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黃辰辰躺在簡單搭起的草棚裡,翻來覆去睡不着。來到這裡,對於他們來說,都從內心無法真正接受這事實。“也許張大哥說的對呢,”黃辰辰靜靜想着,“也許這裡真的還是2010年。可老師和楊姐姐都認定這裡是1953年,這樣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她煩惱地嘆口氣,“要是回不去,老師會不會很難過?也不知道張大哥他們有沒有遇到危險。”胡思亂想了一陣,覺得頭暈暈沉沉的,不由得一笑,“跟着老師就行了,在哪裡都一樣啊。”正要專心睡去,卻聽見外面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像是有人從她的草棚前走過。
“什麼人?”黃辰辰一愣,“不會是什麼野獸吧?”她順手拿起張竹生留下的工兵鏟,爬起來,彎着腰朝草棚外張望着。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草原上快步走着,卻已經走出了營地幾百米遠。
“是王小虎?”黃辰辰腦子裡立刻映出這個孩子天真的眼神,他管石珀叫乾爹,叫自己阿姨,王金海半開玩笑地糾正王小虎,說應該喊乾媽,當時羞得她無地自容,心裡又氣惱又甜蜜。“他是去解手嗎?怎麼走這麼遠?這孩子是害羞嗎?”黃辰辰不放心,擔心這草原上有野獸,提着工兵鏟追了上去。
王小虎越走越快,黃辰辰緊緊跟着,卻見王小虎朝着坡下走去,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黃辰辰想喊住王小虎,但猛然一個異樣的念頭攫住了她的心,讓她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他們,不會真的是壞人吧?王小虎是去報信嗎?”黃辰辰額頭上冒出了汗珠,月色下,王小虎的身影有些飄忽,但十分清晰。草原上沒有什麼藏身之處,好在王小虎始終沒有朝後面看一眼,黃辰辰放輕腳步,緊緊追着王小虎,兩個人在草原上快步穿梭着。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前方慢慢出現一座山的漆黑剪影,這應該就是黑石頭山了,山脈的線條生硬艱澀,似乎是座不毛的石頭山,沒有一根草木。黃辰辰看了兩眼這山形,卻是龍盤虎踞般,透着艱險和奇峻,有一種重壓感撲面而來,似乎那山峰正朝着她倒來一般。黃辰辰心中一悸,再低頭看王小虎,王小虎卻不見了蹤影。
黃辰辰停下腳步,四下望着,黑黢黢的山影覆蓋着前方,風吹來,草野一片浮動,卻是絲毫不見王小虎的影子。“跟丟了!”黃辰辰心中懊惱,回頭望去,來路已經淹沒在一片無垠地黑暗草野中。起風了,到處都是晃動的草影,這讓黃辰辰感覺自己站在一艘船上,腳下發軟。“現在怎麼辦……”黃辰辰捏着工兵鏟,“是回去?還是繼續找找?”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哭泣聲,這聲音斷斷續續,隱隱約約,待仔細聽時卻又消失無蹤。黃辰辰一驚,將工兵鏟橫在胸前,側耳細聽着,這哭聲卻隨着風聲飄動,若有若無,好似就在身邊一樣。“是野獸嗎?還是王小虎?”黃辰辰覺得頭皮發麻,站在空曠的草原上,驀地感受到一陣陣襲來的恐懼和孤獨。
突然前方的草叢裡嘩啦一
聲響,似乎有東西在草下竄動。黃辰辰渾身一激靈,想跑,卻發覺雙腿早已發軟,一動也動不得了。“老師……”黃辰辰想哭,卻又咬着嘴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風呼啦啦颳了起來,黃辰辰頭髮被風吹得飄揚起來,而這時,卻真真切切聽到前方有一聲聲遠遠的哽咽。“是王小虎!”
黃辰辰強自鎮定,不斷調整着呼吸,慢慢擡起腿,朝着王小虎的哭聲走去,一邊走一邊顫聲問着:“王小虎,是你嗎?”那聲音沒有停下,像一隻無形的巨手指引着黃辰辰前行着。又走了幾百米,這裡被山脈巨大的影子遮着,沒有一絲月光。走進這巨大的陰影黃辰辰纔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圍牆,那聲音正從圍牆後面傳來。
“小虎,”黃辰辰一邊呼喚着,一邊靠近。這似乎是一座石頭房子的遺址,早已破敗不堪,只剩下了殘垣斷壁。黃辰辰小心在遍地的石頭間走着,“阿姨,是你嗎?”圍牆那邊傳來王小虎哽咽的迴應。黃辰辰鬆了一口氣,“小虎,你一個人跑到這裡做什麼?你爸爸找不到你該多着急啊。”黃辰辰一邊說着,一邊繞過圍牆,來到牆後。
沒有人。
沒有王小虎,只有一片殘破的牆壁和遍地的方形石頭,這牆後沒有一個人。
黃辰辰一時呆在那裡,一陣寒意從腳底慢慢升上半腰。“王小虎?”她試探着又喊了一聲,無人迴應。剛纔明明在這牆后王小虎在跟她搭話,但現在這裡竟然空無一人,“是我的幻覺嗎?”黃辰辰雙手顫抖着,渾身發冷,準備迅速退出這裡。轉身的那瞬,她突然瞄見一堆亂石後,像是伸着一隻*的手臂。
“小虎?”黃辰辰牙齒打顫,慢慢朝着亂石堆走去,離那隻手臂越來越近,那手臂紋絲不動,直挺挺地朝上舉着,似乎是在召喚黃辰辰過來。“他死了嗎?”黃辰辰一點點挪動着,慢慢繞過石堆,望着那*的手臂大吃一驚!那手臂是從亂石堆下伸出的,王小虎竟然被埋在了石頭下!黃辰辰一愣之下,不容多想,急忙跑過去,去掀開蓋在王小虎身上的石頭,一邊掀着一邊安慰着王小虎:“小虎,別急,你受傷沒有?”
