇沉重的橡木門扉緊緊關閉,但是一個聲音卻從其上緩緩響起,近在咫尺,只是異常的冰冷和低沉的語音打斷了年輕伯爵的吼叫。
“招惹?我甚至還沒有完全離開自己的領地!你這個九舌的女騙徒……而且,而且如果是被人用什麼強力的魔法打敗也就算了……現在,你看看你吹噓的那個什麼作品!竟然被人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出入口的門!”年輕的伯爵低吼道,五官已經扭曲成了一團——他原本的長相事實上也算是相當俊秀的那個類型,金髮碧眼,面孔潔白得甚至有些陰柔的味道,可惜現在這張俊秀的臉已經被怒火衝撞的完全變形:“我只想問問,那個傢伙究竟是怎麼知道入口的開啓方法的?難道說……這東西的情報走漏了?……不對,是你吧!是你故意把這情報賣出去的吧?你……你!”
他憤怒的狂吼着,終於一腳踹上那道大門,可惜這門扉顯然是經過了特別的加工改造,不但沒有應聲打開,反而在沉悶的響聲中將他彈得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於是他依舊不依不饒的吼叫着,只不過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一點哭腔:
“我的部下現在恐怕都已經完了,那可是我幾年裡精心訓練的!還有那些裝甲,還有那些糧食……你要怎麼賠給我!你這個該死的,應該被送上絞架的巫婆!在被絞死之前,你還應該被塗上柏油,跳一段龐洽舞!”
“你的所有部隊都已經完了?那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誰讓他們的領主大人是個不在第一時間給他們發出警訊,而跑到這裡來鬼吼鬼叫的白癡呢?唉,真是浪費了我們耗費時間製作出來的那一批全身甲和塔盾……所謂的武器啊,還是必須得交到戰士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就像那個諺語說的,即使是屠龍劍在樵夫手裡也只能砍砍樹枝……”從門扉上傳出來的聲音依舊冰冷而低沉,不過從那個夾帶着幾分嘲諷的語調上來判斷,似乎說話的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不過也沒差吧……反正那些錢財不過是你那個父親這些年從領民的身上慢慢刮來的,如果不是從我們這裡拿走的那幾樣小玩意兒……這些錢也到不了你的手裡。還是說,你認爲你那個現在已經死了,原本健壯的可以隨時禍害幾個小姑娘的父親的哥哥,會輕易地將錢送給你嗎?”
“你!”這一番言語讓坐在地上的年輕伯爵漲紅的臉豁然變得青白,他似乎想要發作,不過那些嘲諷的言語中似乎帶着某些魔力,將暴怒的情緒一瞬間從他身上被抽走了……連帶着似乎也抽取了他大部分力量,他惡狠狠地盯着面前那扇門扉……但是顫抖的嘴脣裡最終也沒能再吐出任何詞彙。
“少爺!少爺!您怎麼……”
一名中年的管家帶着兩名侍從匆匆從門廊另一側跑來,小心翼翼的攙扶起跌坐在地的青年伯爵,不過這個忠心的舉動卻在下一刻換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混賬!是伊曼紐爾伯爵大人!”青年貴族的怒氣似乎這個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宣泄口,他響亮的吼叫道:“你們這些混蛋究竟是沒有長腦子,還是想要故意惹我生氣!”
“是的,伊曼紐爾伯爵大人!是坎裡騎士長髮現您原本的營地遭到了襲擊,他現在已經向利蘭村方向馳援,並且正在詢問您的消息以及等候您具體的命令!”捱了一記耳光的中年管家愣了愣,隨即低下頭去,沉聲稟報道:“伯爵大人,我建議您儘快與他取得聯繫,這樣一些事情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
“走!”
憤恨的再次掃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黑色橡木門扉,伊曼紐爾伯爵帶着管家匆匆的奔向城堡中另外的房間……當穿過了幾條走廊之後,那位中年的管家才低聲的在這位年輕的貴族耳畔說道:“伯爵大人,請恕屬下直言,您這一次的表現殊爲不智……這些來路不明的人物們,還有那位克里斯汀法師的力量太過強大了,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夠隨便聽從命令的。這個時候,與他們產生矛盾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更何況您這樣當面的質疑和咒罵,如果他們真的狠下心,您的生命恐怕很難得到保障……”
“我會不知道嗎?我當然知道!可是……那可是十五萬金幣啊,我,不,領地中幾乎三分之二的財產就這樣打了水漂了!這些法師混蛋都是一個樣,跟法師塔裡的那些個混蛋沒有任何的區別!浪費了我幾萬金幣和十年的時間之後,才用沒有魔法天賦這種混賬理由來搪塞我!”伊曼紐爾伯爵依舊咬牙切齒的吼叫着……當遠離了那扇門扉,他的勇氣似乎在一瞬間又回來了:“我早晚會讓這些混蛋付出輕視我的代價!一定!”
