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如以往的每一天準時從東邊升起, 新的一天井然有序地開始了,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又彷彿有什麼不一樣了。
陸小風睡醒的時候蘇致若已經出門上班, 餐桌上擺放着可口的早餐, 蘇大爺生活品質要求甚高, 連帶着陸小風的生活品質也有所提升, 不過她吃不慣蘇致若喜歡的西式早餐, 豆漿油條是她的最愛,但就她所知賣這兩樣東西離家最近的小店也有三站路。望着一桌子的早點陸小風掐了掐臉,疼, 看來她不是在做夢,可爲什麼她還是覺得如此不現實。
桌上留着字條:必須吃完!
他這是要把她吃撐死嗎, 這麼多, 就算是連着中飯也未必能消滅乾淨。
陸小風哭笑不得地坐下來乖乖完成任務, 手裡拿着手機查看短信。
“晚上音樂會,有時間?——廖可巖。”
陸小風立刻回覆:有
不一會, 手機震動了下:那晚上7點我過來接你。
陸小風放下手機腦袋裡“音樂會”幾個字放得大大的,這時她才感到苦惱,如果要去聽音樂會那就不能穿得太隨便。可陸小風的衣服全都是非常非常樸素休閒的,她翻箱倒櫃了好半天,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一條稍微算得上端莊的連衣裙。
蘇致若回到家的時候在門踟躕了半天, 他手裡捏着兩張音樂會門票, 這可是一票難求的國際交響樂團演出門票, 他也是託了關係好不容易搞到兩張。前兩天葉潤安已經暗示這天她有空, 她也很想去聽這次的演出, 蘇致若打着太極拳把她的提議帶過去了。他稍微想了想等下約陸小風的說辭,自認爲沒有什麼漏洞, 這纔開門進屋。可一走進家門就看到陸小風急急忙忙地跑進跑出,她竟極不尋常地穿了一條黑色收腰連衣裙,外面披了一件很厚的尼大衣,頭髮難得整齊地打理過,看到他回來都來不及招呼。
“你要出去?”蘇致若聲音怪異地發問。
陸小風看了看時間,說:“是,快來不及了。”
“去哪?”蘇致若跟在她後面追着問。
“可巖約我去聽音樂會。”
“什麼?”蘇致若放在口袋裡的手一緊。
陸小風停下動作:“怎麼了?沒吃晚飯嗎,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今天沒準備晚飯……”
“你怎麼能這樣!”
陸小風被他突如其來的斥責搞得沒頭沒腦,不禁怔住,但仔細一想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周到:“抱歉,我真的忘了告訴你一聲,怎麼辦,要不然就叫外賣吧,我幫你叫。”
蘇致若一把奪下陸小風的手機,氣勢洶洶地說:“不許去!”
陸小風越發莫名其妙:“爲什麼?我已經跟可巖約好了。”
“你去了……我,我怎麼辦?”蘇致若急得舌頭差點打結。
“不是說給你叫外賣嗎,偶爾吃一次不會死人。”陸小風真沒想到這妖孽怎麼心眼還是這麼小。
“會死人的!”
蘇致若當即反駁,人在危急之時往往能急中生智下,蘇致若突然往沙發上一倒:“我今天胃疼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家裡,現在被你氣得更疼了。”
陸小風愣了下,放下包跑過去問:“胃疼?吃藥了嗎?”
“吃了,沒用。”蘇致若面朝裡面,弓着背,從後面看上去好像真得疼不得了。
“那怎麼辦,很疼嗎?”
蘇致若挑了挑眉,故意抽了口冷氣:“當然疼死了,你竟然把我就這樣丟在家裡一個人出去逍遙。”
陸小風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蘇致若,思索片刻後不禁狐疑道:“你不會是裝的吧?”
“裝?你這個女人……嘶……”蘇致若翻過身,一手死死按住腹部,閉着眼眉頭都皺到一起了。
陸小風摸了摸他的額頭,竟然摸到一層溼意,看他這麼痛苦的樣子好像真的不是裝出來的,她的良心在作祟,沒辦法,陸小風只好打電話給可巖說了好多句對不起,好在可巖大度沒有生氣。
陸小風掛了電話,看着疼得快倒在地上的蘇致若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不出去了,你要我做什麼?”
“疼……”蘇致若只會閉着眼說這麼一個字。
陸小風想了想,趕忙跑到廚房去倒熱水,沙發上剛纔還痛苦得一談糊塗的蘇致若馬上什麼事都沒有,睜開一隻眼偷瞄了下陸小風,笑得跟一隻偷了腥的貓。陸小風一轉身,蘇致若急忙又露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陸小風把蘇致若扶起來:“先喝點熱水。”
蘇致若勉強喝了兩口,搖了搖頭,倒回沙發上縮着。
“你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吃了……中飯吃了點。”蘇致若小聲說。
“到底有沒有吃?”陸小風不禁嚴厲起來。
蘇致若腦筋一轉,馬上裝得很不情願的樣子說:“沒有……”
陸小風一臉無奈:“我就知道,大概是餓過頭了,我去煮點粥。來,先扶你回房。”
把蘇致若安頓好後,陸小風出去熬粥。計謀得逞後蘇致若便長手長腳舒展在牀上,他長長舒了口氣放鬆下來,還好他聰明,也慶幸今天車裡打了點暖氣,熱得他直冒汗才騙過陸小風的眼睛。蘇致若從口袋裡摸出那兩張音樂會的票,票子已經被他捏得完全沒了形狀,可惜是可惜了點,但總好過讓她跟別的男人出去聽音樂會。
看來不能對那個叫廖可巖的男人太掉以輕心,對方來頭也不小,他還記得此人的樣貌紳士穩重,談吐不凡,背景優越,目前正在和陸小風有步驟約會中。據他觀察他們每個禮拜都會抽空見面,但如果說他們是男女朋友又顯得親密不足。陸小風的態度一直不明朗,以她的個性不會隨便和男人出去,難道他們確實是那種關係?蘇致若左思右想,越想越毛,他以前還不怎麼把廖可巖放在眼裡,可現在看來因爲這個男人他要面臨人生一大危機了。
蘇致若還在那一個人胡思亂想,陸小風端着盤子走了進來。蘇致若立即裝死,陸小風坐到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起來嗎?”