王小虎卻默不作聲,似乎昏死過去了。黃辰辰拉住王小虎的手,“你堅持一下!”用力將王小虎向外拉去,卻好似用力過猛一般,黃辰辰拽着王小虎向後就倒,王小虎一下子撲在了她身上。
一張沾滿泥土的邪惡的臉緊緊面對着着黃辰辰的臉,王小虎眨巴着一隻藍色的眼睛,另一隻眼睛卻活生生是個黑色的窟窿!黃辰辰一瞬間毛骨悚然,渾身的汗毛孔都炸開了。
“啊——!”黃辰辰猛然推開身上的王小虎,王小虎卻似毫無重量般被拋了出去,啪一聲摔在石頭上,一動不動了。
“王……小虎……”黃辰辰坐在地上,看着不遠處的王小虎,他躺在亂石上,渾身僵硬,像是死去多時。“不要嚇我……”黃辰辰帶着哭腔一點點爬起來,握緊工兵鏟,朝着王小虎走近,卻看見王小
虎的一隻獨眼像鐘擺般,還在上下晃動着,透着詭異和邪惡,死人一樣蒼白的皮膚看起來冰涼如水。黃辰辰慢慢伸出工兵鏟,輕輕碰了一下王小虎的身子,卻發出輕輕的叩擊聲,他的身子卻像是塑膠的。
黃辰辰忍住恐懼,慢慢走進王小虎,仔細看着,用手翻弄了一下,終於鬆了一口氣,慢慢坐在地上。這是個大洋娃娃,但做的外形很*真,尤其模樣,跟王小虎出奇得相像。黃辰辰慢慢抓着洋娃娃,那娃娃一隻眼珠已經沒了,另一隻藍色水晶般的眼珠還在慢慢顫動着,當她把娃娃平放時,那娃娃的眼皮神奇地閉上了。
“嚇死我了。”黃辰辰將洋娃娃放在一邊,慢慢爬起來,四下張望着,“王小虎哪裡去了?”突然身後一陣亂石響動,黃辰辰猛地扭過頭來,一個黑影站在殘破的門洞邊上。
“阿姨,”那黑影輕輕叫了一聲,“小虎?你剛纔去哪了?半夜跑到這裡做什麼?”黃辰辰吃力地站起來,“跟阿姨回去吧。”
王小虎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這裡,看到那個洋娃娃的時候,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卻沒說話,轉身就走了出去。黃辰辰急忙追了上去,“小虎,等等我。”腳下卻絆到了一根枯藤,一個趔趄,王小虎轉身扶住了她。“小虎,一起走。”黃辰辰拉住王小虎的手,王小虎梗着脖子,流淚滿面,卻不去擦。
“以前阿姨難過的時候,也會一個人找個地方哭一場,”黃辰辰緊拉着王小虎的手,生怕不小心被王小虎掙脫了,“哭出來就好了,咱們早點回去吧,你爸爸該找你了。”王小虎點點頭,乖乖跟着黃辰辰往回走着。
沒走幾步,卻聽得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夾雜着破碎地吱嘎聲。兩人扭過身去,吃驚地望着一座斷壁上方,那裡殘存着半間屋子,椽子附近似乎有個很大的窟窿,被幾根枯藤遮着。看來是黃辰辰剛纔絆到枯藤,驚動了住在裡面的動物。那枯藤正劇烈搖晃着,像是有什麼東西就要鑽出來。“是老鼠吧?”黃辰辰打個冷戰,拉着王小虎快速離開這裡。
剛繞過圍牆,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得呼啦一聲,黃辰辰朝後望去,卻見黑漆漆的洞口裡搖晃着爬出一隻巨大的蝙蝠,猛然騰空而起,上下翻飛着,吱嘎亂叫。那蝙蝠飛了一陣,卻兀地朝着兩人直撲了過來,兩人一低頭,那蝙蝠抓着黃辰辰的頭髮掠了過去。黃辰辰臉色蒼白:“快跑!”
耳聽得身後撲啦啦煽動翅膀的聲音越來越多,卻是越來越多的蝙蝠擠出了洞口,懸在枯藤上,像一隻只倒垂的黑色口袋,不斷有蝙蝠撲扇着飛起來朝他們追去。
兩人戰慄着,拼命邁開腳步跑了起來。幾隻蝙蝠緊跟在兩人身前身後,在頭上翻飛着,發出吱嘎尖銳磨牙的聲音。一隻蝙蝠猛然俯衝下來,尖利的爪子猛然抓住黃辰辰的後背,刺啦一聲,黃辰辰的後背衣服被撕了一個口子。黃辰辰踉蹌幾步,跌倒在地,她鬆開手,朝王小虎大聲喊着:“小虎!快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