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這個迷宮之中的戰鬥,仍舊有危險,雖然說法師們監控着整個過程,但是戰鬥之中它們一般並不干涉,除非力量差異過大,或者學徒重傷瀕死——但是如果出現某個倒黴蛋被對方一記幸運重拳轟爆了腦袋之類的倒黴事,那麼就只能帶到神殿去賭一賭那不知道多少的復活概率了。而對於付不起復活費用的平民來說,更是死路一條。當然學徒自己也可以選擇放棄,只是那樣的話等於失去了一次難得的機會,因此很少有人那麼做。
不過眼前這場戰鬥對於康斯坦丁來說,卻並不爲難。
他的運氣並不算好,尤其是到了海頓之後,已經連續三次捲進了令人頭痛的麻煩之中,但也就是這些麻煩之中,那些高級的對手們,帶給了他一般的人很難企及的經驗……
微微打量了一下,少年已經做出了判斷,他擡起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奇異的符號,而隨着他手掌落下的動作,那個人形小怪物前衝的動作驟然緩慢了下來!
康斯坦丁好整以暇的後退了幾步,看着眼前不住發力,速度卻比走路還要慢了許多的小怪物,對方那大腦袋上,皺紋之中裂出的大嘴張開,裡面一排細碎泛黃的尖利牙齒也清晰可見,不過顯然,這對於他眼前的對手沒有任何威脅,這個時候,沒有眼睛或許算是他的一種幸運,因爲他的對手已經從長袍之中抽出了一柄閃耀着暗金光澤的黝黑彎刀……然後,隨着一個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個巨大的腦袋已經跟小小的身體分了家!
隨手將刀刃上沾染的綠色液體揮去,康斯坦丁撿起了對手手中那柄粗陋的短矛……雖然製作粗糙,不過考慮到之後可能遇到的情況,少年還是隨手將之收進了腰帶上那個小小的包裹中……
他那條看起來有些殘破,灰呼呼毫不起眼的腰帶其實是個不錯的魔法物品——不知道是不是放置的時間太長,或者是今天看店的這個學徒並不知道某些內情,他只是照着腰帶上的註解,收取了一條龍皮製品的費用。但是,藉助巫妖的知識和自己能夠辨識出魔法波動的雙眼,康斯坦丁知道這個腰帶上帶着一個永久性的空間咒文,連通的是一個固定大小的異位面空間,也就是所謂的空間袋。
這確實是一種神奇的技術,康斯坦丁悄悄地試驗了一下,腰帶上這個看起來僅僅能放進手掌的小包,至少可以裝下大約半個立方米的非生物物體。雖然與傳說中那些能夠搬山填海的空間戒指空間袋無法相提並論,但也算是一件相當不錯的寶物了。
而更妙的是,巫妖提醒他,那個空間是不限制長度和寬度的,也就是說,你可以在其中放下一捆長槍,也能塞進去一張鋼板,只要它的總體積不超過半個立方米。這樣康斯坦丁就將他的一些零碎兒包括錢袋、武器和零用物品都放進去,不但可以防盜還能完全無視於這些東西的重量。
幾件可以自動適應身體的亞麻襯衫,以及灰色的法袍上都帶着可以防止沾染灰塵以及水漬的魔法伎倆,這對於需要保持整潔的貴族來說是個很方便的效果,而最重要的就是上面還都有附加一個法師鎧甲的防護性咒語,雖然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防護力只能算是差強人意,但對於施法數量少得可憐的低階學徒來書,他們在某些時候足夠產生救命的效果。
只不過,這幾件東西也讓少年術士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是法師塔之中的價格——這幾樣只算得上零碎的小東西就花去了一枚費事南伯爵珍藏的紅寶石飾物,外加一顆鑽石,以及幾張他自己抄寫的卷軸,雖然成色上都有些問題,但是如果摺合成金幣的話,這些東西仍舊可以換上兩千三四百枚金幣。可算得上是價值不菲。對此少年術士肉疼的直撇嘴,雖然他也知道實際上這些東西還算是物有所值的。
