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現任江南居的賬房先生於玄。
林昭現在是錢塘縣令了,雖說是個小地方官,可每日衙門裡千頭萬緒的事情很多。尤其是涉及到許多文書往來,林昭甚感麻煩,尤其是他不熟悉古代行文方式,文書形式,處理起來更加不易。
現在才只是開始,以後的事情還會更多,光桿司令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錢塘縣衙裡倒是有許多的差役、胥吏,但大多都是從陳琦時代過來的,人品沒保障,林昭也不敢輕易使用,尤其是要緊事,或者涉及機密的,非得要心腹之人才行。
但是現在,林昭別所心腹了,根本就是無人可用。身邊倒是有蘇岸,並幾個武功不錯的高手。讓他們出去幹一些探查消息,或者護衛的事情沒問題,可一涉及到文書與政務,立即就抓瞎了。
雖說蘇岸也是出自於書香門第,識文斷字的,但到底是術業有專攻,時間久了很難順手。而且他們現在是聽從自己調遣,似乎很忠誠,關係親密,可能當成是心腹嗎?林昭唯有報以苦笑。
至於玉童,武功雖好,卻終究是個女孩子,不方便拋頭露面。況且沐思虹身邊也需要有人伺候,護衛,自然不能輕動。至於孟傢伙計,從商做生意或許還行,政務相關的事情根本無從下手。
人才,林昭越發意識到人才的重要性。要想在這個時代有大的作爲,除了自身能力與發展之外,好人才,幫手是必不可少的。這也就是爲什麼,古今中外。有能耐的佼佼者依舊需要優秀幕僚的緣故。
在亂世,謀主謀士多多益善方能成就霸業。太平盛世同樣如此,想要取得發展,就必須要左膀右臂輔佐,要有謀士出謀劃策。
這些是長久之計。倉促間想要有什麼重大進展不可能,只能說是以後多加註意了。至於眼下,林昭思來想去似乎只有於玄一人可用。
於玄是讀書人,曾經中過秀才,只此一點,處理文書。往來公函便沒有問題。這段時間在江南居打理生意,也井井有條,孟若穎與高達多有讚譽。由此可見,此人有理財能力。
眼下杭州要推行新法,很多事情都是和理財有關係的,會有大量文書處理。於玄無疑是非常合適的人選。最重要是在忠心方面自然也沒問題。於玄與阿雲感情深厚,自己算是救了他們夫妻兩條命,如此恩德,感恩戴德是必然的,忠誠度方面自然沒問題。
再者,於玄夫妻毫無背景,是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人。用起來更加順手,從頭開始培養吧!
至於是否能夠成才,那就要看於玄是否是可造之材了?至少現在,只能是矮子裡面拔將軍了!
不過從態度上看,於玄的積極性還是很不錯的。纔剛剛通知不過半個月出頭,便從汴京巴巴地趕來,速度相當之快。
回到縣衙見面時,與去歲相比,於玄的精神面貌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看起來更加的幹練,更加的自信。風塵僕僕的痕跡十分明顯。
“堯甫,你來了?一路辛苦了!”林昭笑呵呵與打個招呼。
於玄正站在窗邊欣賞江南的秋景,他生長在北方的登州,從未見過江南精緻。來的時候,一路上着急趕路也顧不上欣賞。故而此刻頗爲投入。以至於林昭進門都不曾察覺,聽到呼喊纔回過神來。
轉身見到熟悉的面孔,當即上前跪倒在地,沉聲道:“拜見公子!”
“堯甫,你這是做什麼?不必如此大禮!”於玄的反應,讓林昭有些意外。
於玄擡頭道:“公子相救我與阿雲的大恩大德,一直不能有機會當面拜謝,在下心中有愧啊!”
林昭忙道:“堯甫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你與阿雲本就是冤枉的,還你們清白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林昭可以不在乎,但於玄心中的感恩於愧疚卻絲毫沒有減少。
原因很簡單,當時於玄在汴京,對於朝堂上的跌宕風雲都有聽說。尤其是唐介之死,多有了解。
當時風言風語傳的很厲害,林昭氣死了唐相公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並且因爲此事而貶官杭州。於玄並不知內情,只看表象確實如此,深以爲然。認爲是爲了自己和阿雲的連累了恩公,林昭爲了救他們,耽誤了前程。
對此,於玄夫妻倆愧疚不已。
當他們前去江南居感激恩人,表達愧疚的時候,林昭卻已經離開了。幸好高達見他們夫妻兩人無家可歸,將他們留下來。於玄與阿雲自然不會拒絕,正愁沒有報恩的機會,留下也好感恩,彌補歉疚。
哪怕是沒有工錢,哪怕是辛苦繁瑣,他們都會任勞任怨。也正是因此,於玄也放得下讀書人的架子,在江南居做起了賬房先生,處理賬目。要知道以前的他飽讀聖賢書,頗爲清高,並不屑理財經商之事。
他們是這樣想的,誰知高達對他們很是照顧,孟若穎與顧月倫上元節後回汴京,對他們更是厚待有佳。顧月倫甚至將密不外傳的烹飪絕技都教給阿雲,這等信任與厚待,讓於玄夫婦更加的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當然了,於玄心裡一直惦記着報恩的事情。因此,當林昭的信函送到汴京,讓他來杭州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上路,迅速到來。
“阿雲還好嗎?”林昭輕聲詢問。
於玄點頭道:“都好,承蒙公子與兩位小姐厚愛,一切都好!”
“那就好,實在抱歉,讓你夫妻二人分隔兩地……”林昭歉然道:“江南居打算在杭州開分店,若是可以,儘量將阿雲換到杭州來,讓你們夫妻團聚!”
於玄搖頭道:“公子言重了,若非公子相助,我夫妻今生再無相見之日,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嗯!”林昭點頭道:“我孤身在杭州,身邊沒有幫手,以後的事情就靠你了!”
“公子放心,玄一定盡心竭力!”話音剛落地,又一個炸雷在頭頂響起。
於玄感嘆道:“江南的天氣果真與衆不同,都八月了,竟還多發雷雨!”
“八月雷雨到也不足爲奇,只是……”林昭心頭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昭的預感一向不錯,本以爲有了幫手,青苗法的推行就會方便許多,卻沒想到這次老天爺不給面子了。
八月間,秋收開始之初,兩浙一帶便下起雨起來。秋雨似乎愛上了西湖,愛上錢塘江,從八月到九月,連續兩個月的時間,杭州秋雨連綿,未曾斷絕……
田野裡成熟的莊稼來不及收割,或者無法晾曬,全部發黴腐爛……情況相當惡劣!
雖說暫時情況還好,但是林昭與趙抃,蘇軾等人都敏銳意識到,秋雨這樣持續下去,今年的收割已經毀於一旦,秋冬的播種也因此而耽擱延誤。
連續兩季絕收或者減產,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