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當我推門準備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撞進我懷裡。和第一次見面一樣,大波浪卷的褐色長髮遮去了半張小臉蛋。千葉擡頭瞪了我一眼, “小冰你怎麼說走就走, 你以前分明說過不會離開的。”
不好意思, 說不會離開的人不是我。而且那個說不會離開的人, 好像已經永遠離開了。
千葉理所當然地跟着我走進了五番隊的飯堂, 又大搖大擺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她拍拍桌子道,“小冰,我的早餐和從前一樣, 麻煩你了。”
喂,我不就換了個窩你何必如此敲詐。其實你是假借責備我離開的名義實質進行勒索是吧?
待我將餐盤穩穩放在桌子上的時候, 千葉一揮手將一張文件紙貼上了我的腦門。其實我很想告訴她, 草紙不適合放到餐桌上來, 可是當我瞅見文件頂端那排大字後,我便放棄了糾結紙張問題。
“你也轉到五番隊來了?”
嘴被飯糰塞得鼓鼓的, 千葉連忙點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大堆,我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不過我覺得……二番隊先是轉走兩個人,後來死了一個人,現在又轉走三個人。這人口確定不會出現負增長麼?
千葉伸長脖子,又錘了錘自己的胸口, 這纔將飯糰完全嚥了下去。
“孩子您吃慢點, 我們不着急午後斬首。”
奪過桌子上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淡定地擦擦嘴角, 隨後露齒微笑, “小冰,你和豐臣君吵架了?”
真煞風景。
“我覺得你們兩人真好玩, 前天夜裡還咬來咬去的,這才幾天就分道揚鑣了。”
千葉在說到咬來咬去的時候,一旁吃飯的老爺爺僵持了很久,臉由紅變紫,再由紫變青,最後一口飯噴了出來。得,千葉這丫頭果不負二番隊的期望,殺人以無形之間。
“小冰,你在看豐臣君的時候,眼裡究竟是豐臣君,還是別人?”
於是我很詫異千葉這個驚悚的問題。“我看他的時候難不成眼裡還能浮現別人?”
“可是很多時候小冰你看豐臣君的眼神就好像在透過他看另外的人一樣。關於這點豐臣君還幾次問我你去世的愛人是個怎麼樣的人,甚至就連是否那個男人有和他相似的地方他都懷疑了。”千葉鼓了鼓腮幫,眉頭一皺,“不過後來一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就沒再問過這種問題。”
我看着千葉眨眨眼,又眨眨眼。“臭丫頭,這事情怎麼以前不告訴我。”
“這個……豐臣君不讓說嘛……”千葉一臉抗拒不了豐臣靛囑託的樣子,而後清了清嗓子嚴肅道,“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的是……小冰你的愛人是誰?我和你認識那麼多年我都不知道……”
於是我衝千葉勾了勾食指,故裝神秘。她亦很配合地把耳朵湊了過來。一時間,我們這個角落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告訴你吧,其實我暗戀山本總隊長很多年。”
語畢,千葉很不客氣地一掌把我推了出去。我捂着腦袋坐直身子,剛想裝嫩說你個丫頭怎麼可以對人家粗手粗腳的,卻見千葉望着我身後有些出神。
伸手在千葉臉前晃了晃,“嘿?”
滑下一口口水,千葉壓低聲音道,“小冰,門口那個男人是誰。”
我回頭。
市丸銀正單手揉着未睡醒的眼眸走進飯堂內。一個大大的哈欠打出,他放下手。象牙白的肌膚沒有一絲血色,狐狸眼笑成兩條縫。
“嗷,這就是你們上次討論得熱火朝天的真央天才。”
千葉忽然拉長了下巴驚歎,“誒?他就是市丸銀?”
飯堂內的吵鬧聲蓋過了千葉的驚呼,市丸銀旁若無人地走到打飯處領取早餐。我伸出食指做講解狀,“是的,是這樣的。怎麼?覺得沒有傳言中來的完美麼?”
