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收了鄭輝幾個,但人手有限,而且分賬的期限又太緊,這個月老爸還是賠上了錢。當然這裡所謂的賠錢是指比正常收入少了些,但畢竟也影響了收益,這足以讓陳小腦袋如坐鍼氈了。
這種情況下的陳小腦袋更加勤快,每天電話不離手的忙着生意,弄得胡柏航也跟他一起腳打後腦勺了。每天一大早倆人還會開碰頭會,然後進行一番誓師,陳小腦袋發出豪言壯語,定要彌補他們造成的損失將功贖罪,胡柏航每聽到這話都會嘀咕“操,有我啥事兒啊……”
鄭輝他們並沒進駐向西街,一來這街上不需要討賬,二來也避免接觸老三或其他人而發生摩擦,畢竟陳小腦袋是弱勢,還是低調行事爲好。胡俊在中間充當跑腿,作爲小孩兒他不引人注意,而且還不會“多嘴”。
閒來無事,和陳覺、胡柏航摔撲克,玩得興起,過來給陳小腦袋送錢的胡俊從後面走出來。他倆都看過去,全帶着點排斥之意,不過我知道,他們這種態度對胡俊無關痛癢,他就不是那種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的人。
他無視我們幾個,漠然向外走去,胡柏航故意找事兒的問:“誒,胡俊,今天交回來多少?”
“不、不知道,我只管、管送……”胡俊面無表情的說。
被他噎了下,胡柏航的眉毛挑了幾下,一旁的陳覺握着撲克牌,撇了下嘴卻沒說什麼。我冷眼看看胡俊,對他這臭脾氣也有點無語,但怕胡柏航跟他起爭執,只好緩和氣氛似的對胡俊說:“要到飯點兒了,一起吃一口襖?”
“我下、下班了。”胡俊指指牆上的鐘說。
“找你吃飯,又不是讓你幹活……”我忍不住高聲說,但隨即又把火氣壓了下去,無奈的擺手說:“那你走吧……”
看胡俊慢悠悠的離開之後,我把牌往桌子上一摔說道:“不雞巴玩了,沒意思!”
“這逼咋比你還裝逼呢,操!”胡柏航對陳覺說道,陳覺衝他握了下拳頭冷聲說:“別拿我跟他比,我沒他那麼不識擡舉!”
吃飯時,胡柏航又忍不住跟老爸提起胡俊,強烈要求把胡俊交給他管理,非要正值他一下不可。
“你別到時候再讓人家給收拾了。”陳覺冷聲說。
胡柏航瞪了他一眼道:“那把他給你,看你有沒有能耐收拾他!”
“我可不跟他在一起,受不了!”陳覺斷然拒絕道。
聽着他倆的議論,我看向老爸,他只是吃着東西,眯起眼睛看着。
對這次幫陳小腦袋收人,老爸並沒什麼意見,我開始還擔心他會罵我多事兒。估計他也覺着被趕鴨子上架的陳小腦袋確實難堪大用,這樣好歹也能讓生意有點起色,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但老爸把鄭輝這些人也當成了臨時工,囑咐陳小腦袋按要賬的規矩給他們跑道費,一筆就是一筆,不能像自己手下那麼對待。
對胡俊的妥協他倒是產生了興趣,瞟了我眼問:“那結巴小子連我面子都撅了,這次他咋這麼痛快就答應了呢?”
“痛快啥啊。”我說着就把胡俊寫的工作守則交給老爸過目,他看完之後哈哈大笑起來,把信紙放在桌子上,不住搖頭說:“這小結巴有意思啊,是不是三國看多了,還把自己當關二哥了,整出來屯土山約三事這套了,太他媽逗死了。”
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可樂的,胡俊這明顯就是擺出一副自己是被逼的樣子,而且還擺明是不服我。我要不是看着他還算順眼,也有想跟他較勁的閒心,早就把他罵個孫子樣了。
“操,關羽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啊,乾爹!”胡柏航對胡俊頗有微詞。
老爸卻悠然的說:“管他的心在哪兒,能用辦事兒就行唄,關老爺不還幫曹操整死死了顏良和文丑嘛,最後在華容道上還放了曹操一馬,這就比啥都強了。”
“操,他能跟人家關公比啊,結巴殼子一個。”胡柏航不屑的說。
“他就是故意找事兒玩個性,好像挺有原則,把混當工作,說白了不就是爲掙錢嘛。苑意把他當回事兒,他還擺上譜了。”陳覺也點頭說,面對胡俊這個人,他和胡柏航倒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誰讓他不老服我,我就想治治他。”我忙說道,不好意思表現出自己對胡俊的看重,畢竟陳覺和胡柏航對胡俊都有成見。
老爸聞聽卻冷哼聲說:“不用想了,這小子你們誰也整不明白。”
“爲啥啊?”我不解的問。老爸對他的評價跟當初吳宇航的見解十分相似,他說我駕馭不了吳宇航所以不想用他,事實也證明,吳宇航的雄心壯志讓他更想去駕馭別人,但胡俊的問題又在哪兒呢,但爲什麼他對這兩個人卻截然相反呢?
