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是魔鬼,後果很嚴重。蘇致若口袋裡最後的錢貢獻在酒吧裡,他徹底陷入危機。
這天晚上,蘇致若坐在沙發上看着陸小風一邊吃着泡麪一邊看電視劇笑得前俯後仰,吃到一半,陸小風忽然發覺蘇致若在看她,禁不住回頭問:“怎麼?”
蘇致若飛快別開臉,面無表情地說:“沒事,你吃完記得自己收拾,不準再賴賬。”
陸小風抱着麪碗傻笑兩下,裝作沒聽見。
他就知道:“喂,聽見沒有?”
雖然協議上寫明兩人分工打掃衛生,但是陸小風除了只會製造垃圾不會收拾垃圾。和蘇致若比起來,陸小風還在那老神在在的看雜誌,蘇致若已經要抓狂了,問題在於籤協議的時候沒有寫明“如果違反協議內容如何處置”,其導致的結果是誰先受不了誰動手。對變態潔癖狂蘇致若來說,這種程度的髒亂已經是災難了,但是對於邋遢成性的陸小風而言這還算是天堂。每次陸小風都縮在座位上看着蘇致若拿着拖把把地板拖得一塵不染,看着他撿起地上的頭髮絲衝到她面前喋喋不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很難想象這個出口不離三字經的男人龜毛到如此地步。
陸小風試圖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麼沒做飯?”
“……我不想吃。”
“你也沒買菜。”陸小風吸着麪條問。
蘇致若忽然怒道:“你能不能不要發出這種聲音?”
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這個女人吃麪吃得歡。
陸小風嘴裡叼着麪條愣在那裡,蘇致若拿起旁邊的一張報紙翻起來,沒看兩分鐘又扔了回去。
貌似從前天起這個人就開始莫名其妙的煩躁,陸小風仔細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想吃麪?”
“你TM……”
“如果你想吃我可以煮給你吃。”她滿臉真誠。
蘇致若忽然沒了聲音,陸小風當做他默認,唉,什麼叫死要面子活受罪,眼前這位就是。
“誰要吃麪……”蘇致若大聲說。
陸小風把兩隻耳朵閉上,站起來說:“你等一會。”
蘇致若還在嘴硬:“我沒說要吃。”
陸小風想,這就是年齡的差距,二十多歲的男人有時候還是會像個孩子,倔強地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害羞。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一個開跑車穿名牌的人會沒錢開飯,也有點反感這麼會斤斤計較的男人,但是陸小風覺得既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有事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陸小風到廚房裡拿出一包泡麪,然後在小鍋子裡燒水,等水開了就把面放下去。
“泡麪不是用水泡一下就可以了嗎?”
不知什麼時候蘇致若已經站在她身後,一臉高姿態的樣子。
陸小風拿着筷子撥弄着麪條,順便回答他:“泡的沒有煮的好吃。”
“那你自己幹嘛都是泡的。”
“省事。”
“煮給我吃,你這麼好?我告訴你,就算這樣你也別想逃掉週末的大掃除。”蘇致若立刻把陸小風的行爲理解成黃鼠狼給雞拜年,小心眼的毛病又開始發作。
陸小風停了停,要是蘇致若不提起她真的忘了這個禮拜要大掃除。
“喂,你不會是真的想逃吧?”這個女人剛纔神色不對。
陸小風不跟看他,勉強扯出一抹乾笑:“怎麼會,只不過,我明天有事。”
“沒事,我也有事,我們週日打掃。”
陸小風撥弄的速度越來越快,猶豫道:“……其實,家裡挺乾淨的。”
蘇致若倚在牆上明明白白取笑道:“乾淨?外面的馬路都比家裡乾淨。”
陸小風拆開調味包撒進鍋子裡,做最後的掙扎:“把垃圾倒了就乾淨了。”
“告訴你,不要挑戰老子耐心的極限,這個問題沒的商量。”
說完蘇致若就走出了廚房。
陸小風端着麪碗心裡有點不平,自己給他煮麪吃,還要跟在他屁股後頭打掃衛生,這房東真是越做越窩囊。
“還不拿過來?”蘇大爺一手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子,一手朝陸小風招呼,那姿勢標準的大爺。
陸小風看着面上那隻多加的荷包蛋,頓時萬分懊悔。
“泡麪原來能煮成這樣?”
