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籃子往涅繭利的牢房走去, 那扇大門還是讓我開了老半天,涅繭利大人依舊眉頭緊皺。
“哎呀哎呀,涅繭利大人。昨天晚上真是對不住你了, 把你給餓着了吧。”
涅繭利不語, 金眸內有一絲警惕。
將那個沉重的籃子遞到他跟前, 我呲牙笑道, “吶, 這裡不但彌補了昨晚的晚飯,還有你今天的早飯,還奉送了你今天的中飯。”
“奉送?”
“是的。你千萬要慢慢吃, 如果把奉送的午飯吃了,那你今天下午就要餓肚子了。”
眉頭不爲人察覺地顫了一下, “深井冰, 你是打算以後一次把三餐都送來麼?”
雙眸噌亮, 我猛點頭。“涅大人你好聰明!”
涅繭利擡手,語調聽起來特別輕鬆的樣子, 他道,“所以,我還是把你肢解了吧。”
豆大的汗水出現在我的腦袋上,我原地立正敬禮道,“我今天中午一定會送新鮮飯菜來的。涅大人你現在就好好品嚐你的早飯吧。”
大丈夫, 龍門要跳狗洞要鑽。這個道理我還是銘記於心的。
送完早飯並從蛆蟲之巢裡走出來的時候, 千葉遞給了我兩件東西——一個玉墜和一張被撕去三分之一的信紙。說實話, 看到那兩個玩意兒的那一剎那, 我差點口吐白沫撒手人寰。
“這個是在花叢裡找到的, 三輪說或許是你落下的。”
我愣愣地伸手接過玉墜和信紙反覆瞅了幾眼,這兩個玩意兒還真是我的。感情我的隨身物品都跟着我來到百年前了。鑑定完畢後我擡頭看着千葉, “三輪?是不是昨天那個做飯糰的男人?”
“是啊,就是小車啊。”言畢,千葉瞟了我一眼,“你不會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吧。”
瞅着千葉眨了眨眼,嘴角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我說……他姓三輪,單名一個車?”
“謝天謝地,你終於想起來了。”
嘖嘖,好名。他的父母肯定殷切希望他的瞬步和三輪車一樣快吧。
雙手抱於腦後,悠閒地與千葉一起在瀞靈庭內晃盪着。那丫頭上下打量了我很久之後咬牙蹙眉,在看到我理所當然的表情後只得扭頭往前走着。
我知道,這丫頭對於現在的深井冰是眼不見爲淨。
瀞靈庭是個令人“傷感”的地方,我明白。可是我沒料到它居然可以那麼“傷感”。這百年前和百年後的建築道路等居然一點都沒變。要是小鄧爺爺往這兒一站,手臂一揮。那肯定是,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就和農村包圍城市那樣,流魂街的居民指不定還能包圍瀞靈庭。
就在我感慨萬分的時候,身邊忽然一陣巨響。我和千葉同時停下腳步。
卻見一個金髮女孩呈大字型貼在牆上。令我瞠目結舌的不是那丫頭貼在牆上,而是她的臉居然是正對牆壁的。我說,那麼一撞,她還能有鼻子麼。
畫面如同電影定格一般。
我想,我是專門破壞氣氛的人。所以關鍵時刻我也應該打破這份寂靜。於是伸手戳了戳身旁的千葉,“兄弟,你有沒有看清楚剛纔發生了什麼?”
千葉巴登巴登地眨了幾下澄黃色的眼眸,隨即嚥了一口大大的口水。“剛纔……”她伸手指向那個貼在牆上的女孩,“猿柿副隊長衝向那個男人,準備踢他的要害。”她又伸手指了指那個背對着我們的黑髮男子,“可是,這個男人往旁邊閃了一下……猿柿副隊長沒來得及轉彎,就撞牆上了……”
千葉話音剛落,日世裡便從牆上掉了下來。她捂着鼻子轉過身,一臉憤怒地看着男子破口大喊,“就是因爲你莫名其妙從零番隊轉回屍魂界曳舟隊長才急急忙忙晉升的!”
於是我明白了,那個背對我們的男子名叫豐臣靛。
日世裡依舊覺得口頭上的發泄遠遠不夠,她擡腳準備又一個飛踢。腳踝處被豐臣抓住,亦如很久以前在現世那樣,她整個人被豐臣靛倒拎着。
“呀類,若非曳舟自己被王庭看中,就算靈王辭職不幹也不會讓她去湊數啊。”豐臣微微轉過身,側臉正對我們的視線。他似乎是在說理,可他不會明白,道理這兩個字日世裡她不會寫。
抓狂地雙手亂晃,她吼,“你放我下去啊禿子!你再不放我下去我發誓我不會放過你的啊!”
豐臣聳肩,鬆手。
又是一陣巨響,日世裡頭頂正砸地面。我與千葉互望了一眼,跟着一起石化。
迅速從地上跳起,眼角處有一絲淚痕,日世裡捂着腦袋怒瞪豐臣靛,“你快點給我滾回零番隊去把曳舟隊長換回來啊呆子呆子呆子!”
