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川
頭頂臉盆大個太陽立於現世的大街上, 身邊的豐臣靛身穿紫色和服,腰間沒有佩戴斬魄刀。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他單手支着下巴觀賞周圍的行人和商店。
或許這裡臨海的緣故, 吹在身上的風總覺得有些潮溼。混合着這炎熱的天氣, 特別膩。
總的氛圍看起來還是很好的。只是, 誰能解釋一下那個站在豐臣靛身邊的一井是怎麼回事?
馬路邊, 十字路口上。
信號燈在閃爍數次後變成了紅色。對面馬路傳來有點刺耳的急剎車聲, 停於兩旁的車輛皆傳來發動引擎的聲音。
我和豐臣同時停下腳步,唯獨一井依舊擡腿往前走了一步。
豐臣靛伸手拉住了一井的手臂將她往後拉了幾步,“紅燈, 上次來現世有提醒過的。”
“哦……”一井紅了紅臉,雙眸垂下後挽住了豐臣靛的胳膊, 她柔聲道, “不好意思, 我差點又給你添麻煩了。”
豐臣禮貌微笑後鬆開了她的手。
紅色的信號在閃爍幾次後再次被綠燈所替代。
雙手背於腦後走在他們兩個斜後方,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想說, 我可不可以先回屍魂界,面對三輪車那個精神分裂兒都要比呆在他們身邊來得輕鬆啊。我爲毛要像他們女兒似的屁顛屁顛跟在後面。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不出幾秒就拉開了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人羣中,豐臣靛的腦袋格外出挑。就像有些杯蓋上的那個小圓頭。停下腳步,就在我考慮這個小圓頭是瓷的還是塑料的時候, 他回了頭。
“小冰?你怎麼了?”
“我想先回屍魂界。”
豐臣略顯詫異, 他轉身往回走了幾步, 不慎撞到兩個人後他連忙笑着道歉。幾步走到我身前, 他彎下腰, “怎麼了?那麼快就想家了麼?”
“靛,小冰大概是不習慣現世吧。”一井跟着往回走了幾步, 她笑得一臉鄰家大姐姐的樣子伸手拍了拍我的頭頂,接着道,“不喜歡這裡的氣味,不用太勉強。”
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是啊,你在屍魂界的時候我就覺得沒有你的現世比較舒服,你在現世的時候我就覺得沒有你的屍魂界特別安心。”
一井愣住,抿嘴不語。
信號燈第三次閃爍。
豐臣拉住我的袖管往前走去,“先過了馬路再說。”
過馬路期間,一井很委屈地拽着豐臣的衣袖道,“靛,小冰看來是不會原諒我那天錯怪她偷了你玉墜的事了。你看她剛纔說的話……”
你太客氣了一井桑,其實我是想對你說:追蹤他,血影的。
可是我沒帶斬魄刀。
馬路對面,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老人三五成羣坐在一塊嘮家常,小孩們則是踢着皮球從綠化帶上匆匆跑過。空着的座位不多,唯一兩個是正對在太陽光下方的。
“一井,你先去那裡坐着,我和小冰等等回來。”豈料過了馬路之後豐臣靛直接忽略了我要回屍魂界的意見,他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座位對一井如是所說。
“你們要去哪裡?你要送她回屍魂界麼?”
豐臣垂眸看了我一眼,微笑,“沒,我和這丫頭去買午餐,你在這裡等我們。”
“……爲什麼不讓我去,小冰走了那麼久也該累了,讓她先休息一下吧。”
二人僵持不下,四目全部盯在了我的臉上。
於是我聳肩,“我要回屍魂——界,喂!豐臣靛你放手!”
後領被豐臣勾住一路向前走去,以至於我能清楚看到一井氣得渾身發抖的樣子。嘖嘖,這孩子太沒有忍耐力了。估計在王庭的時候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主。
被他拖了十幾步後我正式炸毛,“豐臣靛你給我放手!不然我一個赤火炮燒了你的頭髮!”
於是他鬆手,我踉蹌一步。
▲ Tтkā n▲ c ○ 並肩行走沒多久,左手便豐臣握住了。我斜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他卻依舊笑得一臉不正經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小冰,我知道你在氣什麼。可是一井上午都已經跟到穿界門前了,我們誰都攔不住啊。”
你不會把她綁在樹上啊,反正你又不是沒那麼幹過。想到這裡,我又瞪了他一眼。
他淡笑。指尖劃過我的掌心,最後十指相扣。輕搖了幾下緊握的雙手,他站定腳步湊下身,碧藍的眼睛笑得很是狡猾,“我們下次偷偷溜出來,不被她發現。”
“不好意思,我沒空。”
“那就等你有空的時候。嗯……”他微蹙眉,佯裝冥思苦想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後忽然豁然開朗,他繼續道,“你看明天怎麼樣?”