蘇致若一臉驚奇地看着陸氏麪條,拿筷子戳了戳上頭的荷包蛋:“看上去還行。”
陸小風在對面坐下,看着蘇致若一邊吃還一邊露出我是勉爲其難才吃的表情,實在覺得自己良心氾濫,多此一舉。
可蘇大爺還不就此住手,吃着泡麪還要嫌棄泡麪:“你每天吃這種東西是怎麼活下來的?這種垃圾食品沒營養,還有防腐劑。女人,你知不知道這麼個吃法是要折壽的?”
陸小風喝了口冰水,眼神黯淡下來,她支着頭說:“我無所謂,早死也好,早死早超生。”
“也是,像你這種浪費人生的人……”蘇致若搖搖頭,繼續吃。
“那你呢,不會連我的房租都付不出來吧。”
蘇致若一下子按下筷子,就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兔子,獵人還沒對它開槍它自個先紅了眼:“誰說的,你不要看不起人,這個月的房租我已經付了。”
“你只付了350。”
“還有150是上次打掃的費用,我是傻子嗎,又出錢又出力。”
陸小風目瞪口呆,他剛纔說她“浪費人生”這種人生攻擊的話她都算了,她只是隨便說了一句可能是事實的話他就開始跳腳。
“不吃了。”蘇致若兇巴巴地站起來,兩條眉毛豎起來,“這種東西不是人吃的。”
陸小風坐在位子上,看着那碗還在冒熱氣的面,按耐住把它扣在蘇致若頭上的衝動,轉個身坐回到電腦面前。
“喂,我說我不吃了。”
陸小風打了兩個字,慢慢回過頭說:“不吃是你的事。”
“我是叫你洗碗。”
陸小風不可置信地看着蘇致若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回房裡,一口氣梗在胸口堵得她發暈,懊得她想吐血。
誰能告訴她,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生物存在,不管怎麼說她是房東,她還大他幾歲,而且他們才認識不到兩個禮拜,他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地對她指手畫腳,發號施令,難道真的是她看上去太好欺負了嗎?
夏琦這種以貌取人的花癡女絕對想不到她的夢中情人會是這種蠻不講理的變態。
這個妖孽,妖孽!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陸小風接起來衝口就道:“誰?”
對方愣了愣,才說;“是我,廖可巖。”
陸小風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調整了下呼吸,終於換回正常的口氣:“你好。”
“……你剛纔怎麼了?”
“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你找我是明天的事嗎?”
“你還記得。”可巖的聲音裡聽起來有些高興,“是明天的事,我下午一點來接你可以嗎?”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今天早點休息,再見。”
這個人也是一個愛自說自話的人,陸小風掛了電話,對着電腦寫了三千字,又刪了一千字,然後睡覺。
週六的早晨,一點都不美好。
蘇致若大爺晨練過後洗完澡就賴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陸小風看了他好幾回,他冷冷瞟過來一眼:“協議裡可沒說白天客廳也是你的。”
中午的時候蘇致若總算是從沙發上爬起來,穿戴整齊後也沒打招呼就出門了。他每次出門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比孔雀亮麗,陸小風很少看到有男人出個門還要打扮這麼長時間,只是他打扮得再好看,只要他一說話就形象全無。
蘇致若出門不久,廖可巖就來了,陸小風擡頭看了看客廳裡的時鐘,十二點五十八分,真的很準時。
“昨晚睡得好嗎?”
