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蘇大爺得知原來是嚴隊探查到他現在住在房東家,讓房東幫忙帶了點東西來。
可是,蘇大爺從來不知無恥爲何物,負傷之後越發無恥,當然這僅僅是對陸小風而言,在他眼裡她就不是什麼房東。可能是她長得太招人欺負,如果不欺負欺負她反倒是對不起她。
起初,陸小風的定力還是比較足的,面對蘇大爺越來越囂張的氣焰睜隻眼閉隻眼,誰叫躺在病牀上的人最大。陸小風時不時掃一眼蘇致若的右手臂,雖然已經知道他的傷並不如看着這般嚴重,但這還是關係到他日後拿槍的問題,也正因此陸小風對他才極其忍耐。
蘇致若的右手目前處於殘廢狀態,但左手完好,只是靈活度不佳,很多事還是要倚仗陸小風,可就是這樣,在蘇大爺的意識裡,陸小風幫忙照顧他那是完全應該的,所以他呼來喚去得極其順口,真不知道他這種想法是怎麼形成的。
“我要喝水。”
陸小風正拿着筆記本電腦寫小說,蘇大爺曾經以此爲憤怒的藉口,爲什麼只帶她自己的筆記本,不帶他的筆記本,陸小風淡定地說她只帶得動一臺,她的電腦自然跟她比較親,而且她需要把辦公地點挪至這個病房。蘇大爺想用眼神秒殺她,只可惜她看不到。可是這地方到底人多事多,根本不適合工作,往往憋了一天只寫了千把字,這還不算蘇大爺時不時要找她麻煩。
不過,在前日經過她終於忍無可忍的“□□”後,目前蘇大爺已經收斂很多。
陸小風嘆了口氣,把電腦往牀上一擱,走到櫃子前替他倒了杯水,當然水太熱不行,太冷也不行,溫溫的正好,然後,陸小風插上吸管把杯子送到蘇致若面前,這絕對是超五星服務。難怪那大媽每天都要一個勁地誇陸小風賢惠能幹,溫柔體貼,細心周到,現在這樣好的姑娘不多了。
蘇致若咬着吸管,目光慢慢飄到陸小風白晃晃的臉上,心中莫名一動。他自然知道她最近很辛苦,醫院離家不近,每天早上她都要趕在早飯前到醫院,爲的是給他送上他欽點的早餐,中午的時候,他吃不慣醫院裡的飯菜,她要到外頭的餐廳打包回來。頭一天晚上雖然沒什麼大礙,但陸小風還是留下來陪夜,一晚上沒睡,見他翻個身就要上前看看他的手臂有沒有被壓着。之後幾天她也要等他蘇大爺睡下了才離開。
原本她就是個日夜顛倒的夜貓子,現在的生活可以說是打亂了她的作息,令她看上去很憔悴,不過,她對此什麼都沒說,基本上他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聽話得不可思議,他開始覺得挺奇怪,故意存了心思使喚她跑東跑西,果然陸小風的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幾番輪迴,最終嘆了口氣,頗爲無奈地一一照辦了。他很想看看她到底能忍耐到什麼地步,事實證明,她的忍耐力好得超乎他想象。不知爲何,蘇大爺心情就變得很愉悅了,受了傷的煩悶在陸小風的照顧中慢慢變得怡然自得起來。
他故意問她,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有古怪。這時候,她總算是露出了小尖牙,氣鼓鼓地說,若不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她才懶得管那麼多。末了,再三提醒他傷筋動骨一百天,絕對不可怠慢,不然以後看他怎麼做神槍手。
她確實很在意他受傷的手,算是愛惜人才之心在作祟,正因爲她太瞭解受傷的痛苦,所以她不希望這個傷對他留下任何影響。
反觀蘇致若,說他心裡變態也好,性格扭曲也罷,他就是喜歡看她忙得四腳朝天,在他面前跑來跑去,其實很憋屈卻又忍着不發作,磨着牙耐着性子替他做這做那的樣子。當然,陸小風也不是全然不會反抗的,她的反抗也着實讓蘇大爺驚慌了一把。
記得住院的第二天晚上,蘇大爺因爲沒得洗澡,渾身難受得想死,脾氣煩躁得晚飯都吃不下。陸小風早看出他的癥結,不聲不響地去打了熱水,然後捋起袖子氣勢十足地說:“來,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身。”
蘇致若當場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眉頭一打結,當即反對:“不用……你把東西放着,我自己來。”
陸小風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放過他,她可是記得很清楚那晚她不小心看到他不穿衣服的樣子,這妖孽嚇得手足無措,單純得可以。陸小風在心裡冷笑三聲,表面上露出一副溫柔體貼的樣子靠近他:“你傷的是右手,連喝水都成問題,怎麼能自己擦身呢,還是由我來吧。”看到蘇致若登時發紅的臉,陸小風忍不住笑得溫柔,“你是病人,這個時候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她的笑容在蘇致若眼裡顯得尤爲滲人。
他之前用來使喚她的藉口恰好被她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邊上的大媽也時不時湊熱鬧:“對的對的,小夥子,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們家老頭也是我天天幫他擦身的。”
陸小風算是有點了解蘇致若,她知道這妖孽表面上大爺得很,其實正如樑淺深所說,骨子裡是難得的單純,所謂單純就是喜歡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灑脫自如,堅持自己的原則,看不順眼的要說,看不過去的要罵,雖然性子惡劣了點,可純粹就是他的一些惡趣味,比如老跟她過不去。而且,對他的男女之事陸小風也算看明白了,這妖孽估計沒看上去這般風流倜儻,要不然怎麼連被她逗一逗都慌成那樣。
