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還在不知疲倦的叫嚷着,此時已經是深夜,夜風陣陣襲來吹去了夏日的炎熱,空場上的人也都漸漸散去,周圍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遠處的工地還在燈火通明叮叮咣咣着,大樹上那盞燈依然明亮,孤孤單單照亮着黑夜。
坐在“檯球廳”前的木頭長椅上,我用手揉着腦袋,剛纔碰撞的地方已經起了一個大得嚇人的包,腦子也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還不時有點犯惡心,像輕微腦震盪了似的,胳膊上的血痕也已凝結,只有火辣辣的疼痛感。
灰頭土臉的吳宇航靠在臺球桌邊兒,一手用紙擦着額頭的血,一手也在輕輕觸碰着頭頂,剛纔那一下給他也撞得夠嗆,要不是小旭他們把他架了起來,他還不知道能不能自己站起來,不過此時他還是倔強的一個人站在那兒,把其他人喝退到了遠處。
我倆誰也沒看誰,誰也沒說一句話,我只覺得一切好像做夢般的模糊,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愣了半晌才伸手從身上掏出了已經壓癟的煙盒,掏出一隻皺的不像樣的煙放在嘴裡,可手卻顫抖的連打火機都點不着了。
陳覺見狀接過打火機幫我把煙點燃,然後低聲詢問起我的情況,我無力的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兒,然後衝吳宇航餵了聲,他表情有些恍惚的看向我,我把煙盒朝他扔了過去。
可是由於沒了多少力氣,人也迷迷糊糊,再加上他也跟我一樣,煙盒卻直接扔到了他腳下,他低頭看了看,隨即擡起頭不滿的瞄向了我。
“瞅啥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沒勁兒了……”我沒好氣的說,“你別跟有被害妄想症似的行不?”
他白了我一眼也沒答言,胡柏航趕緊走過去把煙撿起來遞給吳宇航,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吳宇航似乎也有點尷尬,看了看胡柏航把頭轉向一邊兒說:“不用,我自己有煙……”
“抽一根吧,你那煙剛纔都掉地下踩得稀癟了。”胡柏航緩緩的說,掏出一支菸遞向吳宇航,執意讓吳宇航接過去。
吳宇航冷哼了聲,很不耐煩似的把煙接過來,拿在手裡遲疑起來,我抽了口煙對他說道:“咋地,你還怕我那煙裡有毒襖,操,要不我你抽我這個?”
“我他媽怕你襖。”吳宇航不屑的說着把煙叼在嘴裡,胡柏航立即把將打火機點着送了過去,吳宇航微微低着頭用手掩火,點着之後還禮節性的用手指頭輕點了胡柏航的手背一下。
“還客氣上了,過去你抽菸我可是第一個給你點菸,也沒見你這樣啊。”胡柏航笑着說,轉頭看了看我。
“少過去過去的,不愛聽。”吳宇航抽着煙沉聲說,皺着眉還在捂額頭,隨後我們就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靜靜聽着夏夜裡的蟲叫,遠處吳宇航那夥兒人都在看着我們這邊兒,不時竊竊私語幾句。
一支菸抽完了,吳宇航踩滅了菸頭,手扶着檯球桌冷聲說:“還不走等啥呢啊,還要我請你們吃宵夜襖?”
“打也打完了,是不是得有個說法了啊?”我讓陳覺扶我起來,看着他問道。
“啥說法,你也沒贏我,我憑啥聽你的。”吳宇航不服氣的說,“頂多算是個平手,你別他媽高興。”
“苑意可是瘸着一條腿跟你打的,怎麼算平手!”陳覺爭辯道,吳宇航一聽不滿的高聲說:“他瘸又咋了,我還他媽……算了,不說了,跟你們講不出道理來!”
“你沒有道理,還總要強辯出理來,還真是無賴的本性。”陳覺毫不相讓的說。
“你個裝逼犯少廢話襖,別以爲你能打我就怕你,我說平手就是平時!”吳宇航不服氣的說,額頭此時卻又滲出血來。
“我看你傷得不輕,要不然我還真打不過你,咋整的啊這是?”我好奇的問,同時也爲他還在爲面子死撐感到無奈。
“別說便宜話了行不?”吳宇航白了我一眼說,“咋整的也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活該。”
“不容易啊,你還能承認自己活該,你不總是把錯都推在別人身上嗎,被苑意撞這一下撞清醒了?”陳覺調侃起來,吳宇航瞪了他一眼就氣呼呼的把頭扭到了一旁。
“行了,那你就先活該吧,我走了!”見他又不說話了,我淡然一笑說道,也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這一架打得如此難堪,也吃了不少苦頭,可我卻打心裡感到痛快,一種失去的感覺也在瞬間重現。
陳覺和胡柏航扶着我往外走去,胡柏航不甘心的回頭問他:“大航,你到底幫不幫忙啊?”可吳宇航還是看向別處沒有作答,胡柏航只能失望的搖搖頭,轉身繼續攙扶我離開,儘管我不是那麼急切的希望他能相助,可心裡也不免有些許的沮喪。
剛費力的走了幾步,吳宇航忽然開口道:“誒,你們啥時候在哪兒幹,我看看到時候有空沒?”
