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姐姐？露姐姐！”兩個聲音在朝露耳邊響着, 她極不情願地撐開了沉重的雙眼，看見了一人搖着一個肩膀喚醒了自己的韓雙雪與賀沂。
“露姐姐你這心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吶，竟然在這御花園裡打起了盹兒。”韓雙雪說着。
御花……園？雙雪爲何會在皇宮？自己又爲何……
“是啊, 今兒是太女殿下及冠的壽宴, 露姐姐你這副樣子, 萬一傳到了殿下耳朵裡, 準是得吃不了都得走的。”賀沂頂着張嚴肅認真的臉, 教訓着，“今時不同往日，那時你是太女的伴讀, 太女還只是公主，胡亂來, 殿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可如今……”
太……女？伴讀？
朝露這才頂着暈乎乎的腦袋, 意識到了二人穿着與往日的不同，尤其是用一身華服代替了往日淡色襦裙的韓雙雪。還有自己這一頭快要將腦袋壓塌了的飾品……
“你們可將露兒喚醒了？是時候該去拜會皇后娘娘了。”又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朝露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卻遲遲不敢相信。
一個王妃裝扮的貴婦走到了三人面前。
朝露瞪大了眼睛：“伯……母？”
“瞧瞧，露兒這是還未睡醒吧？”女子笑得很甜。
“阿孃！”賀沂撲進了女子的懷裡。
“沂兒這都多大了，還像小時候那樣撒嬌。這兒的都是自己人還好，若是讓太女和皇后娘娘瞧見了, 沂兒可就沒面子咯。”雖然嘴裡如此說着, 但女子卻還是寵溺地揉着賀沂的腦袋。
“伯母你……沒事？”朝露還處在震驚中。
“瞧露兒你這話說的, 我能出什麼事？”
“那櫚伯伯……”
“阿櫚自然是陪在陛下身邊吶, 怎會來着後宮？還有, ‘櫚伯伯’這稱呼私下裡叫叫便好，此處乃皇宮, 露兒可別忘了改口作‘大皇叔’吶。”
大……皇叔？
“不是……我，”朝露指着自己，“我是何人？”
“露兒你這可是睡傻了？”又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是柳雁雪，旁邊還帶着一聲輕笑，看樣子，應該是姑姑朝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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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喲，看來沒忘記我是你娘吶。”
朝露卻並沒有心思理會柳雁雪的調侃，因爲她的目光已經被二人的服飾鎖住了。柳雁雪穿的同是親王王妃服，而朝蓉穿的卻是……長公主的服飾。
“我……”朝露的腦袋很亂，“朝露？秦露？柳露？還是賀……露？”
“噗，”朝蓉，不，如此服飾下應當被喚作“賀蓉”的女子，被逗笑了，“你是秦露，已故大理寺卿秦爍秦大人之女。你一出生，就同孿生兄長秦暉一起，被膝下無子嗣的冀王兄與冀王妃領養了，乃貨真價實世間獨一無二的親王異姓世子與郡主。”
郡……主？
聽完朝蓉如此一番解釋，朝露只覺得整個世界天翻地覆。櫚伯伯與伯母未死，阿爹阿孃姑姑姑父也並未離開京城，而自己則成了個郡主……
那……那皇太女呢？莫非……
“景王妃、冀王妃、蓮華公主還有三位郡主，皇后娘娘有請。”一個宮女模樣的出現在了六人面前。
朝露不曉得自己是如何跟着一種宮人宮女走至皇后寢宮的，更不曉得自己是如何應付下來皇后娘娘那一連串噓寒問暖的。她只曉得，當那一聲“太女駕到”的通報響徹整個宮殿時，她的腦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輕女子將一串隨從扔在身後走了進來，相比屋內其他女子的華貴裝扮，她的衣着雖不缺半點尊貴，卻明顯要清減上許多，乍一眼看去，甚至有些像皇子常服。而這個人，這個奪去了朝露所有注意的人，便是……冷瞳。
玄色的錦袍，這是朝露第一次見冷瞳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參見太女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偌大的宮殿內，除了坐在上首的皇后外，齊齊跪倒一片，便連朝露身旁的五人，都頭也不擡地俯下了身去。唯獨朝露一人柱子似的愣在原地，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已經成了皇太女“賀瞳”的冷瞳。
“露姐姐！快行禮啊！！”賀沂與韓雙雪在朝露耳邊催促着，可朝露卻恍若未聞。
“瞳兒來了？朝堂上的事，可是已經辦妥了？”柳皇后的聲音。
