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正月初五。
完顏宗望的二萬八千東路軍抵達汴京北效。而大宋京城的防禦力量也已經全線收縮至城內。在這東京保衛戰即將拉開序幕的同時,被趙桓等人派去金營求和的使臣趙望之也回來覆命——金人咬定要大宋割地賠款,需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外加賠付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牛馬各一萬匹、綢緞一百萬匹。
趙桓當然明白,若是答應了這樣的要求,金人便可直面汴京,大宋豈不隨時任他宰割?再說以朝庭的財力,哪有這麼多東西賠償金人?這樣的要求明擺着便是故意刁難,不想和談。
戰,成爲趙桓不得不選的一條路。
正月初七,在汴京北效稍作休整的金軍終於亮出鋒利的牙齒,向汴京狠狠地咬來。
不過汴京城頭宋軍的強硬應對,也大大出乎宗望等人的
預料,形勢的發展令着宋金兩方皆心驚膽顫。
沒有任何試探,金軍在太陽剛剛躍出地面之時便分三路對汴梁城的陳橋門、新酸棗門和新封丘門三個點發動了大規模的攻擊。然而這雷霆一般的攻擊卻只是持續了半個時辰,然後便被宋軍逼得不得不改變策略。
金軍在滅遼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破城經驗,在抵達汴梁的休整期間,他們更是令新附於他們的遼人工匠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因此完顏宗望對於給宋人一個下馬威,是十分有信心的。
爲了防備守城之兵的弓弩攻擊,金軍打造了大量的盾車。這些盾車前面和上面有厚厚木板,完全可以抵擋城頭射出的箭矢。有這些盾車的掩護,金軍幾乎可以毫無損傷地攻到城下。
然而金軍還未過護城河,遠在弓弩射程之外時,城頭便響起了震天的雷鳴。一枚枚的鐵彈轉眼間呼嘯着砸入金軍的陣中。足可抵擋八牛弩攻擊的盾車,一但被這些碗大的鐵丸砸中,便立刻被轟成齏粉,四處彈跳的鐵彈還有飛濺開的木板,瞬間便放倒周圍的一片金軍。
對於火器,不少金軍將卒也有耳聞,甚至在滅遼之戰中也曾遇到。可宋人這些東西的威力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不過這些金兵非但勇悍,而且戰術素養極高,當他們發現這些火器不能連發之時,便利用城頭火炮的換彈之機,迅速將隊形分散開來。如此一來,他們的傷亡立時大大減少。
頂着了兩輪火炮的攻擊,金軍已經距離城牆不足百米。
“這些南人的火器沒什麼可怕的,也就是聽個響,兒郞們只要衝到城下,他們便會沒法再用這玩意兒了。”金人陣中一名謀克跳上盾車,高聲激勵着手下的士卒。
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捂住胸口一頭栽倒地上。待手下想要將他救起,卻見他的胸部有血流出。
“衝……衝……殺光這些南人,給我報仇……”這名謀克吃力地說完幾個字,才頭一歪,死了過去。
宋人的猛烈攻擊,反而激起了這些女真蠻子的兇性,主官戰死,副
手馬上擔負起統領職責,一隊隊的金兵大吼着,快速向城牆之下進發。
不過,他們仍是止步於距離城牆三十米處。當他們到達那兒,正準備將雲梯車推到城牆之前時,城頭的火炮突然改用極小的鉛丸,這樣近的距離,如冰雹般的密度,再加上如蝗的箭矢,所造成的殺傷實在不是金人所想承受的。縱然衝在前面的士卒悍不畏死,可在遠處指揮的宗望等人還是極爲明智地鳴鑼收兵。
另外兩處城門的情況亦是如此,甚至金兵更早地止步於護城河前。
退出宋人攻擊的範圍,完顏宗望、完顏昌等人立即聚于帥帳商議接下來的對策。此番攻擊,金人折損精銳近千,卻連對方的城牆都不曾接近,對於宋人的小視也讓宗望後悔不已。
不過宗望打定是要給宋人一個下馬威,總不能如此這般地自取其辱後就退縮不前。在詳細觀察了宋軍的防守之後,宗望改變策略。他改步戰爲騎戰,令士卒一隊隊地繞城騎射,尋找戰機——宋人的火器雖然厲害,但數量有限,大多是佈置在了城門附近,而且宋軍城內兵力不足,汴京城又大,城防難免有疏漏之處。
