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爆炸,也就是老爸所說的“意外事故”,將那天飯店裡一半的人送上了西天,其餘的人也大多都是重度燒傷,連門口守着的那些跟班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除了提前離開的李濤,還有被老爸叫走的金老三,沒有一個人是安然無恙的,聽說金老二被找到的時候已經燒得跟塊木炭沒什麼兩樣了。
所幸的是,因爲那天是黑道談判,飯店附近一帶都被提前清了場,除了兩個偶爾路過的行人受了輕傷,爆炸並沒有殃及太多的無辜平民百姓,這讓我也多少能安心一些,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老爸他們了。
可這也讓我很長時間心裡都留下了陰影,我實在沒想到老爸他們會如此心狠手辣,做事兒做的這麼絕,竟然採取了這種殘忍的手段來對付敵人,難道向東街真有那麼大的價值值得他們這麼做嗎?
那場大火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那些着了火、沒命亂撞最終栽倒在地的物體也讓我總是不寒而慄,這一切簡直都好像噩夢一般,我總覺得這些不應該是真的,更逃避般的希望這些真的只是意外,跟老爸他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同時我也爲老爸擔心起來,怎麼說那也是不少的人命,而且還是那麼大的爆炸事件,我彷彿覺得老爸已經走上了絕路,警察將很快爲這事兒將他繩之以法,如果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可一連三天,老爸絲毫沒有受到爆炸事件的影響,哪怕對面的向東街整條街都徹底被查封,警察連找都沒找過老爸一次,真的就好像這事兒跟他無關,即便他那天在爆炸之前他還是在場人員,但似乎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
直到這天我看見報紙上報道了此事,才知道事情已經定性了,官方給的說明表示這是一起煤氣罐爆炸事件,是因爲飯店經營者對安全管理不善導致的,而被炸死的也都是在飯店吃飯的顧客,且傷亡人數也跟我印象裡有不小的差別,要不是寫出了地點和時間,我都有些懷疑這跟我經歷的不是一件事兒。
我擠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莫非這真是意外事故,可哪有這麼巧的事兒呢?老爸命再好,老頭也不可能這麼幫他吧,可老爸再鐵石心腸,他真的就能狠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我實在是無比的糾結和矛盾,可又不敢去打聽什麼,只能默默看着老爸的一舉一動,希望他能給我一些啓示。
但老爸的表現讓我一無所獲也更加迷茫起來,一切彷彿真的跟他沒有絲毫關係一般,就好像這場爆炸是從天而降,炸死了他的那些敵人,也將不少的麻煩一併炸傷了天。大家對這事兒似乎也是諱莫如深,就連海子叔在興奮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也不再輕易提及此事,神色裡反而增添了幾分警覺和神秘,行爲也要比前一段時間稍微收斂了一些。
而之後李濤突然前來更是讓這件事兒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此前老爸和這個黃臺的地頭蛇好像並沒有任何的往來和瓜葛,那天在飯店也是第一次見面。可大難不死的李濤這次不僅親自上門拜訪,還一改當天在飯店與老爸的敵對,竟然莫名其妙帶來了不少禮物給老爸,也不知道他要對老爸感謝什麼。
老爸對他的到來起初也有些疑惑,但很快老爸卻平靜下來,很客氣的招呼李濤與他相對而坐,默默的打量着這個從黃臺來的大哥,好像在盤算着什麼事情,李濤則一臉笑意,以對待前輩的恭敬態度看着老爸,和那天飯店裡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不再有一絲的狂妄和不屑。
老爸裝糊塗的向他打聽來意,李濤一聽馬上帶着歉意似的的說:“天宇哥,弟弟我今天是代表我姐夫還有我自己專門來看您的,那天的事兒對不住了襖!”
“那天?啥事兒啊?”老爸看似疑惑的問道然後像是回憶了會兒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天在飯店咱們見面的事兒吧?有啥對不住的啊,你都給我整懵了!”
李濤尷尬的笑了笑說:“天宇哥,我濤子歲數小,有眼不識泰山了,之前多有得罪,你要是認我這個弟弟呢你就千萬別往心裡去,起碼你得看我姐夫的面子吧。咱之前無冤無仇,我跟他們那些人在一起,跟啥人就得說啥話,您應該能理解吧?”
“咳,多大點事兒啊!”老爸很豪爽的說,“以前咱不是不認識嘛,你跟他們又是朋友,那樣也很正常,這還說明你這人仗義呢,我還就愛和講義氣的人打交道!過去的事兒就拉倒了,再說那也不算事兒!”