豐臣看着日世裡張牙舞爪的樣子輕笑出了聲。他伸手揉了揉日世裡的頭頂,隨後彎腰。脣角勾起,他道,“傻丫頭,腦袋沒撞壞吧。鬆手給我看看。”
淚痕依舊,日世裡愣住。
三秒後,她吼着“你離我遠一點啊大禿子”便瞬步離開了。
豐臣衝着她的背影迴應了一句,“真的不用去四番隊看一看麼?”直到日世裡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裡,他才搖着頭轉過身。碧眸因爲笑容微微眯起,嘴脣彎起好看的弧度。烏黑的中發在風中輕揚,他笑得那麼溫柔,將飄零的櫻花瓣褪色成了背景。
“豐臣君上午好。”千葉站得筆筆直。
原先溫柔的笑臉在幾秒內又變回了淺笑,我亦如昨晚那樣感覺到一股淡漠的氣息。他走到我們身前站定了腳步,“嗯,你們好。”稍稍停頓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剛纔那個女孩你們認識麼?”
“她是十二番隊的副隊長,全名叫猿柿日世裡。不過她很暴力,整個十二番隊除了曳舟隊長之外都怕她。”
“哦?”豐臣伸手輕抵了一下鼻樑,“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女孩。”
人家打你罵你,你還覺得人家有趣。其實豐臣靛你天生就是受的體質吧。我顫動着嘴角瞥了他一眼,可惜他依舊沒有看到。
“你們慢玩,我先告辭了。”他衝我們擺了擺手,隨後瞬步離開了原地。
這速度絕對比之前我看到過的還要快。所以我說,誰讓你百年後把頭髮留那麼長的,你看,果然還是有空氣阻力的吧。
“小冰你在想什麼?表情怎麼那麼醜?”千葉忽然湊近我的臉龐,嚇得我差點一巴掌揮上去。幸虧及時反映,不然這一巴掌打上去,我估計浦原喜助會把我抓起來好好研究一番——自家的妹妹究竟吃錯了什麼藥。
以手代梳抓了幾下頭髮,我乾笑,“沒事沒事。”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的耳邊一直迴盪着千葉對於豐臣靛的讚賞。比如他很漂亮,比如他在揉日世裡頭頂的時候好溫柔,比如他的瞬步很快等云云。
躺倒在休息室內,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的確,現在的豐臣靛不如百年後那般妖孽。還是一個很好的懷春少女的夢中人形象。
我想,有些事我還不用急着去深究。就算我跑到豐臣靛面前把我那荒唐的經歷說出來,他指不定還把我當成一個人如其名的神經病。
或許,等我慢慢融入現在的屍魂界後,再一點一點說起那些事也不遲。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當口,千葉搖醒了我。
“小冰,你快去送午飯給涅繭利。然後我們再一起去吃飯。”
只一句話便讓我淚流滿面。我想,現在的屍魂界對我來說,主要任務就是習慣涅繭利,直到浦原喜助把他帶走爲止。所以,爲了我的快樂人生着想,奸商你還是快點去十二番隊任職吧。
***
深井冰,浦原喜助的義妹。
工作的主要任務是送飯給涅繭利。這個我忍了,可是爲嘛吃完晚飯後還要給浦原喜助送飯後茶?千葉告訴我,這是小冰自願的,每天都送茶,這久而久之地就成了慣例。所以我說,我會打破這個慣例的。我和治癒系無緣,同樣的我也不會做老媽子。
“豐臣君好像和浦原三席在一起,你去不去?”在我拒絕送茶第三十八次的時候,千葉端着放有兩杯茶水的餐盤嚴肅道。
一手握拳,一手奪過餐盤。“去!”
不過去字剛落下,我便發現有點不對勁。可是當我再扭頭的時候,千葉已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上午都在那裡幻想豐臣靛的人是你不是我啊囧貨!你不覺得你笑我笑得很底氣不足麼?
想到這裡我又瞥了千葉一眼,只見她果然捶胸頓足地在順氣。
扯了扯嘴角,我端着茶水往浦原的休息室走去。
一盞燭燈,一個矮桌。我本還在困擾我這樣貿貿然走進去,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無法加入,幹坐在那裡靜聽我又怕我會直接睡着。可是當我將茶水端進屋內的時候,他們正巧開了一個新的話題。
“聽夜一說,下週就要向山本那老頭舉薦你晉升了?”
浦原撓着後腦勺傻笑了一下,“是啊。”
於是我想,夜一是推薦你晉升所以你笑得那麼開懷。如果她舉薦你淨身呢?將茶杯放於桌面上,或許是沒用小指做緩衝,杯子碰到桌面的聲音有點大。
“呀類?小冰你手滑了麼?”
“沒有啊。”言畢,我將另一個茶杯置於桌面上,聲音依舊很大。於是浦原怔了幾秒。
豐臣道謝後端過茶杯輕抿了一口,“喜助,你的義妹還真體貼你。去了十二番隊要連帶你妹妹一起轉隊麼?”
“小冰一直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需要每天送飯給涅繭利,還是留在二番隊的好……”話說到這裡浦原頓了頓,緊接着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這丫頭近兩天似乎有點不對勁,是變天了麼?”
單手搭在浦原的肩膀上,我微笑,“不,是變態了。”
豐臣靛忽然一口水嗆住,坐在一邊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