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航帶着東西騎摩托走了,這些口罩都要先從加工點拉倒向西街,即使是黃臺那邊做的也一樣,然後才能分給下面的人去賣,這就是所謂的銷售流程,雖然略顯繁瑣,可確是一種壟斷的標誌。
看吳宇航走的時候很失落,也許是自己沒被接納的原因吧,而胡柏航還在跟早就跟着做了好多生意的陳覺顯擺着自己的本事。
等陳小腦袋離開後,我帶着責怪的說:“你能不能別對大航指手畫腳弄得跟他老大似的行不?”
他卻不以爲意的說:“操,啥老大不老大的,都是兄弟沒那麼多說道。”
“說的倒是輕巧!你他媽搬箱口罩也用他,咋地,你黃臺沒人了,非得使喚他?”我覺得胡柏航這樣的行爲多少有損吳宇航的自尊心,懷疑胡柏航這小子是不是仗着老爸這個後臺在黃臺他們那些人開始搶班奪權了。
“你這話說的可不對了啊,別的人還沒資格跟我來這兒呢,咋說這也是一般人不能攙和的事兒,我也是在幫大航融入進來,沒準哪天有機會幹爹就看好他了呢。”胡柏航振振有詞的爲自己辯解。
雖然他這話聽着有些道理,可看見吳宇航悶悶不樂的樣子,我總覺得身爲拜把子兄弟,現在這樣總歸不太好,只好從另一個方面幫吳宇航說話道:“大航一直都是頭兒,辦事也利索,你能跟他比嗎?”
一聽我這麼說,胡柏航還有點不樂意了,委屈裡帶着不滿的說:“操,咋地,我就不能當大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都是自己兄弟,大航行我就不行襖?”
我這才意識到,平日裡埋汰巴拉、瘋瘋癲癲的胡柏航也是有自尊和抱負的,我爲吳宇航鳴不平的時候卻忽略了他的心情,看來我們每個人都長大了,眼前這個當初騙我錢的小偷也開始有自己的遠大想法了。
“我不是說你不行,可畢竟一直都是他帶頭,你們黃臺的人服他啊。”我緩和下來說。
胡柏航卻一擺手說:“我也能讓大夥兒服我,有乾爹在誰敢不給我面子,而且我現在做大,以後不還都是歸你管!我是一心給你打江山,大航他可……可能……他……”他忽然支吾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老實說,除了陳覺之外,我真沒有過以後要其他人爲我效力之類的想法,即便是陳覺,我也沒非得要求他那樣。對我來說,大家是兄弟,都是平等相待,沒有誰高誰低之說,更重要的是,我一直覺得,我們長大成人之後不應該還走這樣的路……
一直沒說話的陳覺看了看,衝我擺手示意別再說了,指了下胡柏航說:“他也是爲了擺架子,就那熊樣,也沒啥別的心眼兒!”
“嗯,我知道……”我應了聲看向胡柏航,剛纔還在激昂慷慨的他,此時卻彎腰俯身,用手蘸着口水擦拭着新鞋上的泥土,看得陳覺直皺眉。
雖然我不再跟他提起此事,可卻有種隱隱的擔心,生怕這麼下去會造成雙航之間產生裂痕,那可是我絕對不想看到的結果,我打心裡想維繫我們這些人之間建立起來的關係,也堅信這樣的情義是牢不可破的。
爲了吳宇航的心願,也爲了我們幾個人能一直同心同德的走下去,我決定去找老爸,跟他好好說說吳宇航的事兒,無論如何也讓他給我個面子,把吳宇航收入麾下。
帶着這種心情,我來到飯店門口,讓陳覺和胡柏航在外面等着我,自己在心裡鼓了鼓勁邁步走了進去。
飯店裡還是空蕩蕩、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魚缸裡氣泵發出的聲音,老爸自己坐在一個灑滿陽光的位置抽菸看報,那模樣悠閒安詳,如同鄰家大爺一般。
“老爸。”我打了個招呼,很自然的坐在了對面。
老爸嗯了聲,眼都沒擡的說:“咋地,有事兒襖?我身上可沒錢。”
“不要錢,看你說的。”我現在跟老爸說話越來越自然也越來越大膽起來,這在過去都是不敢想象的。
“那你幹啥?”老爸翻着報紙問。
“想跟你商量點事兒,你一點頭就能辦。”我繼續態度良好的說,“吳宇航一直等你的信兒呢,啥時候讓他跟你混啊?”
“混,混啥?”老爸好像沒這事兒似的說,“我都不他媽混了,他混什麼?”