只是,很可惜的,法師塔的商店之中,並沒有能夠讓人走出迷宮的道具。
……
迷宮模型所在巨大桌臺周圍,幾十名學徒圍成了一個整齊的半圓,嗡嗡的私語聲彷彿蚊蠅低鳴,每個兜帽下的表情凝重肅穆,視線卻都在那迷宮的模型上不住的遊走。代表着學徒和怪物的人影之間的遭遇,都會引起私語聲一時的波動。
只是這座模型雖然巨大,三十名首批參加測試的人物分散在其中,卻也比螞蟻大不了多少,只能勉強注意到他們在各種半透明的通道之中迤邐前進,但是動作卻是完全無法看清的。幸好模型周圍,此刻已經立起三顆碩大的觀測水晶,一圈神秘的魔法符文閃爍,只要一個暗語,便可以將某個特定的參加者周圍的狀況映射其中。當然,那操縱權是握在三名負責情況的導師手上,學員沒有什麼權利要求看到他們需要的目標。
此刻那透徹的水晶之中映照出的是三副不同的畫面。
一個學徒正在與兩個狗頭人對峙,他迅捷的比劃出一個手勢,於是一發幽幽的綠光便在其中的一隻身上爆開!倒黴的怪物身上頓時冒出一股股的白煙,在地上翻滾着,即使水晶中沒有聲音也已經足夠想象它的哀號,而另外一隻膽小的怪物立刻就此逃走。而另外一面水晶上,卻是兩個學徒之間對峙,他們各自靈活的閃避開了對方的一發法術,繼而各自躲進了牆角和石塊後面,準備着第二次的進攻。
一個法師揮了揮手,兩幅戰鬥之中的畫面就已經模糊起來……觀測水晶周圍的符文閃動,另外兩個學徒的身影已經替代了他們。
“咦……爲什麼換掉?納威先生剛纔的戰鬥不是很精彩嘛?”被保留的水晶畫面裡,一個學徒站在一處陰影中,而兩個地精則被空中一個小小的光球引誘着,從他面前不遠處跑了過去,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這引起了人羣最前面,一個矮小的學徒不滿的低語:“手勢咒語正確無誤,發射迅捷,次等酸液之珠的濺射範圍也很廣啊?爲什麼只剩下賓斯克這個膽小鬼……”
“因爲導師們都不是你這樣的笨蛋!”他身邊一個高個子的學徒教訓道,只是他壓低的聲音中帶着些許興奮,似乎很高興找到了可以炫耀的機會:“法師的戰鬥依靠的應該是智慧,懂嗎?見到什麼都一個法術丟過去,這樣的傢伙跟北地那些見人就砍的蠻子有什麼區別?或者說還不如那些野蠻人!野蠻人的力氣只要休息便能夠恢復,可是我們想要記憶一個法術卻沒有那麼簡單……更何況是浪費一個一級法術在兩個用魔法伎倆就能騙過或者嚇跑的狗頭人身上,這樣的笨蛋只能夠用來處理雷比特草藥!早點薰死的話,也算一種解脫!”
這個一身紅袍的傢伙雖然歲數看上去也不大,但是身上那枚徽章的龍翼卻是張開的,這代表他已經是個通過測驗的正式法師,雖然還是不能出塔,但畢竟是高階的人物了,他得意洋洋的瞟了一眼又被更換了一輪的水晶,然後繼續教育着身邊的同伴:“還有那兩個白癡……雖然說你們這些低階學徒之間的私仇跟吃了蘿蔔湯之後的屁一樣又多又臭……但是他們那個愚蠢的腦袋裡難道就不會算計一下現在的情況?通過了測試,以後背後捅刀子的機會大把大把,他們卻非要選擇這個時候來個決鬥!真白癡到家!”
“小子,看在你是我遠房表弟的面子上,我提醒你兩……嗯?”得意洋洋的聲音驟然拔了個高,但是卻並沒有造成任何注意,因爲差不多就是在同時,所有人都發出了類似的聲音。
一衆學徒們呆呆的看着那個隨着一道藍光,突然出現在臺子旁邊的黑色身影,對方卻根本完全不在意什麼,只是自顧自的揮了揮手,於是三枚監測水晶的畫面就在同一時間被更改,一同映照出了一個近乎黑暗的環境。然後,黑暗被一種詭異的綠色線條代替,映照出了其中的通道,以及其中正慢慢站起來的某個人影。
“凡爾納大師,這,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過了好半天,剛纔那個高階學徒才發出了一個磕磕巴巴的驚歎:“據說他可從來不會來參與這種活動的,難道今天博多拉大神拿錯了手杖不成?”
