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翻身下了馬。古即問道!“怎麼回事。”“
張慶滿臉苦相,正欲開口,四周一望。扯了他一下:“衙門說去,這也不是地方那四周百姓七嘴八舌的,有些向知軍問安,有些消息靈通的,還湊到跟前說着節哀。徐衛沒空寒暄,作個四方揖權當謝意。隨張慶一道,匆匆往衙門而去。
徐衛上次到京兆,軟磨硬泡,李綱終於答應給他加派人手。結果就來了倆,一個通判,一個司法參軍。他二人踏進二堂的時候,通判正在察看提刑司就關西鎮兇案給定成軍的覆函。見徐衛到來。趕緊離開公案,快步上前拜道:“下官辛贊,見過知軍。”這通判雖說可視爲知州知軍的副手,但他們的品級多爲正八品,與知州知軍相差甚遠,取“大小相制”之意。
徐衛拱拱手,點了一下頭,就想跟張慶別處說話,這位辛通判卻又說道:“提刑司說關西命案疑點頗多。尚有推敲之處,因此打回定戎重審。知軍大人,是不是
徐衛人已經跨出門檻,聽到這話回頭應了句:“你看着辦就是
“是,那下官將便案卷調給司法參軍,大人以爲妥否?”辛贊追在後頭問道,卻見徐知軍與張機宜兩位,早奪門而去了。
離了二堂,兩人尋個偏室坐下,徐衛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問道:“快說,河東局勢如何?馬擴可有什麼舉動?。
張慶本來裝着一肚子話要說。可臨到頭了,卻不知語從何起。沉重地嘆了一聲,無奈道:“河東多半怕是不保。”這句話聽到徐衛耳裡。不啻一聲驚雷,河東南部是他費了許多精力纔有的局面,張三是個。穩重之人,如果沒有把握,他是絕對不會信口雌黃的。
如果連他都這麼說,那河東局面可能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三路西軍一敗,李植簡直是豁出命不要,瘋狂進攻!我估摸着”。話網說到這裡,聽到外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卻是王彥吳階兩個聞訊趕來了。二人進屋之後,匆忙地作個揖,開場白跟張慶一模一樣。
“知軍大人總算是回來了!”
“來得正好,還是讓晉卿說吧。河東局勢他最清楚張慶沉聲道。
吳階也沒有絲毫客氣,一坐下來就說道:“知軍,昭德守不住了!到今日爲止,我箕着已經有四十天了。據說李家父子全力扣成,那袍車如林而立,城牆都轟塌了”。
徐衛越聽眉頭擰得越緊:“其他義軍就坐視不管?不還有經制司麼?曲大帥就沒什麼動作?陝西也視而不見?”
此時,王彥冷哼一聲:“我倒向上報過,可帥司根本沒理會。”
“聽說曲大帥以河東經制使的身份下過命令,可義軍因爲河中事件,對他成見很深,根本指揮不動。至於宣撫司和制置司,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了,西軍新敗,銳氣受挫,哪裡顧得上河東啊。”吳階滿面憂色地說着。
也怪不得虎捷鄉軍這些將佐們如此焦急,昭德一丟,也就等於河東全失,往西一走,誰最先倒黴,當然是定成軍。此地是弟兄們浴血奮戰。苦心經營的根據所在,萬一有失。從前種種心血豈不白費?
徐衛自然更着急,好不容易把定戎弄得有點起色了,便宜不能讓女真人佔了去。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吹了陣涼風。部下見他若有所思。也不敢出聲打擾,好一陣之後,聽他問道:“我軍折了多少人馬?”
