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美男是攜着風中凌亂的笑容離開的。
那一夜,我和朽木白哉促膝長談了很久。話題,是圍繞我要去真央讀書而展開的。緋真是個整沒錯,可是我現在的的確確是有靈壓的魂魄,這點也是毋庸置疑的。原本以爲這次又要革命很久,誰知朽木白哉竟說,容他想一想。
吃過晚飯之後,他直接吩咐管家明天帶我去真央。
於是我也向朽木白哉保證,在真央畢業前絕對不逃離朽木宅。理由很簡單,就算我現在逃出去,也沒有地方會收留我,這自由是有了,可是相對應的,我會餓死。
我與這座冰山算是默認了彼此間暫時的休戰。
***
在這個賞櫻的大好時節,我昂首闊步地踏進了真央。
“夫人。”
蹉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原先的昂首闊步瞬間變成了縮手縮腳。
考慮到我在屍魂界會迷路,所以跟着管家走是明智的選擇,但是他從跨出朽木宅之後就不停地在說大串大串的注意事項,那一大堆注意事項我是沒聽進去,不過最後那句——不然是會影響朽木家聲譽的,倒是穩穩地飄進了我的耳朵裡。
我停下腳步看向老頭,“老管家你放心。不影響朽木家聲譽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趁管家在糾結我的雙否定句時,我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真央校門口。留下一個頗爲滄桑且無奈的老人在原地不斷地重複着那句,“夫人,你這樣少爺會很爲難的。”
介於朽木這個姓氏的關係,我被管分配的老師大筆一揮分進了一班。
穿越前,“一班”這種班級給我留下的心裡陰影是十分嚴重的。拼命讀書的人,表情都和成績冊掛鉤,它笑,他也笑,它哭,他也哭。腦袋瓜聰明的人又都是那種看不到他在聽課,整天被老師罵罵咧咧說不做作業,結果考試還能一二三的怪物。
而我現在的身份,就那開後門進去然後拖了班級後腿老師還不敢怒罵的那個啥。
“大家集體歡迎一下我們的新同伴。”老師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碧眼鷹鉤鼻,頗爲符合教授的形象。他在看到我名字的時候稍微愣了那麼一愣。“朽木……緋真同學。”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低下便開始了閒言碎語。
感情我這開後門的事情,會在頭一天就鬧到人盡皆知。爲嘛我難得走一次後門還要鬧到如此悲催的地步啊,難道我這輩子就應該是自力更生的體質麼。
“爲什麼朽木當家的夫人還要來真央啊,直接進十三番隊不是貴族的慣用手法麼?”終於,一個洪亮的聲音衝破了嘀咕聲直達我的耳際。那瞬間,我的感覺不是悲催,而是悲壯。
我拍了拍抽蓄的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看向那位短髮女孩,“你媽貴姓?”
女子呆了幾秒,接着難以置信地看着我,“這麼沒有禮貌,你真的是朽木家的人?”
持續微笑,“你都能是個人了,我爲什麼不能是朽木家的人。”
——朽木夫人,看似嬌柔,其實是個粗人。
在我進校半天不到的時間,這個流言便被散播了出去。其實我想說,我很無辜。不過既然他們有意把我當成虛一般的存在,那我也會毫不客氣地把他們當成魂魄一般吃了。
順着老師指得方向走,我在一個空位處坐了下去。扭頭,看到兩個數字。——69。喲,這不就是爲了記住拳西所以在自己臉上寫上六九的69少年麼?
