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的花期又一次到了盡頭。人道是秋風掃落葉, 這天竟也像是春風掃蕩櫻花了。我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伸着懶腰,就在路過二番隊後院的時候看到六七個正在訓練斬擊的男人。
人說,目光是有殺傷力的。這果然是真理。我才瞅了他們一眼而已, 他們便個個向我拋來注目禮。身板站得比大樹還直, 並齊聲道, “師傅早上好。”
張口, 以哈欠迴應他們。其實這挺新鮮的, 我什麼時候有那麼一大票徒弟的?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迴應聲,“早上好。”
所以我這哈欠打到一半就打不下去了。
“小冰, 早上好啊。”呆愣間,男子走到了我的身邊。隨即一股淡淡的香味傳入鼻內, 太久沒有聞到這股體香, 我差點一個衝動把他給撲倒。
雙眸微垂, 眼角上揚,只看那雙美目的輪廓便讓人心猿意馬。他淡笑, 皮膚白如美瓷,沒有一點瑕疵。他少了點歲月滄桑的烙印,多了幾分雲淡風輕和對週遭事物的不以爲然。見我不做聲,豐臣疑惑地喚了一聲,“小冰?”
“啊……早上好。”我垂眸。
約莫僵持了一分鐘, 他轉身朝自己的徒弟們走去, 我亦回首去廚房領取涅繭利的早飯。其實我沒有想到我在面對他的時候會突然語塞。可是仔細想來這也是正常的現象, 當初的豐臣靛因爲種種原因接近我, 不用我去尋求話題, 他總能把氛圍搞得很融洽。可是現在的場景大抵是不同的。
今天的陽光似乎有點刺眼。
當我不緊不慢地晃悠到廚房領取早飯的時候,廚師很不滿地對我說, 你再晚來一步就只能領取午飯了。於是我風中凌亂了一下。
提着涅繭利的飯籃向蛆蟲之巢前進,卻在半路中被一個褐色短髮的男子怔住了腳步。一襲黑色的死霸裝,袖管上還綁有副隊長的標誌。藍染在看到我之後亦停下了腳步。
不同於豐臣靛,藍染並未讓落櫻褪色成背景,相反,他的微笑溫和得極爲容易讓人忽略。藍染惣右介,這個前幾天還微笑着陷害我的男人,其本身就和鏡花水月一樣。
我擡手,燦爛笑。“喲,藍染隊長早上好啊。”
此話一出,另一個金髮男子不滿地挖鼻咕噥了一句,“什麼嘛,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已經很不爽了,居然還當着我的面叫惣右介隊長。難道你是色盲麼,就算是色盲也應該分得清楚誰是隊長誰是副隊長吧。”
於是我看到了那個彎着腰站在藍染身邊吐槽的平子真子。
“嗷嗷嗷,真是對不住。口誤口誤了。”
藍染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自家隊長的行爲。他微笑着走上前,鏡片後的眼眸因爲笑容微微彎起。“小冰,前夜你去哪裡了?”
“我去流魂街溜達了一圈,怎麼了?”
“沒出事就好,我以爲你臨時遇到什麼麻煩,有點擔心。”
其實我認爲,和你碰面纔是深井冰這一生最大的麻煩吧。還有,爲什麼你可以站在這裡說出擔心別人的話,回頭就抽刀砍了那人啊囧貨。
“得了,惣右介。你就留下來好好敘舊吧,我先走了。”平子真子雙手叉腰繞過藍染向前走去。
“呀類,隊長不用我陪同去十二番隊麼?”
平子揮手,“不需要了。”
斜睨了一眼平子的背影,我嘆氣,“藍染副隊長,你疑似被你家隊長狠心拋棄了。”
見過大世面,有偉大抱負的人就是不一樣。你瞧瞧,我這一來一去的言行舉止藍染大人他都微笑着接受了。他心平氣和地讓我直接懷疑從前的深井冰是不是真的治癒系。
“小冰你最近身體不舒服麼?”
“不,我龍馬精神。”
“那我們現在去訓練道場吧。”
我打了一個冷顫,“去打掃衛生麼?”