中年的管家搖了搖頭,不再開口——作爲伴隨了這位年輕人十餘年的近侍管家,他很清楚對方那種間歇性歇斯底里的脾氣與秉性:“現在只能希望坎裡騎士長的隊伍能夠收拾掉那些可惡的盜匪,否則的話,我們……”
“不必擔心!那些該死的匪徒不過是佔了偷襲的便宜,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在集結的騎兵和法師的輔助之下,他們絕對沒有任何的機會!”這個時候,年輕的伯爵似乎已經完全的回覆了狀態,他隨口喚過身邊的一個侍從:“你!立刻去告訴卡尼斯,讓他用水晶球通知聯繫坎裡那個笨蛋,帶着本隊騎士立刻包圍我之前的駐地!如果那些傢伙逃走了就給我追!連夜也要追回來!一定要收繳回那具魔像鎧甲,還有,那個領頭的混蛋法師,最好是能把他抓回來!我要把那個該死的碎屍萬段!”
“您不必擔心,伯爵大人,事實上就在得知您已經回來的時候,塔諾大管家就已經通知了坎裡騎士長大人……”領命的侍從急忙跑開,而這個時候另外的一個侍從忽然諂媚的開口道:“而且他們距離您的駐地本就不遠,現在騎士長大人的隊伍說不定已經包圍了您原本的駐地,只等您一個進攻的命令而已……”
“哦?太好了,那麼。你再去……算了,我親自去給他下令!”伊曼紐爾伯爵愣了愣,隨即喜上眉梢,然後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發出了一個張狂的長笑:“正好,我們還有那個東西,讓坎裡也別藏着了,正好試試看它的威力,別又讓那個該死的婆娘給騙了!”
“少……伯爵大人,您是說……但那種東西似乎並不適合於隨意使用,這樣會不會招來各個方面,尤其是三神神殿的責難,這可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承受的……”
“不必擔心,那東西會將他們殺光的,只要事後做好封口,神殿的那幫傢伙也找不出什麼麻煩來,正好給我的新武器試試威力!算那些該死的傢伙運氣好!哈哈哈哈……”
……
“我們運氣實在是不錯,團長,這幫傢伙的裝備基本上沒有任何損失……不但那二百多支長劍和長槍,幾十匹馬和二百多套的全身鎧,還有爲數不少的塔盾和箭矢……至少夠我們所有的兄弟們都換乘成騎兵隊,另外還可以招募一批,至少二百人的重裝步兵隊伍……”負責查點戰利品的薩·梅利興奮的報告着,這位半精靈傭兵似乎對於打掃戰場總是情有獨鍾,而這一次他面前的戰利品已經豐富到讓他的聲音近乎於嚎叫:“尤其是那些全身裝甲……真沒想到,這種鄉下地方的一個貴族竟然能夠弄到這種程度的重裝備,那是貨真價實的帶有鎖子甲內襯的重裝甲,可不是一般的重步兵用來充數的半身甲什麼的,而且那些大盾也都是金屬製品……還有那些糧食!團長,我看我們以後就專門幹這個算了,這比當馬賊還要好賺了十幾倍啊!”
“戰爭對於那些聰明人來說總是個發大財的機會……”華特這個時候開口道,這位老傭兵考慮的方面無疑要全面得多:“不過也不要太過鬆懈了,這位伯爵大人不過是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別忘了他至少還有一大半的力量還囤積在附近……如果被他們找上來,我們倒是不至於太過麻煩,但是至少手忙腳亂是少不了的……”
“準確一點說,他們是一定會回來的,薩烏德,還有你們兩個,你先在這周圍拉起一圈石牆術來!另外,現在讓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吧,這一次。換我們進行手備戰了。所有人先把箭矢補充上……各自找好守備位置!”康斯坦丁從那具魔像鎧甲之中跳下來,將之收進手腕間的腕輪之中,然後隨口命令道。
薩梅利愣了愣,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幾乎是立刻的,地面上傳來的隱隱的震動便讓他的面容嚴謹起來——那是馬蹄與地面的撞擊……這聲音原本輕微,但是不過十幾息之間,那沉悶的隆隆聲已經充耳可聞!
“上好的馬匹!”站在康斯坦丁身邊的克魯克這個時候忽然開口道,僅餘的一隻耳朵抖動了一下,他再次補充道:“這個數量……至少在二百人以上,而且,他們有加速術的輔助!”