金人的騎兵自上午九時開始便一隊隊的對整個汴梁城牆進行騷擾攻擊。及至午時時候,已經有金軍在城下神箭手的掩護下,用鉤索、繩梯等便攜器具登上城牆。
白刃戰隨即在城牆之上展開。與在城門之處吃癟相反,金人在這種近身廝殺之時卻是佔盡上風。面對大部分由城中青壯臨時組成的守城部隊,金人一但登上城牆,便如狼入羊羣,肆意斬殺,製造巨大的混亂。好在李綱、何灌、林沖等人帶着宮庭禁軍在神工集團空中偵察的提示下,四處奔波堵漏,才使得城防沒有被金人撕開口子。
然而金人的戰力也讓李綱等人心驚異常。按照常理,這種孤軍突進的攻城之法,實是取死之道,可金人硬是差點形成突破。而且在近戰中,守城的軍民更是死傷慘重。不足半天,神工集團在大球場臨時設置的戰地醫院,已經躺滿了受傷的軍民。
這天的攻防之時一直持續到下午三時之後。在宗望指揮所在的望樓屢屢遭到宋軍炮火的攻擊,不得一退再退,外加破城無望的情況下,金軍終於放棄攻城,退兵回到汴梁西北的牟駝岡大營。
之後兩天,金人這種四處圍攻的策略不時見效,但究竟因爲不能形成大規模的突破,最終的結果也只是在給對方造成重創之後,已方也一去不回。三天下來,金軍戰損超過三千,更嚴重的是,他們那些勇猛的中下層將官損失嚴重,金人的攻擊實是一次不如一次。
此時第一批前來勤王的一萬宋軍已在種師道和姚平仲的率領下,距離汴京不足百里。
正月十一,宗望遣使入城,正式與張邦昌等人進行和談。
睿思殿裡,趙桓拿着金人開具的講和條件,低聲讀着:“賠付黃金一百萬兩、白銀五百萬兩、牛馬各五千、絲綢一百萬匹,正式割讓燕雲、河間之地,另外還需宰相一人、親王一人做人質,等簽訂盟約之後方可放歸……”
趙桓高興地道:“金人讓步了!金人讓步了!你們說說意見如何?”
張邦昌迫不及待地道:“金人言道,他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若是咱們不同意,他們便不惜一切代價,像滅遼國那樣,將大宋全境收入金國。陛下,金人勇悍至極,這幾天裡已多次險些破城,臣覺得他們的條件可以答應下來。”
趙桓微微點頭,嘴上卻道:“朕不是不想講和,可這些條件之中,金銀綢緞儘可賠付,燕雲之地也可給他們,可如果把咱們大宋的北門這地割讓給金國,北方可就沒有一點天險可守了,日後金人再生豺狼之心,我朝該怎麼守禦?”
張邦昌道:“常言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臣請陛下審時度勢暫時隱忍一時。原本金人是要求咱們割讓至太原、中山、河間一帶的,臣等據理力爭,金使才勉強答應做出這樣的讓步。倘若咱們連這兩地都不肯割讓,只怕再無議和的基礎。金人此時雖小有挫敗,但如果真不計後果地硬攻起來,汴京怕是守不住的。”
主戰派的何慄反對道:“臣不同意割讓土地,若是議和,當以只賠付金銀財帛爲底線。金人連續三天攻打城池,皆受挫敗,以咱們的防守,金人是不可能短時間破城的,這恐怕纔是他們讓步和談的原因。只要咱們再堅持月數,各地的勤王軍一到,金人就會空手而歸。咱們何必要答應他們那些喪權辱國的條件?”
趙桓稍有心動,問道:“外面的援軍到了哪兒了?”
何慄回道:“种師道、姚平仲一萬人馬不日便可抵達汴京,劉光世、种師中的三萬人馬不出半月也能到達,其他各地不下十萬的人馬也皆星夜行軍向這邊趕來。”
趙桓點點頭,一旁的耿南仲卻低聲勸道:“陛下,這些援軍只讓种師道他們來便好,其他人馬最好不用。咱們大宋幅員遼闊,不如暫時答應下金人的條件,讓他們先行退兵,以後陛下掌控了大局之後,咱們再緩緩圖之。”
趙桓低頭沉思一會,終下了決心道:“朕意已決!請張愛卿繼續與金使交涉,務使他們速速撤軍。”
一天後,張邦昌代表朝庭與金人簽訂了城下之盟:大宋即日將答應賠付的金銀財帛送至金軍大營;康王趙構作爲人質隨金人北歸,等割讓之地交接完畢後再放歸大宋。
爲了給金人籌集到退兵的金銀絹帛,趙桓令張邦昌頒下聖命:嚴令京城士民,不問貴賤,不分農商,都必須將家藏的金銀財物上繳朝庭,由戶部清點入庫。有敢藏匿不交者,滿門抄斬,絕不容情。
這份聖命頒佈之後,京城一下子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