這次出兵河東,虎捷鄉軍是軍都虞侯吳階挑頭,聽知軍問起戰損,遂起身半跪於地請罪道:“虎捷七千出河中,撤回定戎時,只剩三千於衆。這是卑職的過失,請知軍處分。”
徐衛搖搖頭,背對着衆將道:“追究責任,也等鎮住河東再說。現在虎捷最多還能調動作戰部隊一萬三四千,可我不能把老本都搭上。河東又不是我安戎的,其他人也得出出力。”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這恐怕不太可能。此次進兵河東,曲大帥帶着陝華兵衝在最前面,尤其是他親掌的華州軍。結果汾州一敗,整個陝華兵回來的一半不到。這節骨眼上想要其他人幫忙,可能除了同州的徐知州,沒誰會應聲。
“據說姚平仲到陝州以後,練了精兵萬餘,河東作戰,你們認爲他部下戰力如何?”徐衛突然問道。
怪了,知軍怎麼打起姚希晏的主意來?人家不但是陝州兵馬都總管。還是陝華副帥,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去調吧?
“士卒頗強悍,進退得當,號令嚴明。郭柵鎮阻擊時,就是陝州兵與虎捷並肩而戰,那個楊再興尤其驍勇,卑職上陣多年,也沒見過此等萬人敵吳階試探着答道。
徐衛聽罷暗思,姚平仲雖說跟自己關係不怎備樣,但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相信他也不含糊,我調個楊再興,再搭上兩三千兵,估計他也沒說的。河中府張家兄弟是不指望了。華州曲端的親兵更不用說,除此之外
向同州的四哥借點人馬六可也不夠啊,李植是傾巢啪冗,況且他的部隊恐怕已經不是小西山那副一觸即潰德性了。如果只是打李軍還好說,萬一女真人突然下來可不好辦。
小西山金軍也就幾千人,虎捷都打得極爲艱苦,而且那時候統兵的還是粘罕麾下的稗將完顏突合。要是完顏妾宿再率萬把兩萬女真兵南下,固守城郭還行,若是野戰……
三人正眼巴巴等着示,不料徐衛突然轉過身來,大聲道:“吳階。集結部隊,開到關西,張慶,準備糧草,我明天一早得去趟京兆。”
三人同時一驚!這不得軍令,誰敢擅自動部隊?帥司那位本就與知軍不和,要是知道這事,還不鬧翻了天?就是急於救河東,也不能拿自己腦袋不當回事吧?徐衛見三人都同一個表情,這纔想起朝廷派錢成到大名府給自己下詔,這會兒。估計命令還沒有傳到定戎來。遂將帶在身邊的詔書取出。
慈、修、澤、平陽、昭德招討使?同節陝華兵馬?三人看到格書上寫得明明白白,各各對視一眼,都有驚喜之色!既然知軍現在手裡有了權。那辦起事就方便許多!有招討使這頭銜在,出兵之後,是停是留,是戰是守,不用等上面的命令。有“同節兵馬”的權力在,就可以繞開陝華帥司,想調誰就調誰,但凡陝華路兵馬,都可指揮!
但馬上,三人都意識到。整個陝華路里。曲端親掌華州,河中府張家兄弟又是他的親信,姚平仲一開始就跟知軍相爭不下,算來算去,還是隻有同州徐勝。
恐怕,這也是知軍要去京兆的原因。
“知軍,卑職認爲,在大軍出動之前。是否先遣人入修澤之地,命令各路義軍齊聚昭德決戰。不管他們動不動,一定要將知軍起復,即將東進的消息傳遞出去!還有,陝州距定戎最近,是不是連夜調兵?姚副帥自然是請不動,但至少將楊再興調來聽用。”吳階適時建議道。
“照辦!”徐衛一揮手道。
張慶此時欲言又止,他可以算是虎捷鄉軍的創軍元老,可除了靖佞營時期打過幾仗外,自屯駐牟駐網以來,幾乎沒再上過一線。人家可是自小習武,弓馬嫺熟,做了幾年的賬房,看着弟兄們各自憑戰功得以晉升,自己就在那兒憑資歷升官。實在不是個滋味。以前吧,說定成軍缺人,民政這一塊得有人管,現在宣撫司派員補了缺,輪也該輪到我了吧?