別以爲她不知道他暗地裡叫她白骨精,她今天就要讓他看看什麼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白骨精。
蘇致若果然臉紅了,他膚色很白,也很透,這麼一紅越發襯得他這張妖孽至極的臉比桃花還豔,長長的睫毛落下美麗的剪影,時不時顫動一下,顯然正在天人交戰,掙扎萬分。
陸小風暗暗偷笑,將四周的簾子拉上,然後站着等他做最後的決定。蘇大爺終於長舒一口氣,大義凜然地動了動喉結,極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字:“擦。”但看向陸小風的目光簡直跟不共戴天之仇人一般。
陸小風好笑地幫他脫下外衣,他全身僵硬得跟塊石頭似的。陸小風忍不住說:“放鬆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蘇致若頓時眼光如刀鋒般掃射過來,警惕萬分,好像她真是那覬覦唐僧肉很久的白骨精。
陸小風將毛巾打溼,擰乾,熱毛巾擦在身上的時候,蘇致若終於略微放鬆了一點,但她人就看到他的耳廓紅得能滴血,透亮透亮如一塊血瑪瑙。陸小風雖然故意整他,但該做什麼的時候也是一絲不苟,擦完後背要擦前胸。蘇致若不自在起來,卻見陸小風神色如常,換了盆熱水,仔細地擰乾毛巾。
“還是我自己來吧,前面我自己能行。”蘇致若實在受不了了,往牀頭縮了縮,拉起被子,僵硬地說道。
陸小風習慣性推了推□□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直到看得他發毛,然後將毛巾遞給他:“擦好了叫我。”
她心腸還是軟,最後還是決定不爲難他。她在外頭等了會,這回蘇妖孽動作出奇地快,聽到他喊好後,陸小風進去幫他把衣服穿好,儘量小心他受傷的手臂,然後端着臉盆走了出去,臨走前,陸小風回頭若有所思地說:“看着你的臉實在想不到你的身材其實挺好的。”
說罷,留下彷彿五雷轟頂的蘇致若,笑眯眯地走開了。
也許是這次把蘇大爺惹急了,他纔對她變本加厲。她要給他擦身是吧,很好。過了一天,又到擦身時,蘇致若欠抽地說:“我要洗腳。”
陸小風愣了會,立馬明白此妖的報復開始了。她也摸清了,這男人就是喜歡看她忍無可忍又必須要忍的表情。但她也不會讓他如此輕易得逞,很淡然地答應了他的非理要求。蘇致若沒想到她真的會應下來,愣神片刻後就看到陸小風端着盆水進來了。蘇致若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可真沒想要別人幫他洗腳,他沒這種變態的癖好。
陸小風蹲下身,見他遲遲沒有動靜,擡起頭目光透徹平靜,也不催他,就這樣溫婉地看着他,看得他渾身難受。她明白他在後悔,他並不是一個善於把自己的心思隱藏起來的人,偏偏個性彆扭,死鴨子嘴硬,說出欠抽的話後不知道悔改,不論有錯沒錯他蘇大爺就是對的。很多時候,陸小風就是這樣把他當做欠抽的大男孩,並不真的與他計較。
蘇致若慢吞吞地坐在牀邊,眼神尷尬地盯着那盆子水,又慢吞吞地把腳伸進去,陸小風無奈地笑了笑,把毛巾遞給他:“有時候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說了就算的,人要想清楚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蘇致若詫異地擡頭看陸小風,卻見她不似平常地沉着臉,鏡片後的目光濃得好似冬日裡彌散不開的大霧,只不過瞬間之後,陸小風笑着說:“我的意思是在我這沒關係,但你這樣的個性,是要吃虧的。”
蘇致若還沒反應過來,陸小風便走到一邊替他削起蘋果。
好像她那一瞬間的沉靜只是他片刻的恍然。
自此之後,蘇致若果然收斂不少。
此時,陸小風熟練地給他喂水,她垂着眼,思緒有些混沌,她已經好些日子沒好好睡上一覺,被蘇致若呼來喚去的時候已經變成條件反射。她的臉色很難看,更像是一個病人,眼鏡後的眼鏡無神地盯着牀沿,手裡拿着杯子。等了半天,怎麼這小子這次喝了那麼久,陸小風忍不住擡頭,恰好撞上蘇致若剔透的眼眸,他的狐狸眼很漂亮,眼角微挑,笑起來便是風情萬種,不笑的時候也是眉眼如畫,雖然這麼說他一定會生氣,但陸小風想,他確實很漂亮,不分性別的漂亮,很少有人擁有這種令人心驚的容貌。
“怎麼了?”見蘇致若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陸小風不禁問道,“這麼看我做什麼?”
蘇致若慢慢收回視線,一派怡然地靠回去,然後似乎認真思索着什麼重要問題,隨後從抽屜裡拿出一枚鑰匙,像是開了大恩似的說:“明天開車來。”
陸小風瞪圓了眼睛,開他那輛寶貝車,她可沒那豹子膽,敢碰他的老婆。
“不用,我坐公交就可以了。”陸小風推開他的手,慌張道。
蘇致若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讓你開你就開,哪那麼多廢話。”
“真的不用……”陸小風哭笑不得,這妖孽又想出什麼花招折磨她了。
就在這兩人推搡之間,門口響起一個銳利的女聲:“小乖,你這是在做什麼?”
陸小風一愣,回過頭去,看到一名華麗端莊的夫人,眼神似有不善地盯着她,還有她和蘇致若糾纏在一起的手,她身旁站着的是葉潤安,她也正拿疑惑的眼神看着陸小風。陸小風腦子轉得快,立刻明白來者何人。
可憐她被這妖孽折磨了半天,如今還要被妖孽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