“兒臣參見母后，回母后的話，已經辦妥，父皇讓兒臣來此準備準備晚上的宮宴。”冷瞳對着上首的皇后一禮，又對周圍跪倒的衆人道，“諸位快快請起。”從朝露這個角度，即便是站着，她也未能看清冷瞳的表情。
接着，她又對着朝露身後的三位長輩微微一禮，“大皇嬸，三皇嬸，蓮華姑姑。”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朝露與朝露身邊的二人身上，“沂兒，雙雪，露……”冷瞳皺起了眉，那是一種朝露從未在冷瞳身上見過的，屬於久居上位者的皺眉。
未等冷瞳話音落下，朝露只覺得膝窩一痛，接着就雙膝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直對着冷瞳。
“讓太女見笑了，露兒這還在白日夢裡未徹底醒來呢。”將朝露踹跪在地的罪魁禍首柳雁雪賠笑道。
白日夢，這是……夢嗎？
“無妨。”對於柳雁雪的替女兒開脫，冷瞳並未計較，卻也並未再理會跪在地上的朝露，使得她陷入了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的境地。
死死地盯着地板上毫無意義的紋路，朝露的心情很是複雜。
。。。
揮退家丁，秦暉打開了摺子，並戳破手指滴了滴血在上面。
一行極細的紅色自己顯現：“暉哥哥不惜冒此等風險尋沂兒，可是有何急事？聽聞你病倒，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今日如何了，可已痊癒？”
秦暉閉了閉眼睛，又一行字跡浮現紙上：“已經無事了，倒不如說，我並不覺得那像一場病。我尋你，也並非急事，只是有事需要尋你談談，你眼下可方便？”
“自然。”二人的隔空對話就如此繼續着。
“你可有覺得周圍有何不對勁之處？好比……記憶混亂？心神不定？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暉哥哥竟也是如此？我近幾日總是會拿着筆發呆，想寫些什麼，卻又並不曉得要寫什麼，寫給何人。”
“我……也是。我總覺得，每夜丑時，我都應該去尋某個人商量些什麼，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還有，我記得，我曾放了半根靈羽在一隻鳥兒身上，而現今，那半根靈羽與我斷絕了聯繫，我卻連那鳥兒是在何處失聯的都想不起。”
“放靈羽在鳥兒身上，可就是爲了深夜尋暉哥哥你口中的那個人談事？”
“或許。眼下雖形勢緊急，朝廷已與靈族交手，但族裡有着阿爹阿孃坐鎮，根本不需我瞎操心，我實在想不到自己會去聯繫誰，與誰交談至深夜。”
“說到這兒，其實我也一直有種奇怪的錯覺，不知爲何，我腦海中總有個‘太子並非皇帝所出’的恐怖而荒謬的念頭，卻不知它從何而來。”
“太子並非皇帝所出？”
“是，我似乎覺得，皇帝獨嗣另有其人，卻被掉包了，可卻並不曉得那人是誰。”
“你口中的人，與我口中的，可有可能是同一人？”
“難說。但如若是兩人，這二人之間的關係，應當是極近的。”
“這種違和感的出現，如若我並未猜錯，應當是從我昏睡那天起。那天發生了什麼？我爲何會昏睡不醒？可與那失聯了的半根靈羽有關？因爲靈羽受損，直接影響到了我本人？”
“極有可能。暉哥哥你仔細想想，任何事發生之前，都應當是有一定徵兆。更何況你是幻靈族，如若你我口中之人與你關係匪淺，那在事情發生之前，你定是做過相關預知夢，也留下了某些物什與線索以止損的。”
“啊，皇后來了，暉哥哥，恕沂兒得先走一步。”
接着，紙張上所有的字跡消失殆盡。
留下的物什與線索？秦暉站起了身，在房間內漫無目的地踱步着。
忘記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記憶被篡改，半根靈羽失去聯繫。這一切會是幻靈力所致嗎？但如眼下這般將所有人記憶同時篡改的，應當不是一人兩人的幻靈力可以做到的。那半根究竟在何處？自己將它留在鳥兒身上，可就是爲了防止今日之事？
但無論如何，這事還是防不勝防地發生了。
秦暉懊惱地一巴掌拍在了案上。啪，隨手靠着書案擺在一旁的佩劍應聲倒地。秦暉帶着怒意彎腰將之拾起，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掛在劍柄上的那詭異的劍穗上。
那是一個黑色指甲蓋大的鐵珠，秦暉下意識地伸出手將它握在了掌心，又下意識地往內注入了靈力……
咔嚓，一縷微弱的銀光散去後，鐵珠開了，裡面套着兩個小一號的相似鐵球。他又一次向內注入了靈力……
一層套着兩個，一層又一層，足足套了六層，直至最裡面的鐵珠變成鐵芝麻。
“喏，只要貼身拿着這個，你就不會忘記我了。”
“這是……什麼？”
“你和我，雙黃蛋啊，不像嗎？”
你與我，雙黃蛋，母親腹中的孿生……兄妹。
“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