蘇致若勉勉強強地翻過身,往上靠了靠,陸小風把靠墊墊在他身後,把碗筷遞給他,蘇致若沒接,皺着眉按着胃部不動,狐狸眼半睜着,眼神頗爲可憐。陸小風愣了下後馬上會意,她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熱氣,遞到蘇致若嘴邊:“只是白粥,裡面加了點肉鬆,以我目前的水平做不出皮蛋瘦肉粥。”
蘇致若沒說話,安靜地吃下這一口。
陸小風繼續舀起第二勺涼着,問:“還可以嗎?”
蘇致若難得沒有口出毒言:“嗯,可以。”
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陸小風收拾好碗盤,又拿來一杯熱熱的蜂蜜水:“喝點。”
蘇致若就着陸小風的手喝了口,視線卻往陸小風身上瞟:“你幹嘛要穿成這樣?不知道今天很冷嗎,還穿那麼少。”
陸小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說:“我想如果是去聽音樂會應該要穿得正式點,所以就穿了這件。是不是很奇怪?這件算是我比較正式的衣服,很久沒穿過了。”
“爲了去約會有必要穿成這樣嗎,趕快換了,你的品位真是讓人不敢苟同。”蘇致若故意嫌棄地說,“過兩天我帶你去買衣服。”
“你這個人,剛好一點嘴巴又開始說了。還有,我爲什麼要跟你去買衣服。”
蘇致若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因爲我的眼光比較好。”
“你還真是……”
“誒呦,又痛了。”蘇致若故意岔開話題。
陸小風一點都不同情:“看,報應來了吧。”
嘴上這麼說,陸小風還是拿來一個抱枕放在蘇致若腹部:“頂住胃抱住它,這樣會好一點,我胃痛的時候這樣很有效。”
蘇致若眉頭一皺:“我不要。以前我胃痛,我媽都會幫我按摩。”
陸小風一愣:“什麼?”
蘇致若不依不饒:“如果沒人幫我按摩就會疼很久。噢,又疼了,啊,疼死了……”蘇致若一邊叫,一邊偷偷瞄陸小風的臉色。
陸小風算是明白了他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可她現在拿他一點轍都沒有,掙扎了一會,她只好說:“那你閉上眼睛。”
蘇致若很聽話,立刻閉上眼睛。
陸小風的手放在蘇致若腹部輕輕按了按:“這裡疼嗎?”
“不是,再下來點。”
“這裡?”
“差不多。”
陸小風慢慢地、輕輕地在那個地方順時針按摩,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呼吸都輕柔了許多,吐納之間是種說不出的溫柔,微妙地纏繞在人的心頭。陸小風擡眼看蘇致若,因爲剛纔的彆扭這張驚豔的臉上正透着些孩子氣,睫毛驚人的長,襯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只要他一睜開眼就會露出一雙凌厲又漂亮的眼眸,比黑色淺一點,又比棕色深一點,裡面藏着的是引力。她最喜歡他的眼睛,卻時常不敢與之對視。
一個男人能長得這麼好看是值得嫉妒的,如果他的脾氣再好一點大概就完美了。
安靜了很長時間,陸小風的手勢越放越輕,蘇致若閉着眼睛沒什麼反應,她輕手輕腳地起身,端起盤子正要往門口走,袖口被人突然捉住。
蘇致若閉着眼睛,口氣堅決:“記得你答應過了,過兩天去買衣服。”
他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顯示出莫名其妙的執着,陸小風嘆了口氣:“知道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蘇致若把手放在陸小風剛纔摸過的地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終於忍不住拉過被子矇頭大笑,他摸透了她的脾氣,他們的拉鋸戰他從來沒有輸過。
第二天週六,蘇致若心情大好地起牀,陸小風還在睡,蘇致若鍛鍊好回來,陸小風還沒起,直到快中午的時候,陸小風突然急衝衝地從房裡跑出來,一通洗漱後就往外跑。
蘇致若拉住她:“這麼急去哪?”
陸小風火急火燎地說:“昨天因爲你放了可巖鴿子,今天約了他吃中飯。走了,拜拜。”
什麼叫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蘇致若還沒來得及阻止陸小風就沒影了,他猶如被人當頭一棒,臉色黑得堪比黑洞,什麼好心情通通丟進了垃圾桶。
可巖可巖,叫得可真親熱,蘇大爺氣得直磨牙。
過了一會,門鈴響起,蘇致若陰暗的心又燦爛了起來,他以爲陸小風回頭是岸,接起電話就說:“不去了?”
“喂,你好,麻煩開下門。”
一聽不是陸小風,蘇致若的口氣直轉急下:“你是誰?”
“夏琪。”
一張氣勢洶洶的臉出現在蘇致若腦海中,他立即回道:“陸小風不在。”說完就要掛機。
夏大小姐急忙喊住蘇致若:“且慢,我今天不找她,我找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