“不是啊,他早就想跟着你混了,你就給他個機會唄。他這人挺出色的,腦袋夠,人緣好,膽子也大,還講義氣,咱這麼這歲數裡也算出名,想收他的人不少呢。”我努力幫吳宇航說着好話,希望能打動老爸。
“那麼能耐啊,那還跟我混啥,自己當老大唄。”老爸不屑的說,“誰樂意收他,那他就去唄,別惹我就行。”
“不是歲數小嘛,他可把你當偶像,誰不知道你好使啊!”我討好的說,可這對老爸似乎不太管用。
“不用給我戴高帽。”老爸冷笑了下說,“現在歲數小,可早晚有長大的那天,他要像你說的那麼能耐,到時候他要是不造反那就出鬼了。”
“不能,他是兄弟,絕對夠意思。”我急忙說,沒想到老爸對吳宇航竟然是這種想法,更可怕的是,我忽然回想起胡柏航的沒說完的話來,感覺怎麼有種異曲同工的感覺,難道他們都覺得吳宇航不可靠,這怎麼可能?
老爸終於直視向我,很嚴肅的說:“拋開其他不說,單從自身比較,你倆誰能耐大?”
“額……”我猶豫了片刻,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還是出於客觀想法和幫吳宇航說話的角度出發,低聲說:“應該是他吧……”
“你還挺謙虛。”老爸帶着諷刺的語氣說,“那你覺得你能駕馭得了他嗎?”
駕馭,這個詞用在拜把子兄弟身上不太合適吧。可在老爸逼問的眼光之下,我還是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尷尬的說:“可能不行吧,不過,我倆是……”
“你倆是啥有什麼用?”老爸打斷了我的話,然後聲音壓低說,“我和你黑叔多少年了,結果呢,他做了什麼你不是不知道。你太信任一個有自己想法的聰明人,那這個人做的一些事兒往往最能害死你,不管他有意還是無意,因爲這樣的人,他首先想到肯定總是自己。要是你掌控不了他、駕馭不了他、甚至都威脅不了他,那簡直比讓他直接做敵人還危險。”
老爸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一點也不像在談論一個跟自己從小到大幾十年的兄弟,也許他還在怪黑叔吧。可他這過於現實的話語實在讓我一時難以接受,即使聽着確實有道理,可我還是覺得老爸把人性描述的太殘酷、太醜惡。那他對黑叔又是怎麼掌控、駕馭,甚至威脅的呢,黑叔現在又危害到他的性命沒有?
看來老爸是鐵心不會讓吳宇航在他下面混了,這讓我心情沮喪,感到我和吳宇航的兄弟情義上增添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和負擔,自己真有些不好意思面對他。
“我是在用自己吃過的虧教育你,你不信就拉倒。”老爸哼了聲說,揮手打發我離開。
“那夏臨他爸那事兒……”我提醒道,心想不能白來一趟“人家好像挺急的……”
“我跟他一警察有啥可聊的,要真有急事兒就讓他直接來找我。”老爸不耐煩的說,繼續低頭看報不理我了。
得,兄弟的事兒我一件也沒辦成,老爸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失望的離開了,可老爸的那些話卻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那印象讓人很不舒服。
跟胡柏航又瞎扯了一會兒,他就急着要回去了,還要在黃臺聯系做口罩的,除此之外,好像還有別的一些爲老爸他們做的“工作”。
“好好的,別一天老沒正經。”我認真的囑咐道,或許自己真應該對這傢伙有足夠的信心,“過兩天沒事兒,你跟大航過來喝酒,我正好休病假呢。”
“操,那還說啥,自己家的事兒我肯定正經,我一定來。”胡柏航嘿嘿一笑,早忘了此前的事兒,還那麼沒心沒肺。
不過我還是提醒道:“大航咋說也是哥們,你別太裝逼!”
“知道啊,他也就是來向西街的時候低調,在黃臺他一天跟爺似的,挨累的還是我!”胡柏航訴苦道,然後告別離開了。
“這傢伙,看着糊塗,心裡明白着呢。”陳覺望着胡柏航搖搖晃晃遠去的背影說。
“也許吧。”我笑了笑,或許他做事沒吳宇航那般可靠,但他身爲“自家人”確實足夠可信,只是一直都被我忽略了,而稱得上可靠又可信的就只有我身邊的陳覺了。
果然這天雙航都來了,用胡柏航的話說有人請吃飯不來白不來,而我也想借此活絡下我們的關係,起碼對吳宇航也能有個安慰的表示。怎麼說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單憑沒能讓他如願的跟老爸混我很過意不去了,總想彌補他點什麼。
在老房子裡,我們四個喝着酒,津津有味的聊着以往的回憶,吳宇航也顯得開心了些,可討人嫌的陳浩然這時候突然冒出來攙和進我們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