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傷亡換時間是戰場上的一貫伎倆,可惜在面對着這種可怕的野獸和他們上面強悍的騎士時,卻變得不那麼起效……他們並不是魔法師,但是扔出來的那種可怕的黑色物品,產生的力量卻絕不比魔法師的火球遜色,甚至更加強力,接連倒下的獸人雖然令換來剩餘同夥能夠組織起有效甚至抵抗的機會,可是在防禦可以被如同麻布一般撕裂的時候,有沒有防禦都是一樣的,而他們的拿手把戲即使毫無保留,也沒有辦法奈何得了那些亞龍的一分一毫。
長槍在鱗甲上崩裂折斷,清脆的金屬斷裂響聲刺耳尖利。軀體在巨劍之中乾枯萎縮,哪怕只是被碰破了一些皮肉,分散開的隊伍根本無法匹敵那些怪物的尖牙利爪,而圍攏在一起,又只能是爆裂彈中火焰和鐵片的犧牲品。唯有巨魔才能勉強和那些怪物抗衡,藉助着種族的優勢,他們不但披掛着鐵甲,也在皮膚下面塞進了堅韌的銅片,刀劍難傷……可是對方卻似乎算定了所有的一切,幾隻巨魔剛剛從戰陣後面衝上前來,翻滾的雲霧也降臨到了他們的頭頂。
那是亞龍獸的吐息。
六股刺鼻酸臭的氣息翻滾着匯聚成爲液滴狀的可怕酸液,灰綠色的半液體在滾滾向前,腐蝕了一切可以腐蝕的東西,兩個巨魔一瞬間已經嚎叫着撲倒在地,而稍遠的倆個則掉頭就跑,將他們身後剛剛開始集中的十幾個獸人撞得東倒西歪——酸液對於他們來說是比火燒還要可怕的災難,因此對於這種氣息,巨魔的反應極爲敏銳!
但不管怎麼跑動,他們也已經無法離開那瞬間籠罩了幾十尺方圓的酸霧了……絕望的慘叫和悲慘的嚎哭充溢在整個戰場上,被籠罩在其中的幾十名獸人翻滾着,而他們身上的皮毛快速的消融掉,滾着滾着就變成一堆腐爛的骨頭或者是內臟……隨之而來的更是一股令人五臟翻騰的腐爛的臭味,那場景讓亞龍騎士們都不忍地回過了頭。
“薩滿!薩滿大人們在那裡?請降下獨眼之王的憤怒,庇佑您的勇猛子民……”
前沿指揮官高聲的發出一陣嚎叫,他們已經頂不住了!衝上去的人只能變成焦黑的、兩半的或者萎縮的悽慘形狀,而那些不時在人羣中爆裂的火球每一次都會帶走幾個獸人的生命,守衛城主府的獸人部隊本有五百多人,但是與亞龍騎士戰鬥的幾個照面下來,他們已經摺損了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手,連隊伍都已經無法保持了!現在再加上這些致命的酸霧——如果在沒有一些援助的話,即使獸人士兵多麼勇猛,也只能無奈的迎接最終的滅亡。
“請降下獨眼之王的憤怒,庇佑您的勇猛子民……”嘶嚎遠遠的傳揚出去,於是一聲聲類似的吼叫聲便隨即加進了聲浪……
站在城牆上的康斯坦丁擡起頭,他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那些逐漸響亮起來的聲浪之中,有一個特有的渾厚聲音正在逐漸增強,獸人語那種奇怪的語調唱高低不定,宛如一個史詩歌劇中演唱主角的歌伶在傾情演唱渾厚中夾雜着尖銳的歌聲,但充斥在空間中的爆炸聲慘叫聲吶喊聲完全無法掩蓋這個奇異的歌唱,相反好像是在給它配上最合適的背景音樂一樣。
如果只是怪異的歌曲,那麼倒也不算什麼……只是這歌聲響起時,龐大無匹的元素波動也以隨着開始以特異的方式集結起來!
城主府上的天空之中驟然迸發出無數道電光,瀰漫在空中的薄霧翻卷着,露出其後深沉的夜幕——那座小城堡形的建築的最上層驟然變得明亮,豔紅的光輝從每一個窗戶之中迸發出來,將周圍的一切全部籠罩在一層耀眼的血色裡!
轟!
這個景象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隨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大聲浪,紅光鋪散開了,一道明亮的焰柱沖天而起!而隨即,震盪波從那建築中心向着周圍擴散,整個廣場,整個城市的地面竟然搖動起來!而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不由得通通轉向了那裡,那騰起了焰柱的人工建築,現在看上去卻彷彿是一座天然的火山!
是不是獸人之神真的聽到了他子民的呼喚已經不再重要,總之……可怕的景象隨即降臨了。
那噴涌的火柱在空中散開,於是無數的火球彷彿擴大了無數倍的雨點一般凌空降下,只有視力最爲銳利的人,才能注意到那些火球其實都是包裹着高溫火焰的石塊——小城堡一般的城主府邸已經被炸飛了至少一半,其中的石頭顯然就是這場火流星的根源——那些包裹着火焰的岩石在空中迸裂着,散碎成爲大片的火花,落向整個城市的範圍!
