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已是入夏的西區似乎分外不同,空氣中好像都瀰漫着一股躁動,上半年幾起轟動的事件加之即將開始的改建工程,一切彷彿與此前我一直在渲染的氣氛竟然還真有幾分契合之處,或許我的虛張聲勢在一些容易多慮的人看來跟預言都差不多少了。
鄭輝協助孟露她媽插手長樂街拆遷,就像是一顆驚雷落地在西區造成了極大的轟動,很少有人會料到,在西區幾乎到了如日中天地步的老孟家居然在自己地盤進行拆遷時連邊兒都沒沾上一丁點,反倒是之前那個被他們算是逐出老孟家的媳婦在裡面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人們在感慨於世事難料之時也都在等着看孟瘋子以及老孟家對此會作何反應,一場明裡暗裡的紛爭就此打響。
雖然拿到一筆“中介費”的我表面上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但實際上卻一刻也沒放鬆對事態的密切關注,我倒並不是很在乎孤注一擲的鄭輝最後能不能成功,我最在意也最希望看到的是老孟家因此事被拖住、被消耗,所以我纔會用謊話慫恿鄭輝,以便讓他徹底無所顧忌地大展拳腳,事情鬧得越大給老孟家造成的麻煩和打擊也就越多,而我們也就終於可以在此期間獲得難得的喘息機會,現在已經外強中乾的向西街實在是太需要休養生息了。
通過電話聯繫孟露我已經打聽到,由於她媽媽不計代價的付出,拆遷動員果然順利起步,仍受那個女人控制的一些店鋪全都立馬簽署了拆遷協議,以至於還連帶影響了周邊部分沒權沒背景且有些膽小怕事的商戶和住戶,如此一來拆遷計劃所關聯的建築竟一下就完成了將近三分之一,而且又是這般地迅速簡單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估計此刻最開心的應該就是田軍和他背後的老闆了吧。
不過,我也很清楚,這不過只是一個預料之中的開始,更何況這件事兒早就不只是拆遷這麼簡單了,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鄭輝和孟露她媽還都各懷着更大的企圖,儘管在目的上有所區別但目標卻是相同的,那就是老孟家。
而在這倆人爲了打場翻身仗而蓄勢待發之時,田軍這傢伙倒是當起了甩手掌櫃,或許他也知道那倆人根本不用動員就肯定會賣力氣,所以這幾天不但又重新來到我們向西街這邊打麻將,而且每次見到他時他都是一臉的輕鬆愜意,就連輸了錢也不像過去那樣唧唧歪歪而且還當場給錢絕不欠賬,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次好處肯定撈了不少。
因爲在眼下局勢中我們向西街處於中立狀態,跟田軍又是“老相識”,他也差不多把向西街當成了第二個落腳點,我對此倒也沒覺得不妥,並且還時不時佯裝閒聊從他那兒再瞭解一下鄭輝以及那個女人的動向,只不過這傢伙說話一向託大,什麼事兒被他那張嘴一形容之後,即便是真的都很讓你覺着不太可信。
這天,不知道因爲是長樂街那邊兒事情順利還是因爲他打麻將贏了錢,一收局便來找我非要請我喝酒不可,見他興致勃勃地樣子我也不好謝絕便答應了下來,但他卻又表示不想在向西街吃飯,那樣一來就又是我請客了,所以他又叫上老豹幾個人加上我們這幫小子一起離開了向西街。
跟着田軍來到區文化館附近一家新開的飯店後我們幾個小子就不禁咧了嘴,因爲他竟然是要在這種天氣請我們吃火鍋,看着那熱氣騰騰地火鍋就已經讓人流汗了,更別說是吃了,真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想的,不過後來看他從包裡掏出一沓這家飯店的優惠券我好像就明白了什麼……
酒喝到一半,連臉和那個光頭都已經發紅的田軍就好像興奮了起來,仰脖幹了半瓶冰鎮啤酒後就對我和老豹說:“這次還真得多謝我大侄兒和我兄弟,要不然這事兒哪這麼便宜啊,今天你們可別跟我客氣,吃啥我都管夠,再來兩盤今天的特價肥牛咋樣?”
“算啦,田叔,這就差不多了……”我抹着額頭上流個不停的汗水笑道,辛虧有涼啤酒頂着要不然我早就熱昏過去了,扇着已經被汗水浸溼的上衣我繼續說道:“事兒這不是剛開始嘛,田叔你現在就謝我也太早了吧。”
“不!對我來說這事兒基本就算是搞定了!”田軍卻一擺手道,我疑惑地看着他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倒是跟他打過不少交道的老豹好像明白了什麼就笑着問:“田軍,你是不是心裡頭已經把小賬算好了啊?說實話,你老闆給你多少錢辦這事兒,你最後能撈多少?”