她低頭,臉頰泛起兩抹紅暈。聲音輕得猶如蚊子叫一般,千葉道,“不,比傳言中帥。”
嘖嘖,特別是那張嘴。
*
天空乾淨得幾乎透明,偶爾飄過幾朵雲彩又被秋風散了去。
西流魂街十二區相對來說還算是治安較好的地段,最起碼我往這裡矗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打架鬥毆,偷盜搶劫等事件。時有傳來孩子玩鬧嬉戲的笑聲,和大人嚷嚷着怎麼又把衣服弄髒了的責備聲。
無意識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略微泛黃的樹葉輕輕搖曳了一下。
這原本是不奇怪的自然景象,可是周圍沒有風,於是這便成了待定靈異事件。
就在睏意席捲全身的時候,一個“威嚴”的形象赫然跳入我的眼簾,阻止了我準備打盹的行爲。
“喲,藍染副隊長,你是在巡視值班者有沒有偷懶麼。”
“第一次任務還能適應麼?”暖暖的日光下,藍染的笑眸更爲溫柔,甚至有種主人對犯錯寵物的寬容感。我呸——這什麼破比喻。
擡手胡亂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扁嘴,“馬馬虎虎。只要不出現虛,我都能很好的適應。”
“你看你看,那是死霸裝,大哥哥和大姐姐都是死神吧。”街角邊,三五成羣的孩子伸長手臂指着我和藍染道,“果然是死神吧。”
喂,你們最後的感嘆句似乎有點多餘啊。
正想着這些小屁孩千萬不要跑來問做死神的感言,那羣孩子便像瞅見老鼠的貓頭鷹一般撲了過來。一顆顆小腦袋擠在前方,若是畫個方正還真像個五子棋盤。
“大哥哥大姐姐,真央四十六室是不是真的是屍魂界裡最高的存在啊。”
“是啊是啊,是不是長大後進了真央四十六室就可以讓奶奶或上好日子啊……”
“不是哦,媽媽說真央四十六室裡都是很奇怪的老爺爺和老奶奶。”
……
得,這究竟是在問問題還是在傳小道消息給我聽啊。
蹲下身拍了拍領頭小孩的腦袋,我燦爛笑。“是這樣的。真央四十六室其實就是環保局,專門用來清理屍魂界裡的垃圾的。”稍作停頓,我指向身邊的藍染繼續道,“類似於這位大哥哥。”
小屁孩先是愣住,隨後面面相覷,最後跟着一個滾動的小皮球跑了。
我能說,這就是童真麼。
“喂,藍染副隊長,方纔開了一個小玩笑,不會生氣吧?”
他頷首微笑,“當然不會。”
……當然不會個毛。我傍晚時分回到五番隊就瞧見負責工資的人扣去了我五分之一的薪水。而理由一欄居然裡寫着:值班時閒聊。
***
血色的夕陽。
我坐在被夕陽染得有些泛紅的石凳上,身邊放着一張請柬。說好了不見面,若藉着這種公共場合引起所謂必然的交集,只會讓人覺得可恥。
身後是幾顆古樹,只是我依舊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聽見了樹葉搖晃的沙沙聲。
我說,我是不是得了那個傳說中的公主病或者被害妄想症?
沙沙聲依然持續。
就在我考慮是否應該撒丫子就跑的時候,一個黑髮女子赫然跳入我的眼簾。
黑髮微微有些凌亂,她站在我面前,亦如第一次見面那樣。
“血……影?”
紅眸輕眨了幾下,她伸手剝去吹進嘴裡的髮絲。血影一臉淡漠,卻也是一臉理所當然地單膝跪了下去。“我願承認你是我的主人,聽從你的一切命令。”
“等一下……這都什麼和什麼?”
“找一對愛人做主人,只是水魂的願望。並不是定律。”血影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若冰霜。“水魂與他的主人都不懂生死離別後的再度重逢是何種滋味。因爲害怕骷髏炎的力量而遲遲不敢相認,他只是個大男子主義的笨蛋而已。你想遠離那個男人的心情和我現在不想見水魂的心情一樣。”
感情我和血影還是難姐難妹了。
夜風拂面,有一絲潮溼感。血影擡眸,語氣雖平淡卻堅定,“同時,最後還是會相見這一點也一樣。”
最後麼,
把命運賭在這摸不着的最後裡,會不會太亂來了。
落日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血影的紅眸亦沒有方纔來得駭人。她垂首擡眸,再次重複了那句,“我願承認你是我的主人,聽從你的一切命令。”
伸手將血影從地上拉了起來,我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骷髏炎解決之前,你還是不要徹底服從我,不然會搭上你這條命的。話說,你忽然沒了主人,水魂是不是就不能卐解了?”
“是的。”
“誒?”雖然知道這個場合不適合笑,可我依然沒忍住笑出了聲。“我很好奇,到時候豐臣靛質問一井,那傢伙會用什麼理由來搪塞。”
血影安靜了幾秒後才重新開口道,“水魂和骷髏炎的靈壓在中午就消失了。”
“消失?”
“至少是離開了屍魂界。”
……
“小冰——小冰——再不去志波少爺的婚宴就真的要遲到了!小冰——”
隨着千葉的呼喚聲逐漸靠近,血影輕皺眉離開了原地。身影完全消失之前,她低喃了一句:抱歉,我只承認你一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