“媽的!”術士的心中一沉,雙手連連點動之間,七八團濃霧在空中翻卷起來,空氣翻滾着凝聚出漩渦,而漩渦之中迸發出更多的風暴……七隻大型的風元素在一瞬間已經憑空成型,他們發出一陣尖嘯,然後便各自將自己的身體衝向那些從空中掉落的火雨!
“按照各自軌跡圓周運動,儘量收攏所有的碎石!”在心中簡單的發出了一個指令之後,康斯坦丁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隨着那猛烈的爆炸,四個獸人的影子已經從那燃燒起來的城主府邸之中竄了出來!
他們的外表看上去與普通的獸人區別不大。但是如果有人能夠辨別魔法的光澤,便可以注意到這些傢伙們身體上彷彿穿着者一層五光十色的外衣——能力增強,防禦和觸發式恢復法術,閃爍着危險的光芒,讓他們的力量被增加到了一個極致,如果說赤龍傭兵就像一輛輛披滿鐵甲的戰車的話,他們就應該是能夠獨立作戰的超時代的人形兵器。
幾乎就是兩個縱越之間,他們已經各自迎上了一名赤龍的傭兵,隆隆的幾聲巨響之後,傭兵們駭然發現,自己竟然不得不後退!——刀劍、龍牙、酸霧、爆炸,任何足以幹掉一小隊人的攻擊在這幾個傢伙面前都顯得毫無效果。他可以用手臂接下傭兵雙手劍用盡全力的一斬,也可以談笑自若地赤手抓住正向自己胸膛刺來的投冒。用胸膛擋下那多刺,攻城槌一般的尾尖!
這個景象立刻便讓獸人們的祈禱化作了歡快的呼嘯……他們放棄了守備,舉起了刀劍,跟隨着這些強大的存在向前衝鋒,要將那些片刻之前殺戮自己的怪物們徹底剿滅!
只有幾個獸人指揮官注意到了其中不對的地方——維克洛那擁有三千人的駐軍,本應由有二十餘個薩滿巫師以及他們五六十人左右的精銳僕從隨軍,但現在衝出了城主府邸的卻只是四個……其他的人都到哪裡去了?而雖然這幾個人現在看上去力量勢不可擋,但是那卻是在劇烈的耗費着魔法的力量,一個薩滿一天能夠使用的法術都加持在一個人的身上,確實可以讓他在這幾個沙漏刻度的時間之中縱橫無敵,但就算他們能夠對那些可怕的騎士佔據以一敵二,甚至以一敵三的優勢,四個人也無法和那十幾頭怪獸長時間抗衡。
一旦時間經過,他們就會立刻打回原形,甚至很有可能馬上變成一堆無力的廢物,那時影響的可就不只是士氣,凌亂的戰局很可能一潰到底!可惜在一片過分高漲的士氣之中,他們的吼叫和指揮顯得如此的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所有的獸人跟隨着那些超級戰士向前猛衝!
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一片扭曲的光影,已經在城主府邸的火光之中,扭動着勾勒出一個灰色的人影。
“你們怎麼樣?沒事吧?”康斯坦丁的視線在已經被燃燒的火焰暈染的一片通亮的房間之中掃過,輕聲的開口道。而隨着聲音,兩高一矮的三道影子在他身後現身出來。
“唉,大意了一點,這些傢伙開始的時候很容易對付,沒想到最後的那個那麼警覺……竟然一瞬間就注意到了問題。我都已經割斷了他的脖子,他居然還有力量爆開……要不是你給了我的傳送戒指,這一次恐怕真的很險哪……”妮爾溫輕快地走出隱形結界,長髮在火光之中閃爍生輝,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勾勒出她嫵媚的身姿,只是現在那衣裝的半邊已經被粘稠的血液侵染成爲一片暗紫,甚至有些已經染上了細白的面龐,但是血精靈的目光之中卻滿是得意的神色,彷彿用那一道道迸濺的血痕在炫耀着她此戰的功勳。
“其實都是那個白癡的塔納釐,對於自己那點賣弄風騷的伎倆太多自信,結果被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不對,就此功虧一簣!”
“你說什麼?是哪個巴特祖的白癡號稱繩索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結果卻被一個勒住了脖子的傢伙踢響了門板?引來一大堆人?”