“天宇哥果然有氣量,我姐夫都告訴我天宇哥肯定不會跟我這小輩一般見識,看來他沒說錯!”李濤客套的奉承了兩句,隨後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還有,我姐夫讓我來跟你道聲謝,我也得謝謝天宇哥高擡貴手提起知會了一聲,要不然我可就……”
聽到他這話老爸馬上擺手搖頭道:“別說這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而且這事兒你該謝的人也不是我,估計咋回事兒你姐夫也應該跟你說了,我這樣的人哪有跟你姐夫說話的資格啊,最該謝誰你姐夫知道。”
“我不也是跟人家說不上話嘛,要不是我姐夫跟我說,我還真不知道天宇哥和那些大人物還有關係,是我失敬了,還不知死活的跟他們瞎攙和!”李濤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倒也挺真誠,不像是做戲的樣子。
“我就是個幹活的,你可別這麼捧我,我可擔不起啊。”老爸謙虛起來,遞給李濤一支菸繼續說,“不過我還真有點納悶,兄弟你在黃臺那片那麼好使,背後還有個當村長的姐夫撐腰,你爲啥要跟他們折騰呢,真覺着這市區裡面就這麼好襖?我都他媽呆膩了,要不是放不下這麼大的攤子,我早就走的遠遠的了。”
李濤嘿嘿一笑答道:“年輕人嘛,心裡老是不安分,總想多出來闖闖見見更多的世面,省着我姐夫老說我出了黃臺就迷路,我也不想一輩子都當個鄉巴佬啊。”
老爸點點頭讚許的說:“也對,年輕人就得有這個心氣,要不然咋做大事兒。不過……”老爸頓了頓,笑着對李濤說:“當哥哥的說話你別不愛聽啊,我得提醒你,不管你做啥事兒,交人可不能看走了眼,有的人幫不了你沒準還得把你連累了。還有一點更重要,那就是千萬不能站錯隊,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天宇哥教訓的是,弟弟我記住了!”李濤沒有一絲辯駁,似乎還很認同老爸的話,不停表示要和老爸多學習,還希望老爸能對他加以指點和提攜,老爸倒也沒記恨他,欣然應許了他的要求,似乎對這個李濤還有幾分欣賞之意。
倆人又閒聊了一陣兒,李濤還熱情的邀請老爸有時間去黃臺做客,並且答應把他那個當村長的姐夫引見給老爸,儼然把老爸當成了自家人的樣子。
臨告辭的時候,李濤猶豫再三才小心翼翼的問:“天宇哥,有個事兒我不太明白,不知道您能不能給弟弟我說說啊?”
“別客氣,啥事兒你問吧。”老爸不在意的說。
李濤笑了笑,低聲問:“我聽說金老三那天被你給叫走了,所以才躲過了爆炸,你這是爲啥呢,就不怕他找你報仇啊?”
“報仇,他報什麼仇?警察都說那是意外事故了,那就證明跟我沒關係。”老爸冷笑着說,仍然把這事兒跟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天宇哥,跟我就別藏着掖着的了,別人不明白,我還能不明白嘛!您放心,我再傻也不至於拿我和姐夫冒險,我就是不明白,既然做了爲啥不做的徹底點兒,還要留個後顧之憂,這不應該是你的風格啊。”李濤看樣子很想明白老爸的用意,追問了起來。
老爸笑着點了下頭說:“你知道不,古時候有些將軍打了勝仗,不光把對方的部隊殺得乾乾淨淨,還會用各種酷刑處置抓到的俘虜。但他們經常會放些俘虜回去,這些俘虜都親歷過那些手段,回去後他們會把敵人的強大和殘忍告訴其他人,並且因爲恐懼他們往往還會把事情放大,在一些情況下,這樣不僅能打擊對方的士氣甚至還能達到不戰而勝的效果,因爲你再狠沒人知道也沒用,必須得有人去宣揚,而自己人怎麼說都不如敵人去說有效果。”
聽完老爸的解釋,李濤才恍然大悟,看老爸的眼神也更加欽佩和敬畏,他似乎已經徹底意識了自己與老爸的差距絕對不是一星半點的,也許他此時心裡都在慶幸自己沒和老爸撕破臉皮。
“天宇哥,我有個不情之請,要是您不嫌棄的話,你就認我當弟弟吧!”李濤突然冒出這麼句話,而且十分情真意切,弄得我都有些始料未及。
可還沒等老爸答話,門外就傳來海子叔那粗狂的聲音呵斥道:“你是啥輩分的就認宇哥當哥啊,真他媽沒大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