“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回你不去都不行!”徐衛對着他笑道。隨即。又對衆人道“大夥加緊準備。咱們儘早出,到河東去一雪戰敗之恥!讓李植知道,有我們虎捷鄉軍在,河東沒他撒野的份!”
張慶很是興奮,一拍桌子,憤然起身,對同僚們抱個拳,轉身就出去。調集糧草去了。王彥吳階兩個。也算是吃了顆定心丸,6續告退。部下們一走,徐衛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這作將領的,得隨時激勵下屬,讓他們信心百倍。可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咽。河東危在旦夕,自己手裡雖說有了權,可一來集結人馬是個難題,二來。就算湊齊了部隊,能否及時趕到又是個問題。馬擴啊馬擴,你可的千萬千萬多撐些日子纔好。要是昭德一丟,後果,,
在那偏室裡想了一陣,一時千頭萬緒,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想起自己當初匆忙趕往大名,現在回來連九月都還沒見。這些日子,想來她也是擔驚受怕,苦了她了。當下繞過二堂,直入後面庭院而去。院子裡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個僕婦正蹲瓜架旁洗衣服,見長軍回來慌忙起身要行禮,卻被徐衛制止,直投裡間而去。
站在房門前,正猜測着九月見到自己該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可手網伸出去,那門自己就開了。一張略帶憔悴,卻滿面欣喜的臉出現在眼前。那雙鳳眼之中,幾許哀傷,幾許疼惜,諸多情感交相變換,終究還是化作一絲撫慰的笑容。
這種笑容,徐衛不知看過多少次。可每一次看到,都如第一次那般,令人親切,無拘無束,好像一切的煩惱都消失不見。兩口子面對着面,一句話也沒有說,徐衛張開雙臂,輕輕將娘子摟進懷裡,緊緊地擁着,臉貼着九月的秀,那雙本該滿含威嚴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哀傷。在同僚面前,在部下面前,甚至在叔父徐紹面前,他是威名赫赫的紫金虎,可當面對着妻子,,
九月一個字也沒說,任由丈夫抱着,手繞到他的背後,輕輕撫摸。她知道,公公的去世定然讓丈夫悲痛,而虎捷的戰敗,也必定讓丈夫傷神。這個時候,如果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就由着他。
好一陣之後,徐衛才鬆開了手,端詳着眼前這秀麗的臉龐,他覺得這麼些天,總算有了一件讓人舒心的事情。
而張九月,雖然心裡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問,但她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時機。握着丈夫的手,她儘量讓自
門”小語與聽巍來平和此溫柔此官人累了,換身衣
徐衛搖了搖頭,拉着她到牀邊坐了下來,心裡裝着許多事,卻什麼也不想說。
張九月還從沒看過丈夫這般模樣。一陣沉默後,她突然開口道:“官人知道當初在姨父府上見到你時,爲妻心時是怎麼想的?”
徐衛的談興似乎並不高,但還是隨口問道:“怎麼想的?”
“那時官人意氣風,談笑自若。我就在想,這人如此年輕,便做得那般大事,連姨父這樣的重臣都對他另眼相看,若假以時日還得了?後來官人征戰各處,屢立戰功,我便認定,這些上絕沒有任何事能難得住你。”張九月柔聲說道。
徐衛知她是在安慰自己,拍着她的手笑道:“你這是偏愛我,這世上又有誰是無所不能的?我從前也以爲沒有自己辦不到的事情,可這回,還真就遇上棘手之事了
“官人還記得你帶着我連夜奔往大名麼?那時我聽說姨母想將我隨便找個人嫁了去,幾乎是心灰意冷,不瞞你。我連尋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始終相信,你一定會來找我。後來又想,你不來尋我,我就去找你。就是死,我也要看你一眼!成婚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不那麼冒昧地去西水門找你,而是自尋了短見,又或是走了其他的路。那還有今天麼?”