“凡爾納大師?他是誰?我們法師塔之中的法師嗎?我怎麼從來也沒見過?”他身邊的小傢伙朝那個方向上瞟了一眼,帶着疑惑低聲問道。
“我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可是瘋……凡爾納大師,法師塔之中最爲……”紅袍法師環顧四周,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裡,才壓低了聲音:“最爲恐怖的存在……雖然我也沒見過,但是那張臉……”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個瘋狗……”新晉學徒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但是一句話還沒有完全出口,後腦勺上已經吃了一個重重的爆慄!他發出半聲慘叫的同時,耳邊傳來他表哥壓抑的冷哼:“如果你還沒有學會該在什麼時候閉上你那張過於活躍的嘴巴,那麼以後最好不要說認識我……我還想要活到成爲正式法師的時候!”
捂着腦袋的表弟哼哼了兩聲,然後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那個,那個傢伙不就是剛纔他們說的那個康氏……什麼的術士麼?那個瘋……他幹嘛要把所有的畫面都轉到他身上?”
“是康斯坦丁!你好好記住,那個傢伙也是個危險人物,以後如果看到他,最好也躲遠一點!他可是北地獅鷲康納利維斯家的嫡長子,跟法師塔裡那些二流的廢物們不同!”紅袍法師哼了一聲,壓低的聲音中帶出了些許不屑:“還有,雖然說他只是個術士,但武技似乎也不錯,據說前兩天,奧利爾家的那個自大狂就被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通!連他們那個導師普內斯都被弄了個灰頭土臉!嗯……我記得他們說過,那之後就是凡爾納出現,替他收的場?大概獅鷲已經把那隻瘋狗……”
“背後有個世襲公爵撐腰可真不錯啊……什麼時候,我們家也能有那種風光?”矮小的學徒將視線移向水晶面上,那個正在黑暗的通道中行動如常的身影,發出了一個混合着羨慕的嘆息。
雖然微縮迷宮之中的一舉一動,都算是暴露在觀察者的眼中,但是外面發生的一切,身處迷宮之中的人卻一無所知,因此正在黑暗的通道中尋找出口的康斯坦丁,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經因爲某位無良大法師的舉動,而變成了衆目睽睽之下的對象。
第一場輕鬆地戰鬥之後,幸運似乎稍微眷顧了一下康斯坦丁,他一路行來,居然沒有再碰上怪物。
可是現在真正令人頭疼的,是面前不斷出現的岔路口。雖然在迷宮外的時候,他曾經大致記憶過路線,只是真實的迷宮可不像是那些遊戲中的東西,光靠記憶根本不行——在迷宮之中的人無法看到全局,他眼中的世界是由無數一模一樣的高牆所組成的,各種相似的道路以及轉折足以讓人暈頭轉向最終迷失方向。
幸好對於走迷宮的方法,康斯坦丁並不陌生,也知道目標的方向——而最幸運的,無疑還是他能夠黑暗中清楚視物的能力,否則的話,即使知道方向,也很可能會長時間的迷失在這個黑暗的環境中……要知道,黑暗是最容易激發人們心中失敗情緒的一種力量。
不過,少年心中卻依然焦急。他這一次參加測試唯一的目的,就是那枚貝裘裡寶石,現在在這個迷宮之中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了半個多鐘頭了,卻還沒有走出去的跡象,學徒們出現的地點並不固定,如果有個幸運的傢伙落在寶石附近,即使他沒有能力將寶石帶出迷宮,恐怕後到的人也沒有辦法再得到了。
當然,康斯坦丁還有別的選擇,他可以等到比賽結束,用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東西換取那枚貝裘裡寶石……只不過顯然這樣做的困難頗大——誰都知道這種寶石價值匪淺,即使低階的學徒們不會處理,即使得到了用處也不大,但是他們還是可以將之作爲討好高階法師的禮物……對於一些立志成爲法師的平民學徒來說,這可是難得的進身之階,即使以兩倍或者三倍價值的其他東西來交換,也未必能夠如願,而偏偏大部分有實力得到獎勵的都是這種人。
就這樣又走了十幾分鍾,少年正有些焦急間,通道之中驟然傳來了一陣凌亂雜音——這種兩邊封閉的牆壁無疑產生了絕佳的傳音效果,康斯坦丁心中一喜,連忙朝那個方向跑去。
暗淡的光亮在通道的轉角處亮起,康斯坦丁收攝腳步,小心的探出了頭,發現這裡是個不小的空間,牆壁上兩支點燃的火把映照中,正在戰鬥的竟然是兩撥學徒,總共有六個,二對四的局勢,只是看他們的戰鬥方式,不像是刻意伏擊,應該只是地點太過接近,恰巧撞上了。
少年的視線探出時,正好看到空氣一陣扭曲,兩支漆黑的渡鴉憑空鑽出,嘎嘎大叫着撲向一個人!
