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陷入沼澤的人總是不願意丟下身上的財物,最後整個人都也一起沉入泥沼之中!正是可悲呀!”太原雪齋嘆了口氣:“對了,您覺得公方殿下是在堺繼位,還是回到京都之後再繼位比較好呢?”
“就在堺吧!”
“堺?爲什麼?”
“南風就要起了,我過幾天就要揚帆返回大明瞭!臨走之前我想要親眼看到義昭他成爲將軍,這一點小小的私慾我想禪師應該可以體諒吧?”
“回大明?”太原雪齋右手一抖,險些將一旁的蠟燭碰倒:“你不是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周可成笑道:“千真萬確,我畢竟是個大明商人,如果我在這裡一直待下去,今川殿下也會不放心的吧?”
太原雪齋聞言一愣,剛想開口辯解,卻看到周可成那一雙笑眼,到嘴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半響之後,他才嘆道:“周先生這一走,老僧也會覺得有幾分寂寞的!”
“也許寂寞,不過也放心了不少吧?”周可成笑道:“禪師,相信蘭芳社與今川家的盟約不會因爲我離開而失效,我也會留下一支分艦隊,不過希望貴方也可以確保我方的利益!”
“這個請放心!”太原雪齋笑道:“那就把公方殿下的繼位之禮,作爲您的送別會吧!”
“周先生,不必遠送了!”太原雪齋登上牛車,向站在路旁的周可成合十行禮,車簾剛剛放下,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慨和憂慮,作爲當時日本首屈一指的外交家和陰謀家,太原雪齋並不缺少與那些老謀深算的對手打交道的經驗,但像周可成這樣難對付的對手(盟友)還是第一次。這個明國商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但自己那些談判中的老辦法卻一點都用不上。
“希望接下來一切都順利吧!”太原雪齋低聲嘆道。
夜風從頭頂掠過,路旁的竹林在輕輕的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送完太原雪齋之後,周可成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未來的幕府將軍足利義昭就住在這裡。
當週可成走進院子裡,聽到屋內傳來木劍相互撞擊的聲響。現在還沒有休息?周可成有些驚訝的揚了揚眉頭,他果然不愧是足利義輝的兄弟。
“用力,用盡你全身的力氣!不要停下來,不要停下來!戰場上可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源平太一邊不斷用木劍擋開足利義昭的劈砍,一邊厲聲呵斥。足利義昭汗出如漿,不斷用力向源平太劈砍,突然他手上一滑,被汗水浸溼的木劍脫手飛出,正好朝推門進來的周可成飛去,幸好緊隨身後的阿勞丁眼疾手快,一把將木劍抓住,否則周可成腦門上肯定會多個包。
“大人!”
“周先生!”
源平太和足利義昭看到周可成,趕忙一起向其躬身行禮。周可成笑着擺了擺手:“免禮,免禮,源平太,殿下現在學的怎麼樣了?”
“回稟大人!”源平太看了一眼足利義昭,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殿下練習的很辛苦,但是他的基礎太差,現在還在打基礎的時候!”
“嗯,也不急於一時嘛!”源平太的回答倒是在周可成的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我和殿下有幾句話要說,你們都先退下吧!”
“是,大人!”源平太應了一聲,躬身行禮之後退出門外,阿勞丁守住門口,諾大的劍道練習場只剩下周可成與足利義昭兩人。足利義昭有些膽怯的看了周可成一眼,問道:“先生,是什麼事情?”
“兩件事情!第一,你很快可以成爲將軍了;第二,我要回大明瞭。”
很難用語言描述足利義昭此時的心情,成爲將軍的喜悅和麪臨陌生環境的惶恐。足利義昭當然知道這個明國商人幫助自己登上幕府將軍的寶座是別有用心,但他更知道對方的強大和翻雲覆雨的手腕,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站在自己身後固然讓人擔心,抽身離去更是讓人惶恐。
“周先生您爲何要回大明?莫不是要捨棄義昭了?”情急之下,足利義昭膝行了兩步,抓住周可成的右手:“請不要離開這裡,我可以寫下誓書,成爲將軍之後,便上奏朝廷,請其冊封您官職,近衛少將如何?”
“呵呵,殿下請慎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周可成笑了起來,輕輕的將自己的右手從對方手中扯了出來。
“我不是開玩笑,如果您嫌官職小了,那就近衛中將吧,這是我能夠向朝廷奏請的最高官職了。請千萬不要丟下義昭,不然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說到這裡,足利義昭已經情難自己抽泣起來。
“殿下,請鎮定一點!”周可成看到對方這番樣子,心中也有幾分感動。他在日本待的這段時間,對當時日本的官制也有幾分瞭解。足利義昭方纔說的近代少將、近衛中將乃是近衛府的長官,是古代日本護衛天皇,警備皇居內側的部門,天皇行幸之際也作爲親兵侍奉。日本進入中世之後,律令制衰弱,國家的正規軍不復存在,近衛府的長官成爲了日本古代朝廷的最高將領(徵夷大將軍乃是非常設的武職),一般來說權臣都會兼任近衛大將,比如織田信長就曾經以大納言、右大臣的身份兼任右近衛大將,而德川歷代將軍也都兼任右近衛大將。足利義昭說出讓周可成一個明國人當近衛少將、近衛中將,實在是已經慌了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