熟悉的爭吵聲讓術士的嘴角微微一翹,不過他的視線卻並沒有向身後飄上幾分——在他面前,一羣獸人正緩緩的從火焰燃燒的門扉之中魚貫而出。
這些獸人顯然都是與衆不同的……不只是因爲他們身上的披掛都是罕見地魔法裝備,而是他們身上都透出了特質各不相同的強大氣息。只是最讓康斯坦丁皺眉的,還是他們表情上的那種與衆不同的智慧神色。
他們的中間,站立着一個身披厚重的土布長袍的身影。他頭戴式樣奇異地木冠,延伸出的部分雕刻成爲粗獷的面具,身上十幾件沒有扣帶的長袍交疊地紮在一起,裝飾着羽毛、頭骨、寶石和魔法水晶。縈繞在身周的魔法氣息標示出他的身份。
術士微微眯起眼睛。
傳說創世之初,獸人這種種羣被賦予了強大的肉體能力,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們並不像是人類那樣容易地藉助法術的力量……他們很少能夠通過學習來連接魔網,而薩滿就是獸人之中唯一的一種施法者,他們從獸神格烏什那裡得到力量,嚴格來說應該算作是牧師一類的存在,不過那位獨眼巨人之王賜予他們的力量,雖然同爲魔網的構造,卻偏重於一些詭異的方面。因而即使是熟悉魔法的人,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也容易在某些莫名的法術效果中吃虧。
所以,在進攻之前,康斯坦丁早就已經做好了針對這些獸人薩滿的策略——薩滿代表着神祗的意願,在部落制度的獸人社會裡算作是與首領同級的存在,因此也就成爲了事前狙殺的首要目標——妮爾溫和莎莉莎帕梅拉三個人的組合先一步進入了這裡,藉助着強悍的能力,她們幾乎在開戰之前就已經屠戮了所有的決策層。
這裡本來就是術士精心挑選,用來鍛鍊隊伍的戰場——實際上如果不是考慮這隻所謂的反抗軍還處於草創的階段,他這一次都並不想要讓紅龍傭兵來參加戰鬥。但是現在看來,不但那些傭兵的戰鬥力出乎了術士的意料,就連這個空降行動失敗了。
這個事前曾經反覆偵查過,挑選出來的地方,不知爲何竟然出現了一個高等的人物——那薩滿面具後面七根長長的彩色羽毛,表示他至少應該是一個萬人大小部落的首領人物。
“強大的永懲者,獨眼之王的忠誠僕人克洛諾斯·血風,向站在世界頂端的你致意。”
一個粗糙,但是柔和的聲音響起。
……雖然粗糙卻很柔和,這種有點衝突的感覺就在這個聲音之中被體現出來——像是兩個細緻非常的砂盤地互相緩緩摩擦,而語氣也非常恭敬客氣。
只是這個聲音並不是那些目光兇悍閃爍獸人之中的任何一個發出來的……它出自那個高階薩滿手中的一根木頭——準確的說,那應該是一根削制精美的木質圖騰,隨着一點光澤在上面流轉,這小小的木頭便開始幻化出一片光影。隨着光影的漸漸凝聚而清晰,其中一個身影也變得完全和真實的一般無異。
他的身材很高,比身邊最爲健壯的,披着鎧甲的熊人還要高大一點,而肩寬似乎也猶有過之,但這身軀上包裹着的卻是一件制式優雅,有些古意卻盡顯威嚴詭秘的長袍,長袍領口上探出的頭顱並沒有獸人標誌性的長吻,只是比人類稍微突出了一點——準確的說,那是類似於貓科動物的頭顱,然而那比例碩大的碧色眼睛,和從長長的,泛着白色光澤的毛髮之中支起來的耳朵,卻讓這面孔看上去有着那麼一些莫名其妙的和藹和親切。
這個人物身上並沒有帶着任何標識薩滿身份的物件,甚至沒有任何的魔法裝備,但是毫無疑問的他一定是個極爲高階的施法者。
“這枚圖騰能夠傳遞信息的時間是有限,我想無聊的禮儀就免除吧……事實上,康斯坦丁閣下,對於您,我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也清楚您未必有興趣跟我們進行什麼友好的探討。”獸人注視着術士兜帽中的眼睛,繼續道,然後露出一個表情——像是在微笑,只是卻又若有若無的在嘴角露出了黃褐色的尖牙。
“事實上,我認爲你似乎是弄錯了什麼,永懲者和站在世界頂端……這兩個形容都並不適合於我……”康斯坦丁眨了眨眼睛。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拖延時間?可是術士的視線之中,整個建築裡已經沒有能夠扭轉局勢,甚至是幫助他們逃走的東西了,更何況,如果希望逃走,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專門出現在這裡。
“不,它們就是最適合形容您的……當然,這其中的某些事情,我現在並不方便向您解釋。”獸人擺了擺手:“如果您有興趣,我想我可以安排一次長時間的會面,在得知您的存在之後,我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不過,現在似乎並不合適……”
“與我的會面?說上一句不客氣的話,你不會是希望投降吧?如果是那樣,不必非要向我說明,只要找上一支掛着菲尼克斯軍旗的隊伍就是了……如果你們的方向感不錯,從這裡往東南走上幾百裡,應該就可以碰上很多……”術士毫不客氣的譏諷道。同時掃過側面的一堵牆壁——城市之中的火雨流星已經幾乎塵埃落定,七隻大型風元素的干擾免除了整個城市陷入火海的危機,但是還是有不少房屋不可避免的變成了廢墟。
“投降之類的詞彙,並不存在於荒原之子的思維之中……尊敬的康斯坦丁閣下。我們想要的,不過是和平罷了。”與術士尖刻的語調相比,獸人聲音之中並不帶有半點的情緒,緩慢,沉實,但卻令人驚訝:“爲了擺脫原始、矇昧與混亂,我們這些熱愛和平、守信用的部落,希望儘量避免沒有必要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