於是我頂着滿腦袋的十字路口對着他一陣猛踹,“我寧願和山本一起剪腳趾甲也不要和你來現世。”
“哎,哎,山本那老頭都能當你爺爺的爺爺了,小冰你還是別去騷擾他老人家好。”
爭執間,一個小吃廣場印入我的眼簾。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吃的東西在那裡。”
豐臣靛卻像完全看不見一樣依舊拉着我往前走,“遠一點,我們走遠一點去買。”
嘖嘖,您老人家還真是貫徹生命在於運動的理念啊。
“喂,我手心出汗了,你鬆手。”
“你會走丟的。”
“我又不是一井。就算真走丟了我會直接回屍魂界的啊混蛋。”
他卻忽然停下腳步垂眸微笑,“小冰,你想我抱着你麼?”
豐臣靛,你果然還是去死一死的好啊。
*
再一路晃回去的時候,我不禁懷疑一井是不是已經餓得昏過去了。後來我才明白,就算她昏過去那也是氣得,不是餓的。
吃完午飯後,一井拉着豐臣靛跑到了荷花塘前。
她似乎是切中了豐臣靛的愛好,兩人聊得也不算很冷場。我瞅了瞅四周圍的老頭老太,又看了看那些只知道追逐打鬧的小屁孩,最後看了看那不會說話的荷花,無奈地嘆氣。
繞過荷花塘向公園裡面走了幾步,卻見一個少年在玩獨輪車。
亞麻色的短髮在陽光下顯得特別溫暖,雙手持平張開,他輕笑着一會兒往前行一會兒往後倒退。比起看那兩個人聊天,看這小夥子玩獨輪車倒是有趣點。
剛在心底誇他獨輪車騎得不錯他便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那架勢,我都替他覺得疼。
少年拍去身上的灰塵扶着獨輪車站起身,擡頭時正好與我四目相對。
其實吧,我是習慣了不穿義骸,就算我能看得見別人別人也看不見我。可是吧,我今天穿了義骸,於是這圍觀就顯得很不厚道。
就在我猶豫是應該到招呼然後離開,還是直接離開的時候,少年伸手揮了揮,“小妹妹,你想玩麼?”
小妹妹?
無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後,我的年齡都足夠當你大姐啊小屁孩。
我擺手,“別了,我怕摔死。”
“沒關係,其實這不難。”他拍了拍坐墊笑得一臉燦爛,“大哥哥會扶着你的。”
可是我怕小妹妹會泰山壓頂。我張口欲說,那就謝謝了,大哥哥。可是左思右想,這種吃虧的事情我不幹。“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冰藍色的瞳孔疑惑得眨了眨,“呃,我姓櫻井。”
“停——讓我猜一下你的名字。”
於是少年再次被疑惑充斥。
“其實你叫櫻井蓋對不對?”
少年笑笑,斬釘截鐵反駁道,“沒,我叫櫻井槽。”
所以我最終只能扶額,下次會不會有排水溝,下水道之類的啊。
“對,先一隻腳跨上去。來,你手先給我。”水槽一手扶住單輪車一手拉住我繼續道,“再把另一隻腳放上去,然後尋找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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嚥下一大口口水,我開始懷疑我的大腦是不是被門夾了,沒事居然在這裡玩起了雜耍。而後我想了想,其實應該是撞進櫻井槽了。
周圍是已然光禿的櫻花樹,偶爾有幾隻麻雀站在枝頭,跳幾下,又飛走。
很絕望的我,把氣統統撒在了這獨輪車上。哎,讓你少一隻輪子。
“小妹妹,騎得時候要注意腳下輕重,不然會倒。”水槽依舊跟在後頭喋喋不休,“哎,那裡路不平,別騎到那裡去。”
我說,我離那裡還有十隻八隻腳之遠,您老會不會太有“先見”之明瞭?
實在受不了這龜速中的龜速,我憤恨一腳猛踩了下去。
水槽驚呼,“天啊,小妹妹。”他一驚呼完,我就摔下去了。沒敢用手去撐,因爲我記着保健老師說過用手撐很容易造成骨折。半邊臉都是小石子和灰,我嘆氣用衣袖胡亂擦了擦。
伸手揮了揮,“不玩了,不玩了。我走了。”
“哎,小妹妹你等一下。”
我回頭,“毛?”
“你臉上蹭破皮了,我這裡有貼傷口的東西,你等等。”
得,他不說我不覺得,他一說我怎麼覺得臉上有點痛呢。少年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OK繃遞給我,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拆開來就又被他拿了去,“你看不到的,我幫你貼。”
大哥哥,你未免太好心了。
只是水槽也沒能順利將包裝拆開就又被第三個人奪了去。
“抱歉,我家孩子給你添麻煩了。”
擡眸瞥了一眼豐臣靛,卻見他面無表情。少年看着豐臣靛先是愣了愣,隨後嚥了口口水,最後沒了聲音。哦,豐臣靛你看你嚇到人家小朋友了你該當何罪。
豐臣拉住我的袖管,不由分說地把我帶離了那裡。完全屏蔽了我的抗議聲。
“喂!你還可以再變態一點啊混蛋。”一屁股坐到花壇上,瞅着那張包公臉。
豐臣靛蹲下身,擡眸和我對視了一會兒後眉頭微蹙。“你不乖。到處亂跑,和陌生人勾搭不算,還帶了一臉傷。”
我決定轉移話題,“一井呢?”