當這支部隊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康斯坦丁聽到了周圍傭兵中傳來的,細微的嘶嘶抽氣聲——事實上出現在他們對面的騎士並不是很多,不過不到一百騎的數目,但是烏雲下暗淡的月光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最前方那三十餘個鐵塔一般的身影……
他們全身都被覆蓋在一層閃爍着金屬光澤的鎧甲之中,彷彿鳥嘴一般的,向前凸起箭扣的頭盔把面部遮蓋得密密實實,甚至就連座騎也披着金屬編制的及膝鎖子甲,手中的全金屬長槍更加接近於尖錐,帶着四道鋒銳的刃與凹槽,也有人手持着堪比門板一般厚重的巨劍,金屬表面閃爍的光澤以及比馬蹄聲也不遑多讓的鐵片的摩擦音,讓人會不由自主的產生錯覺,認爲眼前的應該是一座座會移動的堡壘。
“重裝騎兵……”
康斯坦丁同樣吸了一口氣,不過他心中並沒有太多的緊張感,雖然對面出現的兵種通常代表着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戰力——毫無疑問的,這種全裝型的騎士在戰場上起到的作用,就像是術士記憶之中的裝甲戰車——即使是威力強大的鋼鐵十字弓發射的箭矢,想要洞穿這些罐頭厚厚的鐵殼也需要在較近的距離才能辦到,而他們藉助馬力與重量進行的衝鋒卻足夠讓幾十倍於他們的敵人飲恨當場,尤其是現在這一批重騎兵,代表着加速術的光輝從他們的衣甲下面透漏出來……那代表着他們能夠擁有更加強悍的衝鋒速度,也就會產生更大的破壞力。
他們的衝鋒極具威力,而且這些人通常都是騎士中的精英分子,並非術士記憶之中那種只能發動衝鋒的專一型騎士。高速衝鋒時能夠進行精細的砍殺和刺擊是這個位面賜給他們的最好的禮物、即使在失去了衝撞力和速度時,他們同樣擁有着超乎尋常的戰鬥力。
“家族萬歲!”
在接近之前,他們在村落的門口整理了一下隊伍……時間不長就在村落外寬闊的草地上一字列開,然後隨着一個高聲的口號,重騎兵們拉下護面的面罩,而兩個白袍的人物開始低聲吟誦出對於神祗的讚美……光柱從天而降,籠罩了一大片區域。
然後,隨着最中間的騎士手中巨大閃爍着烏光的巨劍朝前一指,輕騎兵們同時開始催馬發動衝鋒!
這是一種標準的戰術,也是一種試探……
馬匹的嘶叫聲夾雜着人的慘叫隨即響起,四十多個輕騎紛紛墮馬——十字弓的威力足以洞穿他們身上那層軟式的鎖環甲,甚至將三棱的箭頭從他們背後探了出去!十多個運氣較好的輕騎兵因爲被同伴的身體掩護而倖免於難。但是就在他們接近了一步之後,馬匹忽然嘶鳴着翻倒在地,巨大的衝擊力將鞍上的騎士被拋飛出去,在地上不停的打滾。
然後,他們面前的場景扭曲着,隨着一道淡淡的光澤變動起來!景物彷彿翻書一般向兩側分開,這時候幾個人才注意到,那看似平常的草地之中,已經被改變地形的法術拉出了無數道深深地溝壑和狹小的坑洞!然後又被一個幻影將所有的一切都掩蓋起來!這樣一來。高速衝刺的馬匹只要失足其中,瞬間就會因爲巨大的慣性這段脆弱的腿骨。失去作戰能力!
而在這些後面,一道道四尺多高的圍牆不知何時已經在村落的外圍被樹立起來!從地面上掙扎站起的士兵們看着那些手中拎着十字弓的對手們,慌慌張張的試圖後退,但是那種令人心神欲裂的吱嘎上弦聲已經響成了一片!
不過這個時候,康斯坦丁卻忽然愣了愣……那一支整裝列隊的重騎兵忽然同時發出了一個嘶吼,然後隨着戰馬的嘶鳴,他們竟然頂着這個最爲不利的戰局,悍然發動了衝鋒!
“一羣不要命的瘋子!即使衝的進來,難道他們就不怕重弩的近距離射擊嗎?”站在康斯坦丁身後的克魯克冷笑了一聲。
但是術士並沒有他那樣的樂觀。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康斯坦丁幾乎是立刻便注意到了對手隱藏在馬首,或者盾牌後面的部分!
“那是什麼?”
他的眉毛卷曲成爲一個思慮的凌亂曲線……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第一道陷阱已經是近在咫尺,康斯坦丁忽然不由得微微失色!
視野中,當先的三騎手中的那件東西,已經越來越亮了!空氣之中猛地迸發開了一大團濃稠的黑霧!三個騎士的身影在一瞬間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是隨着那翻滾的黑霧驀然蔓延,一種出奇的,似乎代表着邪惡的乾冷感受,而空氣之中的味道也惡臭突然濃烈起來!
“封印的法陣!”巫妖的下頜闔動,發出了一連串敲擊聲,而心靈之語也隨之在每個人心中響起:“後退,所有人後撤,越遠越好!”
這個警告不過剛剛落下,那滾滾的黑霧已經濃稠的彷彿實質!它在空中扭動着,凝而不散,不住的擴張!然後,隨着黑霧中傳出一聲古怪、痛苦、憤怒和不甘的咆哮!一道連接着異空間的門扉張開了!一個極度醜陋的巨大肉球從中翻滾着衝了出來!
這個可怖的,像是佈滿了疥瘡的肉球中央一張可怕的巨口,數以百計的鋒利牙齒不住蠕動着,互相磨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