但是換來的卻不過是一聲冷笑“一級怪物召喚術?這種東西……”被當做目標的學徒變換了一個手勢,吟頌道:“法師之手。”
吟唱完畢後他立刻用手隔二十幾英尺的距離憑空朝那其中一隻渡鴉一抓,只見那渡鴉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住了脖子,鳥類的力量本就不大,更何況身在空中無從借力,雖然拼命煽動翅膀,可就是動彈不得。然後隨着對方手中一個扭動的手勢,只見聽見一聲清脆的喀嚓聲,那魔渡鴉已經直直的從空中落下,揚起了一天羽毛。
“早就說過了……我們只是借用,考覈結束之後,自然會將東西還你,你們如果擔心失敗,也可以加入我們,大家一起過關不是很好嘛?”一個閒着的學徒發出了一陣陰笑:“我當然知道,事先準備的自動書寫地圖就這樣被別人分享了,心有不甘是一定的,不過,總比不能完成考試要強得多吧?”
“我也早說過了,門都沒有!”兩人組明顯處於劣勢,那個剛剛完成了召喚的學徒這個時候卻擡起了頭,抗聲答道,聲音清脆,竟然是個女的。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啦……”對方獰笑了兩聲,忽然張大了嘴巴,一道紅影嗖地一聲從他嘴裡飛了出來!康斯坦丁眨了眨眼睛,他注意到那竟然是那傢伙口中的舌頭,只是已經伸長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在空中一甩,竟然蛇一般將他面前的對手死死的纏住了!
雖然說並不是真正的蛇,不過舌頭似乎也是有肌肉構成的,現在增加了長度他的對手雖然拼命掙扎,但是一時半會兒之間又怎麼能掙開?雖然想要施法,可是對方似乎早就預防到了這一點,將她的雙手緊緊勒在身側——這些低階的學徒顯然還達不到免手勢施法的程度,因此只要雙手喪失了自由,立刻也就成了廢物一隻。
“好變態的玩意兒……竟然用舌頭當繩子?……還有自動書寫地圖是什麼?”康斯坦丁晃了晃腦袋,記憶中這好像是某個島國出品的工口動畫之中,纔會出現的能力……難道兩個世界之間,連這個也有着什麼樣的聯繫不成?
“應該是觸手之舌吧……這種法術沒有什麼用處,也就能欺負一下沒有武器的法師,如果對方手裡有把小刀,也足夠讓他代價慘重……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去記憶這種無聊的法術!”巫妖的經驗豐富,康斯坦丁的些微言辭中,他也推斷出了事情的發展:“不過那個地圖你最好拿到手,那是個不錯的道具,尤其是現在……”
“哪有那麼容易……他們人多的很,我纔沒興趣……嗯?”康斯坦丁的視線掃過場地中的一衆人物,思慮着可以使用的手段,但還沒等他想出一個可行的計劃……所有人的視線驟然已經轉向了他的方向!
陰影給了少年不錯的掩護,他並沒有被發現……之所以出現如此的情況,是因爲場地中的情況發生了變化——殘餘的一隻魔渡鴉徑直飛了下來,一把從它的主人身上掏出了一卷彷彿羊皮紙般的東西,然後徑直朝康斯坦丁所在的通道中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