“老豹,你說話老這麼直是不是就沒意思了啊!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單憑胡玉梅那娘們幫我解決的那些拆遷戶,剩下那一多半還沒簽協議的我讓他們隨便要價,只要不要出天價,最起碼跟我老闆做這項目的預算也是持平的,如果她和小輝後面做的好,起碼我一臺新車的錢是出來了!”
“你小子還真是雁過拔毛,真他媽會算計!”老豹一撇嘴可多少還是有那麼點兒羨慕,而田軍則,“謙虛”地說:“我這點兒好處算啥啊,跟我老闆和上面那些人掙的比起來那就是個屁,反正幹這買賣的錢都是從銀行貸的根本不是自己出錢,我多分點兒銀行也倒閉不了!”
“那是啊,到時候要賠錢就把地和樓找人標高價做抵押還給銀行,反正鈔票已經全落你們手裡了,誰還理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啊!”老豹哼了聲對於田軍那夥兒人的行徑倒也挺了解,而田軍也不反駁只是摸摸自己的腦袋嘿嘿一笑道:“我也是老百姓啊,只不過我是光頭的!”
又吃喝了一番後,田軍基本上也喝到位了,而我也早就在這地方呆不住了,趁着田軍結賬便先下樓來到大堂吹風,只想儘快回去衝個涼舒服下,可就在我聽着樓上田軍的咋呼聲眼睛不經意瞟向門外,幾輛麪包車卻在此時緩緩停在了飯店門前,儘管車門沒開,我站在這兒也看不見車裡,可我卻下意識地預感到情況似乎有異樣,立馬就警覺了起來。
這時候田軍也終於在兩個保鏢的攙扶下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邊走還邊不服氣地嚷着要找機會跟老豹拼酒,老豹也沒理他徑直快步下樓要帶人去取車,我見狀趕忙走過去攔住了他,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下門外那幾輛麪包車。
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後,老豹也是面容一緊,畢竟我們只是出來隨便吃個飯,並沒有帶太多的人同行,儘管還不能確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而如果真有事情發生的話對我們來說還挺危險的。
“我讓人去後門瞅一眼,要是行的話,太子你們幾個先從後面走!”老豹當機立斷說着就吩咐一個兄弟去後門查看,可就在去的人回來告知我們後面也有車守在那兒的同時,門外一輛車的車門卻忽然打開,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走下車來站在門前,雙眼緊緊盯着飯店大堂裡的我們,那人正是孟瘋子!
在孟瘋子下車後,一大幫人也從那幾輛車裡紛紛下來,把飯店門堵了個水泄不通,弄得飯店裡的服務員和寥寥無幾的客人都驚訝不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全都向往小心翼翼地張望着。
眼見着被孟瘋子帶人包圍在了飯店裡,我便猜想到想必我們是被人家給盯梢了,只不過這老傢伙今天到底是不是專門衝我來的呢,已經被拆遷問題纏住的他現在真有這個精力繼續對付我們來逼老爸現身跟他較量嗎?
“操,什麼情況啊?”有些醉的田軍此時也看清了外面的狀況,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嘀咕道,而在見他露頭了之後,孟瘋子也不知道對身後那幫人吩咐了些什麼,然後就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在距離我們只有幾步遠的地方站下,不過他的目光卻沒有率先射向我,而是緊緊盯着還迷迷糊糊的田軍,看上去好像帶着不小的火氣。
“大瘋子,你這是幹啥啊?”老豹作爲我們裡面輩分和地位最高的人出來質問道,但無論在氣勢還是威懾上都明顯跟孟瘋子差了一大截,孟瘋子自然沒太把他放在眼裡連理都沒理只是沉聲對田軍說:“田軍啊,我想找你見面聊聊還真費勁,你自己說,我託人給你打過多少電話了,你最起碼得有個動靜吧,可你倒好連個聲兒都沒有,是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孟老哥啊,咋是你呢,你也來吃飯,那啥,你隨便點兒,這頓算我的,我還有事兒咱回頭再嘮!”田軍裝糊塗地打起了哈哈,孟瘋子當然不會讓他這麼矇混過關,厲聲對他說道:“今天咱非把事兒說明白了不可,要不然你看外面沒,想走是沒那麼容易了!”
威脅完田軍他這才轉頭對我們說:“今天沒你們的事兒,不想找麻煩就馬上滾蛋,等我有工夫了再伺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