她雖說得極平靜,可徐衛不難聽出其中的驚險,看着娘子的臉好一陣之後,忽地笑道:“你是不是想說。連我一個女流之輩尚且如此,你徐衛堂堂七尺,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夜已深,定戎城裡幾乎不見燈火。漆黑一片。城樓上,警懼地士兵挺着槍,來回巡戈。其實,現在的定戎境內,賊寇已經絕跡,完全沒有必要再保持如此森嚴的戒備。可是,誰叫他們是虎捷鄉軍?
夜色之中,蟲鳴蟬叫,此起彼伏,空中繁星點點,煞是好看。矗立城頭的士卒偶爾仰望星空,不禁在想。也不知河東故土現如今在誰手裡。三路西軍出去,滿以爲能打回家鄉,趕走李逆,誰知道一場大敗。好些弟兄往回撤的時候,是哭着回來的,不是因爲吃了敗仗,而是因爲眼睜睜看着腳下的故土,又一次受人蹂躪,
“什麼奐音?”正感慨不已時。身旁的同袍突然問道。
士兵聽了片玄,隨口道:“能有啥奐音?蟲叫。”
同袍又聽一陣,斷然道:“不對!這順風傳來的,你仔細聽聽!”
此時,又有一人喝道:“聽個鳥!朝前看!”
城上衆軍朝前望去,果見幾裡之外有一片紅光,初時還不太看得出來動靜。稍後,卻現這片紅光是朝着定戎城的方向而來!
“誰他孃的吃了豹子膽?敢犯我定戎?”值守的都頭一聲喝罵,將刀一抽,立即命所部士卒備戰,又遣人飛快報到上頭。
這一夜,徐衛不知是因爲勞累。又或是其他原因,睡得很踏實。可到了半夜,就聽見有人砸門。咣咣直響,兩口子幾乎是同時翻身起來。九月非常麻利地下了牀,摸索着點上了燈,不用誰說。抱了丈夫的衣裳過來服侍他穿上。
“你睡,我去看看徐衛輕聲道。
“當心些張九月出身行伍之家,這半夜扣門,若非緊急事務。誰會幹這擾人清夢的勾當?因此提醒道。
徐衛不及回答,已搶門而去。至院中開了門,現楊彥帶着幾個兵。打着火把,個個都是滿頭大汗。
“什麼事慌慌張張?”徐衛皺眉問道,我不信女真人打到定戎來了?
“九哥!”楊彥喚了一聲,又使勁吞口唾沫。“陝州兵到城下了”。
這回連徐衛的臉色都變了!我上午回到定戎,派杜飛虎帶着詔書去陝州調兵,怎麼可能現在就到了?姚平仲這麼痛快?就把楊再興派來了?要是真的,就憑這一點,再不待見姓姚的,下回見了他,得請人喝杯酒。
當下,便領了楊彥匆匆趕往南門。到城頭時,只見守衛森嚴,聞訊而來的士卒各持弓弩,嚴密守衛。還沒往下看,已現城外火光大起。憑城下眺,只見壕溝之前,人吼馬嘶。數不清的火把舉着,映紅了一張張神情別悍的臉龐。最前頭。一員戰將揚槍躍馬,大聲喊道:“勞煩通報徐知軍一聲,就說陝州兵奉命趕到!”不是楊再興是誰!
徐衛大喜過望!正要下令開門。眼中突然精光一閃!不對頭,陝州纔多少兵力?還不說去河東折了幾陣。現在又是自己傳的令去調兵。姚平仲就算派楊再興來,也斷斷不會如此興師動衆。
正疑惑時,又見人羣中奔出一騎。衝着上頭大產吼道:“徐九!你莫不是將我當成賊寇了?”待看清此人。徐衛不禁心裡暗道,真他孃的活見鬼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