不料我才瞥了他一眼,藍染大人那雙手就拍上了我的頭頂。直接忽略我的眼神,他溫和道,“你前陣子不是說在蛆蟲之巢裡工作最大的壓力就是白打有所欠缺麼?互相切磋一下才是進步的最好方式。”
感情這傢伙想拿我做沙袋。
無意識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籃子,再擡頭瞅了瞅那幾近升到正中央的太陽,三根黑線頓時壓了下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做不做沙袋了,而是我會被肢解。“嗷,藍染副隊長你要打沙袋改天吧,我先走了。”
***
我向涅繭利提議,每天送飯不但我累,他也要飽受有一頓沒一頓的痛苦,不如就此解脫。他一邊咀嚼着食物一邊洗耳恭聽。
我說,你只需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整就可以了。
涅繭利說,我還是把你肢解了吧。
啪——
一個十字路口貼上我的腦門。
我從樹蔭下坐起身並憤恨地看着遠方。前幾年我因爲朽木夫人只幾個字而抓狂,如今我卻要因爲肢解這兩個字徹底崩潰。
涅繭利,哪天我飛黃騰達的時候一定把你雕刻成一坨一坨的。
牢騷剛剛發完,我便聽到大樹後方傳來的“喝!喝!”聲,於是狐疑地從樹後探出腦袋。之間上午那羣刻苦學習斬擊的人此刻正在互相切磋白打。
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拷貝不走樣。
其實我很同情這些人。辛辛苦苦地模仿豐臣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努力使自己變強,卻在學業有成之後被自個兒的師傅給剿滅。
雙手撐地我站起身,爲了二番隊的人口問題着想,我一邊吼着一邊朝他們走去,“來來來,你們也別白費力氣去練習了。反正學得快就代表你死得快。”男人們齊刷刷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我。
“深井,你沒和千葉在一起麼?”
聞聲見人。哦,三輪車。
“沒有啊,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那丫頭。話說回來,你也是豐臣靛的徒弟麼?”
三輪憨笑了一下,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豐臣前輩昨天才答應收我爲徒的,所以現在在努力練習,不能落後太多啊。”
“得了三輪同志,你要真學業有成也會被殺的。”
“爲什麼?”周遭人也有了反應,“我們會被誰殺?”
“你們的師傅唄。”
衆人再次異口同聲,“爲什麼?”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豐臣曾經說過的話,隨後蹙眉道,“因爲你們不能算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縮影。豐臣靛只是教你們如何強大,並非讓你們模仿他。”
話音落下,身後傳來了笑聲。“沒想到喜助的義妹還挺了解我的。”
這一秒,我真的很希望老天爺再劈我一次。用他的話來教育別人結果還被他給聽到了,世界上還能有比這個更悲劇更狗血的事麼?
一邊的男人們和清早一樣立正打招呼,“師傅下午好。”
豐臣靛緩步走到我身邊站定腳步,他擡手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跟着擡眉笑道,“那你們是要繼續訓練下去然後死在我的刀下呢,還是另謀別的途徑學習呢?”
四下裡安靜了片刻。再眨眼的時候身前的男人已經全部消失了。嘖嘖,壯觀。
“那個……我不會模仿你,你能不能繼續做我的導師?”
眉梢微揚,豐臣饒有興趣地看着那個戰戰兢兢立於原地的三輪。我說,人家那名字已經很悲劇了,豐臣靛你就別再欺負人家了。
“是否是我的縮影,最後是由我來判斷的。這一點你能接受麼三輪君?”
嘴角一抽,我擡頭翻了他一個白眼。他這句話在我聽來就像是在說,你是生是死,這一點由我來決定,你能接受麼?
我說,三輪君你千萬別接受。不然你會變獨輪車的。可惜,在我炙熱的目光下。三輪車他還是點頭答應了。碧眸看着眼前萬分執着的男子愣了幾秒。豐臣皺皺眉頭,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就在豐臣靛離開後不久,三輪湊到我身邊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鬢角的頭髮沾有汗水,他笑得很是燦爛。“深井,你放心,等我變強大了,我會帶你離開蛆蟲之巢。”
好吧,離開蛆蟲之巢是個好提議。可是爲什麼是你帶我離開?我自己沒腳麼?
三輪依舊憨笑,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我想,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我最近懷春所以想得太多了?我怎麼覺得深井冰之前好像和這交通工具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呢?
***
夜晚,我趴在桌上發呆。千葉手上泡着飯後茶,視線卻時不時往我身上瞟兩眼。最後,她似乎實在忍不住了纔開口問道,“小冰?你怎麼這個表情?”
“我說,千葉啊。你會不會覺得三輪車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正常?”
千葉像自家女兒終於嫁出去了一般,欣慰道,“小冰啊,你終於終於發現了麼?”
於是我不明情況地連眨三次眼。
千葉用抱怨的口氣將三輪車的故事說了出來。
原來,這三輪車最初是蛆蟲之巢裡的罪犯一名。可是深井冰那個治癒系的女孩每天都會去牢房內探望他,並將他一點一點從病態中帶離。整個蛆蟲之巢裡的看守人員,除了深井冰之外都覺得他仍舊是個危險分子。可是深井冰卻用性命做擔保,他已經完全健康了。自家妹妹都那麼懇求了,於是浦原便答應將他放了出來,並在二番隊落了腳。自那以後,三輪車同學的偉大理想就是變強然後帶深井冰離開。
千葉說,她很感動我終於開竅發現了他的不正常。
聽完這個頗爲“曲折”的故事,我除了熱淚盈眶還是熱淚盈眶。
豐臣靛,你不殺了這個三輪車我跟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