廖可巖今天換下西裝,穿着一套休閒服出來,給人感覺輕鬆帥氣了很多。
每天對着蘇致若那個妖孽的臉心情也變得糟糕,現在看到可巖英俊無敵的臉陸小風頓感空氣都清新起來:“一般,能睡着就很不容易了。”
廖可巖難得笑了笑,稍顯沉靜的臉偶爾散發出溫柔。
一路上陸小風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他好幾次去哪,可他都不肯說。
車子開了有一段路程,終於在一家看上去挺豪華的會所前停下。
“到了,下車吧。”
陸小風站在大門前仰頭看了看那塊招牌,忽然有種暈眩的感覺,不過她很快恢復正常。
“這是家射擊俱樂部,我是這裡的會員,今天有一個小小的派對,不介意我事先不告訴你吧?”廖可巖走上來,說,“聽夏琦說總是看電影會膩,我想也該換個地方約會了。”
陸小風腦子裡亂了一會,回過頭對可巖笑了下:“你別聽她瞎說,到哪裡去玩我都無所謂。”
廖可巖欲說什麼,可遲疑後只是說:“進去吧,我的幾個朋友已經先到了。”
這傢俱樂部看起來很大,陸小風四處張望了兩眼,對廖可巖說:“沒想到你還是射擊愛好者。”
廖可巖指了指自己的眼鏡:“你以爲我是近視就不能射擊嗎?”
“不是,我以爲你會喜歡高爾夫之類的運動。”
“爲什麼?”
陸小風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電視劇裡有錢人都喜歡打高爾夫,我寫小說也喜歡寫有錢的男主角打高爾夫。”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廖可巖又說,“不過你想打的話,我可以陪你去,我偶爾也會打一下高爾夫。”
陸小風看着他一副很認真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不用,我對高爾夫這種運動一竅不通。”
等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人開始玩了起來,這塊場地顯然被包了下來,隔着一大塊玻璃,室內還有自助餐供應,有錢人的派對果然樣樣周到。
有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人放下槍走朝他們走了過來:“可巖,來了。”
廖可巖略一點頭:“江湛,你們到的好早。”
兩個人似乎很熟。
“那當然,除了你和潤安,都到了。”那個叫江湛的把視線調到陸小風身上,似乎爲難地琢磨了一下,一時間不敢給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定個身份,“這位是……女朋友?”
“我不……”
“是的,我今天去接她,所以繞了個圈過來。”廖可巖不動聲色地把手攬在陸小風腰側。
陸小風驚訝地看着他,□□鏡都差點掉下來。
廖可巖拿起一隻盤子問陸小風:“吃什麼?好像都冷了,我讓他們重新做一份。”
“不用,”陸小風攔住他,“別那麼麻煩,就那個意大利麪好了。”
“你在家天天吃麪還沒吃夠嗎?”廖可巖皺了皺眉,然後選中一份咖喱牛肉飯,“吃點飯吧。”
江湛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對着外頭喊:“我看到什麼了?廖可巖給女人盛飯,喂,兄弟們快過來看。”
廖可巖頭都沒擡,依舊面不改色把一塊牛肉夾到盤中,然後拿來勺子,交給陸小風:“先將就吃一點,晚上我們再去吃你喜歡吃的日式料理。”
陸小風看了眼他沉靜如水的面龐,又看了看盤中顆顆金黃的米粒,這個時候拒絕,會給男人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傷害。
“謝謝。”
陸小風道了聲謝,接過盤子,等了會發現廖可巖還在看着她,她只好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廖可巖才稍微滿意地轉過身去給自己挑選食物。
忽然,身後的門又被打開,陸小風含着飯轉過頭,可當她看到走進來的人時,一個驚悚,嗆得她一口把咖喱噴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
兩個人指着對方几乎異口同聲,只不過蘇致若嫌棄地看着噴了一地的陸小風,而陸小風尷尬又鬱悶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