“回屍魂界了。”
“哈?”她能那麼容易就答應自己先回屍魂界?豐臣靛先生你是不是已經獻身了啊。
伸手揉碎了我的頭髮,他又把話題轉了回去,“臉上那麼髒,能把這個東西直接貼上去麼?真是一羣孩子。來,我帶你去把臉洗洗。”
呃,豐臣靛你這個亂入的保姆性格是怎麼回事啊!
***
神奈川海灘。
已近夕陽,海灘上的人羣不如白天那麼多。三三兩兩剩下的,都是些逐鬧嬉戲的孩童和情侶。豐臣靛用一根棒冰把我騙到了這裡。天地良心,我真是很多年沒吃到棒冰了,不然我纔不會被騙。
太陽半掛空中,染紅了周遭的雲朵,如同暈開的紅色染料一般。幾隻海鳥在遠離人羣的地方緩步行走,硃紅色的腳爪在海灘上留下一串串印記。
豐臣靛眯着眼直視紅日,半晌,他道,“今天一開始就是想帶你來看大海的。不料拖到那麼晚。”
拋掉手中的棒冰棍,我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坐姿,“那你上午的時候爲什麼不來?”
“不想讓一井跟過來。”他轉頭,笑臉依舊,“小冰,你討厭屍魂界麼?”
“廢話,屍魂界那麼古板,還很血腥。”
“嗯,我也那麼覺得。”他伸手遮住日光,額頭微揚,“現世的空氣也比屍魂界來的清新。”
於是我嘆氣,“其實就空氣污染來說,空氣比較清新的還是屍魂界。不過現世比屍魂界來得自由,所以你纔會覺得空氣很好吧。”
“是啊,自由。”豐臣垂手輕笑,臉頰不知是被紅日照耀的關係還是天氣悶熱的關係變得緋紅,藍眸內有一股印入心底的醉意。
無論怎麼樣,他都是那麼奪目。轉移視線看向另一邊,卻聽到豐臣一句不確定的問話。
“嗯?你說什麼?”
“我說……小冰你的愛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
“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搜索了大段大段過往的記憶,我發現最深刻的,還是他的微笑和無止盡的寬容。
“哦?”
“其實他充其量就是一個白癡。像我這種人渣性格,我看也只有他纔會喜歡,還覺得沾沾自喜。”
豐臣靛兩手撐於身後,身子略往後傾斜了一點。“我倒是有點羨慕那個白癡。”
“啊?”豐臣先生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跳躍啊。
面對我的反問,他輕笑出聲,“還說別人白癡,其實你纔是白癡吧。”
“喂!”他很成功的讓我再次炸毛,“我爲什麼無緣無故要被一個白癡罵成白癡啊白癡!”
身子又往後傾斜了一點,他湊近我的耳根。滾燙的鼻息夾雜着潮溼的海風侵襲着我的左耳,“丫頭,餓了麼?”
本還想繼續炸毛,可這一問實在太擊中要害。
我下意識捂着腹部,嚴肅地點頭,“餓了。”
由於嘴巴離我耳朵很近,他的輕笑聲在我聽來很響。笑了一會兒後,他纔開口,“那我們去吃晚飯吧。”
我說,豐臣靛你這個喜歡湊近別人耳根說話的習慣要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啊!現在是夏天夏天!我要中暑的啊囧貨!
夜。
瀞靈庭,二番隊。
走了大半天的路,我現在只想躺倒睡覺。豐臣靛卻精神十足,一路拉着我的大拇指晃悠到宿舍。至於爲什麼是大拇指那是因爲我掙脫的時候唯獨大拇指怎麼都拔不出來。怪只怪力氣不如人。
腳步在樓梯口停下。他卻仍然沒有鬆手的意思。
“喂,我要回房間了,麻煩你高擡貴手行不行。”
他很聽話的鬆手,於是我轉頭往樓上跑去,沒跑幾步他便喊住了我,“小冰,等一等。”
“毛?”我現在極度想睡覺,你要和我聊天請改天啊混蛋。
豐臣幾步走上了樓,修長的手指輕拂過我的鬢角,他低頭,雙脣便落在了我的額頭上。“晚安。”
“……晚安……”你真的確定你是想讓我睡個好覺才落下這個吻的麼豐臣靛。其實精神分裂的不是三輪車同學而是你對吧?
絕望地踱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卻看到了一個更加絕望的人。
“嗷。三輪君,有事明天說,我現在累了。”
三輪車端着一壺茶走到我跟前,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羞澀尷尬,“我睡不着所以起來倒杯水,深井你剛從現世回來麼?”
“嗯……”
“那喝杯茶吧,有助於睡眠。”
喂,你撒謊有點技巧好不好。茶水是提神的啊囧貨。
免於和他糾纏,我拿過茶杯一飲而盡,將茶杯還給他,我跨進了房間,“三輪君晚安。”言畢,再用腳把門重重踢上了。幾步走到牀邊,本想好好躺一會兒,卻在牀鋪離我三步遠處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