聽他這麼說,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轉回身看向了他,全都是又驚又喜,我極力控制着激動的心情,儘量平靜的說:“還沒定好具體的時間和地方,不過肯定是在後天了,明天他們派人過來說。”
“竟他媽幹這沒屁眼子的事兒!”吳宇航抱怨道:“到時候給我打電話,趕緊滾蛋!”
我連連點頭然後說:“給我留個電話啊,我好找你。”
“打以前那呼機就行了,還沒換呢。”吳宇航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說,隨後又解釋道:“我可不是幫你,我也是想給臨子這小子報仇,再說了,我這些兄弟可是要收錢的,不給錢誰理你這爛事兒!”
“廢話,不要錢我還他媽信不着你呢。”我不屑的揮了下手,再次轉身走出了這片空場。
回去的時候又經過了那一片簡陋至極的“紅燈區”,可這個時候看去,我卻覺得這地方也還算順眼,全然沒有了一開始見到時的厭惡感,還玩笑似的慫恿胡柏航去嚐嚐鮮。
在吳宇航不順意之時,我用我的方式取得了他的幫助,也挽回了一些東西,但我心裡清楚,我們之間再也不會像過去那般親密無間,很多事情就像鏡子一樣,摔碎了雖然可以費力的粘合上,但卻無法再完好如初,更何況這鏡子從一開始就是有點“劣質”的產品。
今天孟飛那邊應該就要派人來,我早早就去了耐火街的網吧,爲了掩飾胳膊上的傷痕我還特意穿了件長袖的衣服,不過腦袋頂上那個高高聳起的包還是讓我疼得直咧嘴,心裡直罵吳宇航這傢伙太倔,腦袋也太硬了。
我要和孟飛大幹一場的消息一夜之間就不脛而走,這也讓這場架增添了更多的意義,徹底變成了一場決戰。我們現有的人手加上劉帥的支援,還有可能加入的黃臺吳宇航他們,人數也算是不少了,但我卻還是不能放心,畢竟孟飛他們也一定會全力以赴,畢竟誰都不會願意輸掉這決定着日後地位的較量。
我不停用幻想孟飛在我面前跪地認錯來激勵自己,但卻忍不住想到自己萬一輸了之後會是什麼樣,這讓我煩躁不已,怎麼也無法安心,可又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些人能來幫忙了。
在網吧一直等到下午也沒見孟飛那頭來的人,這讓我更加疑惑和不安起來,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又要搞什麼鬼,在陳覺的提醒下,我給那良志打了個電話,答應了他的條件讓他儘快找人手,以免被孟飛他們故意拖延時間誤了我們匯人的時機。
聽到我終於要找他幫忙,那良志在電話裡喜不自禁,還認真詢問起我們這邊兒的情況,我也沒心情跟他多說這些,只告訴他晚上會洗浴中心再說,畢竟那邊兒還有胡俊他們,這種場面也必須得有胡俊的助陣。
剛放下電話劉帥也趕了過來,告訴我他已經找了一些他們技校的人幫忙,其中不少都是原來我們學校的人,而領頭的那個正是當初楊筱落身邊的鷹鉤鼻子呂東,沒想到這場架還引出了他這個故人來,也算是個意外的收穫了。
但劉帥還告訴我,呂東也提出了條件,除了應有的人情打點之外,他還要通過我在三十三中的關係染指其中分一份好處,我怎麼也沒料到他一個高中生居然還會對初中感興趣。
雖然心有不悅,但我還是答應了下來,反正常江他們也畢業了,以後我也不想和三十三中有什麼太多關係,呂東他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到時候出什麼岔子我完全可以用與我無關來解釋,劉帥同樣也是這個意思,叮囑我解決眼下的問題纔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可以暫且擱下。
正和陳覺、劉帥研究着眼下的情況,門口葉廣林跑了進來慌慌張張的對我說:“意哥,他們來人了!”
“來了幾個啊?”劉帥看向外面問。
“就一個黑小子,站在那兒等意哥出去呢。”葉廣林答道,我起身看向外面,只見黃思源真的只有一個人站在路對面,正在緊張的看着網吧裡我們這一大羣人。