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的天氣最是令人煩躁,好似雲彩在輕聲哭泣一般,雨水滴落在地面,濺起一朵朵水花,看在感傷人的眼中,不免引來幾聲輕嘆。不過,宋師城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大戰的陰影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遠去,街道之上又恢復了以前那種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
只是清風漫雨的坡山之上卻是異常沉悶,行人往來下居然沒有絲毫雜亂之音,偶爾有些聲音也是低聲嗚咽之聲。坡山這個本以石頭和泥土堆積而成的小丘,若是放在往年,下雨的時候斷然是沒人到此的。因爲此處山體不牢,一經雨水浸泡便有塌方,本是危險之地,不過,在英雄冢建到此處後,嶽少安便命人將整個坡山整修過了。坡山並不是很大,因此,在周圍置放一些山石,移植一些樹木花草便可防止塌方,工程量並不是很大,在前不久已然完成。
行走在白石砌成的階梯上,嶽少安面色肅穆不發一言,這一次祭奠活動是嶽少安親自組織着,除了巡防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可以自願參加,如此,在嶽少安身後,不單百官隨行,而且還有許多士兵和百姓,人羣排成了一條長龍不知延伸幾許,登高瞭望都看不到盡頭。
現在距離當初大戰之時已經半年有餘,半年多來,嶽少安一直都想前來祭奠一下他們,只是公務繁忙,大理那邊又不得他抽身,故而才未能如願。這一次,對攻去大理的計劃,基本已經定下。之後的每一步都要慢慢去走了,一時也急不來,他終於可以抽身來祭奠一番了。
嶽少安當先而行,身後卓巖、文成方、張橫、牛仁、曹子桓、朱重一……等文臣武將分四列排開,齊齊朝着峰上而去。
那一塊有山石砌成的巨大墓碑上面寫着三個並不好看的大字“英雄冢”。三個字是嶽少安親手所書,這一次他特意讓朱重一給他做了一支硬筆,故而雖與書法沾不上邊,但已然正常了許多。
嶽少安來到石碑前面,擡手讓身旁的侍從將雨傘拿開,結過已經點好的香燭親自插了上去,又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在身後的文武官員隨即跟着跪了下去,如此一來,下跪的人就好比被風吹過的稻草一般,一波波地跪了下來。一時間哭聲響起,幾裡之外都能聽的清楚,悲涼的情緒隨之蔓延而去,熱鬧的宋師城恍似被下了禁令一般,頃刻間便沉默了下來……
祭奠完畢後,嶽少安額前的泥印猶在,並不拭去,就如此返回了宋師府,一路之上,他所經之處,無論是百姓還是士兵們都由衷地行禮。有的士兵甚至感動的熱淚盈眶,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普通士兵戰士,如皇帝般的主子會親自行大禮。這讓他們感到十分的榮耀,雖然嶽少安只是沉默着從他們身旁行過,但此刻額頭上的泥印卻比洋洋灑灑幾萬言的豪言壯語更能服人。由此,宋師城因大戰埋下的陰霾之氣,從這一刻起,已經完全地消失了……
事後文臣們爲嶽少安歌功頌德,大肆抒寫各類詩詞文章。待到這些文章傳到嶽少安耳朵裡後,他卻很是不高興,將文臣們招集了起來,告訴他們不許在給自己寫這類掛高帽的東西,真正該歌頌的是那些士兵和宋師城被圍困時幫忙守城的百姓們,他們纔是宋師城的根本。
雖然嶽少安此舉有些人認爲帝師這是在故作謙虛,依舊抒寫着,不過,更多的人卻覺得嶽少安是真誠的,尤其是士兵們和百姓們,對他更是信服的厲害。待到一篇篇本來該歌頌“帝師”的文章改爲了歌頌士兵英武和百姓忠勇之時,他們更是覺得給這樣的主子賣命,即便戰事,也算是值得。
其實,百姓和士兵們的要求並不多,他們那時守城很多人也是爲了自己,因爲現在的宋師城已經不是當初剛剛建立之時的宋師城了。許多士兵都已經在這裡按了家,而且很多新兵都是直接從城中招募的,所以,保城就是保家。但是,如果將他們自這種保家的情緒昇華一下,那麼便是忠君了,當然,這個君絕對不是杭州城中那個身披龍袍的皇帝,而是住在宋師府中的宋師——嶽少安。
在這件事時候,卓巖更是調集了監察司的各處秘密人員,大肆的宣揚此事,而且那些秘密人員更是發揮自己的強項,將嶽少安傳的神乎其神,幾乎成一個愛家、愛民、愛兵、高尚、重情重義、仁慈,對壞人卻決不手軟……總之這樣的人似乎只有天上應該有,人間絕對難見着的那種完美類型……
嶽少安對此事自然是知曉的,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弄虛作假,鼓動人心的人。但是,現在他身份已經不同,身在其位,有的時候,該用的手段還是要用的。當然,去祭奠戰死的士兵,卻是出自他真情實意的,至於後續的手段,嶽少安也沒有吩咐,但卓巖已經成長成了一個將相之才,自然自己該怎麼將事情辦圓滿。
由此之後,宋師城的人心纔算是凝聚到了一起。而卓巖也明白,嶽少安如此凝聚軍心民心,看來對大理用兵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了。
此事沒過多久,便向各個方面傳了出去。首先是大宋的皇帝,他得知消息後,許久無言,那被疾病糾纏的身體到現在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只是那雙眼睛還透着睿智的神色。
當夜,他便將萬寒生招進了宮中,兩人密談到半夜,萬寒生這才離去,此後,大宋的各路兵馬全部做了調動,在宋師城以南的廣南西路兵馬全部掉回,緊貼在了宋師城北邊方向,就連一直駐守在特磨道,以防大理的兵馬也抽調而走,只留下了一個行政官員和一干衙役來治理着當地。
皇帝從這裡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嶽少安打算用兵了,不過,嶽少安具體對誰用兵,他還猜不透。所以,他不會貿然招惹嶽少安,卻也不得不防,至於宋師城以南的地方,那裡本來就與大理的最寧府緊挨着,防的便是大理。但是,不管嶽少安對誰用兵,大宋也沒有必要在守着這一塊地皮了。
這裡是宋師城的後方,當初皇帝之所以沒有動用這裡的兵力,一來,自己手上已經集結了十幾萬大軍,在他看來,對付嶽少安一個小小的宋師城已經足夠了。二來,他還要防備大理突發奇兵前來營救嶽少安。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嶽少安若是對大宋開戰,那麼他最有可能的便是先攻去廣南西路這一塊,以絕後患,若是自己主動撤軍的話,那麼,防備大理的便該是嶽少安自己了,到時候,光是這一塊空虛之地,便可留住他至少三萬大軍,這對自己是有利的。
而嶽少安如果對大理用兵,那麼這裡便更有必要讓開道路,好讓嶽少安出兵了。至於到時候大理和嶽少安誰勝誰敗,那麼對自己來說,都可以做到坐收漁翁之利。
至於北邊的楊凡,皇帝現在還不想動他,因爲動他便會傷及自己的根本,從而使得該得利的時候自己卻無力爲之。但是,不動他的話,只要將宋師城這一塊肉刺拔掉,或者將大理版圖收攏,到時候楊凡便是真有反意也不敢反了。
皇帝相信,只要自己還活着,楊凡就不敢動,也不敢反,他只能藉着抵禦金兵的藉口來固守汴梁。而皇帝雖然身體虛弱,但是他相信自己還是能活幾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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