見我在納悶着,老爸喝了口水慢悠悠的說:“這結巴小子一根筋,想把他那根筋給捋順溜了,你們可沒那個本事。這樣的人,能交就交,不能交也別掰臉,他沒啥壞心眼子,就是倔。”
“操,他有啥可倔的,跟咱們向西街混多他媽光榮,一般人能有這機會襖,他就是不知好歹欠收拾,別真把自己當關二哥了!”胡柏航憤然的說。
與有劉備、張飛兄弟羈絆的關羽比,胡俊他是孤身一人,因爲他口齒的問題,即使他在他們周圍的圈子裡也是很孤立的,而他的自尊心和經歷也讓他把心鎖了起來,形成一種古怪的性格。
不過,胡俊不是忠義千秋的關羽,我也不是那個奸賊曹操,我總覺得一定有辦法“馴服”他。雖然從認識他開始我就知道他是難以馴服的烈馬,只不過那時所謂的“服”是想給他打服。但隨着年齡和經歷的增長,我明白打不是唯一的手段,況且他不管是在學校面對全體高年級的敵對,還是在和榮街與張金、張鑫的恩怨,他都沒屈服過,絕對不是個能被打服的人。
對他既然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試試,雖然這會讓我很不自在,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證明什麼,就是有要收服他的想法,我產生了種前所未有的挑戰欲。
“俊,抽根菸!”“俊,有空喝酒!”“俊,跟你介紹個丫蛋!”……
每次見他,我都極力表現出的和藹可親,想努力跟他搞好關係,像對待自己兄弟一樣。但我的平易近人還是被這傢伙拒於千里之外,每次都冷淡迴應下,然後以“工作”爲由轉身離開,我還真像種熱臉貼冷屁股。
而且我感覺從他過來幫忙之後,跟他的關係不僅沒拉近,反而好像還更加疏遠了,我覺得他總是在執拗着什麼,甚至刻意迴避着我的示好。真是個軟硬不吃的怪人,還真他媽把自己當關老爺了,我漸漸開始有些失去信心和耐性了……
這天夏臨把他爸拿錢贊助我們參加區比賽的消息告訴了我,可我心裡卻有點彆扭,覺得他爸似乎是有意用這事兒哄我。
雖然學校不支持準備中考的三年級參賽,但我們卻沒管那套,這可是初中時代最後的一次集體活動,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能各奔東西了,怎麼可能不珍惜這機會。學校也只好放任我們這些中考無望的人去賣苦力了,算是老師眼裡的“敗類們”爲學校做的最後貢獻。
王春毅建議我從他訓練的體校請外援,那些人都明碼標價,一場一百元,完全發揚了中國足球的特點。據張劍打探,很多學校也都從校外請了人,除了體育生之外還有各校區的混混來鎮場,一切都爲了那個冠軍獎盃和最後的五千元獎金。
一次以號召學生加強體育鍛煉預防疾病舉辦的賽事,卻在名利和錯綜關係的影響下摻雜了成人世界盤外招的味道,一切都顯得不單純起來。
但我沒同意王春毅的意見,只想靠我們自己兄弟共同拼一次,在我們年少歲月裡留下最後紀念,而且我覺得咱們拿冠軍的機會挺大,也不知是哪來的信心。但我還是叫上了陳覺助陣,他也馬上欣然接受了。
週末就是第一場比賽,我認真的和陳覺研究着戰術,不經意轉頭看去,發現準備離開的胡俊正站電視前看足球新聞,我依稀記起這傢伙好像對足球也有興趣,靈機一動忙招呼了他一聲。
他還是表情漠然的看向我,我只好耐着性子說:“這禮拜踢比賽,反正你以前也是咱學校的,一起去不?這是正式比賽,不是閒玩,贏了有獎金呢!”
原以爲他還會拒絕我,但沒想到的是他怔了怔,然後悶聲說:“那、那天我上、上班咋辦?”
“上啥班,也不是天天都有賬要,我給你請假!”見這事有門兒,我忙把他拉了過來。陳覺和胡柏航都露出詫異的神情,沒想到說動他竟然這麼容易。
我想起,關老爺不要金銀美女,卻收了馬和戰甲,與人相處也要投其所好,我跟他不是沒有共同語言。
說好比賽的事,他忽然說:“我光踢、踢球,不、不打仗!”
“打啥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我振振有詞道。
他卻冷笑下說:“到、到時候你就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