似乎是我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表情嚇到了他,他瞅着我不知道是應該問好還是自我介紹。
“那以後就多多指教咯,檜佐木修兵。”
“……啊……嗯……”
“大家把書翻到關於虛圈的那一章節。我們今天重點講解得是虛圈……”老頭待教室裡暫時恢復安靜之後,開始了他的乏味講解。
其實這個老頭是很厲害的。
人家露琪亞簡簡單單就能闡述完的東西,他可以足足說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啊,足夠基力安之間互相吞噬變成亞丘卡斯了。
*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真央的過道上。來來往往的同學有說有笑地逛着校園。我卻一個人坐在大樹下看着螞蟻搬家。看着那些黑不溜秋緩緩移動的傢伙,我忽然很想賞它們一腳。
整個上午除去理論課,還享受了一下白打課。我攤開手,先使勁握拳再鬆開。如此反覆了幾次之後,我還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緋真的身體還是太較弱了,不論我的實力如何,用這樣的身體去打架根本就是充當肉盾和笑料。
想到這裡,之前的不爽愈加厲害。我起身,對準那些悠閒地螞蟻狠狠踩了一腳。
“呀類,真是沒有同情心呢,朽木夫人。”
世界上好聽的嗓音又很多,但是沒有幾個人的語調可以狐媚到這種程度。我扭頭看向身後的大樹,卻見美男翹着二郎腿。手肘擱在膝蓋上,手掌支着下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碧藍的眼眸輕眨。日光被樹葉搖碎,斑斑點點地灑在他的頭髮,臉和手臂上。
折斷一邊的樹枝扔向他,我道,“你纔是朽木夫人,你全家都是朽木夫人。”
淡笑着閃過樹枝,他輕盈地跳下了大樹。黑髮飛舞在空中,與白如美瓷的肌膚相照應。美男伸手理了理自己頸項間的碎髮湊到我的跟前,“嘖嘖,朽木夫人好大的脾氣啊。”
“我再說一次不要叫我朽木夫人。”
“好,好。”碧眼對上我略帶憤怒的眼神,笑意愈濃。
橫了這個不正經的傢伙一眼,“你是瀞靈庭的通緝犯沒錯吧?怎麼堂而皇之到瀞靈庭來了?”
他擡手用手背輕輕觸碰了一下鼻尖,眼眸微微彎起。“反正就算他們看得到我也抓不到我。如果夜一還在屍魂界的話,說不定還有抓住我的可能。不過她會不會抓我就另當別論了。”
聽這話說得,感情他在屍魂界還是有一定歷史的。
“你真那麼厲害怎麼沒弄個隊長做做,反而變通緝犯了。”
“隊長多無聊,做逃犯可以在屍魂界,現世,虛圈三個地方隨意轉悠。”他抱肘靠在大樹上,因着日光,他垂眼時,睫毛在眼下灑落一層淺淺的黑影。“我很好奇,爲什麼白哉會娶你這種性格的女子。”
“從技術層面上來說,他娶得人不是我。”
美男疑惑地眨了眨眼。
雖然他是不是通緝犯我管不着,可是和一個昨日還打打殺殺的陌生人閒聊還是有點不適應的。我撓了撓頭髮,聳肩轉過身。“我要回教室了,你自便。”
“朽木夫人都不問問我叫什麼名字麼?”
啪——
一個十字路口貼上我的後腦勺。
伸長手臂隨意揮了揮,“再說吧,娘子。”
第二次和美男見面之後,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爲什麼這樣的人會是朽木白哉的導師,又是爲什麼在這鐘導師的帶領下朽木白哉還能順利變成冰山。俗話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麼?
*
結束了一整天的課程,竟有點體力不支。果然就算有靈壓,但想用緋真的身體成爲死神還是很困難的麼?哀怨間,久違的滄桑的聲音傳入耳中。
“夫人。”
果然,穿成緋真最悲催的不是當不成死神,而是這要命的身份。
“夫人,我說過如果你在學校裡做了什麼有辱朽木家聲譽的事情,少爺會很爲難的。況且作爲朽木家的人,怎麼可以再大廳廣之下說出那種粗俗不堪的話語呢?”
……
維持無視管家的狀態,我踱步向朽木宅走去。
“夫人,您究竟有沒有在聽老奴的勸誡。”
“當然沒有啊。”
“……”老人走上前,與我並肩。“緋真夫人。少爺爲了你先是違背家族的意願,而後還要爲你處理這些日子以來捅出的簍子,你究竟想讓少爺怎麼樣。”
一腳跨進朽木宅大門,我作苦思冥想狀。隨後理所當然道,“想他休了我啊。”
“……”
留下呆愣的管家獨自往前走了一段路,再一腳跨進大堂裡卻見朽木白哉正在很專心地看着書。聽到腳步聲後,他轉眸。冰冷的容顏稍稍有些緩和,他道,“你回來了。”
“夫人。”從石化中緩過神的管家跟着走進了大堂。
忍無可忍,我回頭看向管家。“是,相公。您有何吩咐?”
留下那兩個同時風化的人,我回到客房並重重關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